第 81 章

第 81 章

便在這高空之上,乘龍而飛之時,聞朝俯身吻住了師尊,他合著眼,專註而虔誠地覆住那溫涼柔軟的唇,輕輕遞出舌尖,像是在邀請。

晏臨先是一頓,用餘光掃向那位站在數步開外的閑雜人等,本想拒絕,可徒弟的舌尖已經探了進來,一下子將他的注意力從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拉回,專註於眼下。

兩人獨處時也經常親吻,但和在有人注視的情況下到底是不同的,師徒兩個齊齊放棄了不值幾塊靈石的羞恥心,溫熱的鼻息交織在一起,加深了這個吻。

解·無關緊要的人·懸天就站在旁邊看著,感覺自己現在的瓦數相當高,即便是金光寺的和尚也不能與他比肩。

什麼玩意啊。

他辛辛苦苦逆著靈氣亂流返回,幫他可憐的徒孫逆天改命,就是為了看他徒弟和徒孫在這裡卿卿我我、纏纏綿綿、醬醬釀釀嗎?

他果然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罷了,實力超群又如何,修真界的傳說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在給那師徒兩個牽線搭橋,又當月老又當紅娘,最後還得戳在這裡充當燈泡,普度萬丈光芒。

罷了。

解懸天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前方,背影相當落寞。

他不過天地間一匹孤狼。

「孤狼」被「孤龍」馱著飛向扶雲派,一人一龍都沒說話,只豎著耳朵,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喘息聲,某個率先搓火的人正在求饒:「夠……夠了,不要在這裡……」

解懸天抬手捏了個消音訣,耳不聽為凈。

晏臨自然懂得分寸,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在龍背上,還當著師父的面。他輕輕一抹唇角,放開被他按倒的徒弟,站起身來:「師父,不知師父可有辦法抹去妖身上的烙印?」

聞朝躺在龍背上,眼神有些迷離,半晌才爬起身,就看到那位通天徹地的大能師祖站在黑龍肩膀上自閉,對徒弟說的話充耳不聞。

「師父。」晏臨又叫了一聲,還是沒得到回應,不禁眉心微蹙,上前拍他肩膀。

「幹什麼?」解懸天回過頭來,撤了法術,「我不看著還不行是吧?非得有人盯著才覺得刺激?」

「……」晏臨裝沒聽見,「我是說,師父可有辦法抹除妖身上的烙印。」

解懸天:「抹誰的烙印?孟在淵?他身上沒這東西吧。」

晏臨還沒答,座下的龍突然開了口,他聲音沉悶,心情鬱結,酸溜溜地說:「您連孟在淵的名字都記得,唯獨不記得吾,吾對您來說,就這麼無足輕重嗎?」

解懸天頭疼地撓了撓鬢角,隨口哄道:「對不起,我錯了,我會記得你的。」

黑龍稍稍被安慰道,不再說話了。

晏臨將話題拉回正軌:「不是孟在淵,是前段時間風鳴讓魔族去其他門派搗亂,從他們那裡搶回來的鎮派靈獸。這些靈獸目前都關在扶雲派,它們中有一部分靈智已毀,敵我不分胡亂撕咬,即便帶回妖界也會引起混亂,只能暫時用法陣控制著,尋找讓它們平復下來的辦法。」

「靈智已毀嗎,」解懸天輕聲,「那沒辦法了,如果是因修為折損失去靈智,再修鍊個千百年還能回來,被烙印抹除的話……我也無能為力。」

晏臨抿唇。

師父說無能為力,那就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任何方法了。

黑龍緩緩降低飛行高度,前方就是十萬雪山,扶雲峰坐落在雪山巍峨之中,沉默地守護著這一方天地。

空氣開始變冷,天空中飄散起細小潔白的雪花,便迎著這晶瑩的細雪,解懸天的聲音飄散在微風裡:「雖不能救,我卻可送它們一程。」

黑龍穿過雲層,降落在雪峰之上,扶雲派的弟子們早早地等在那裡,等待他們昔日的掌門回來。

半山腰的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弟子們眼淚汪汪的,他們剛一落地便迎上去,你一言我一語:「青崖仙尊回來了!風鳴師兄也回來了!」

「嗚嗚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們!」

「回來就不準再走了!」

師徒兩個瞬間被一擁而上的弟子們淹沒了——其實他們早就回過扶雲派,只不過是偷偷回的,弟子們一直不知道,現在覺得時機成熟,才將歸派的消息通知給他們。

晏臨雖生性冷淡,在弟子們眼中是難以接近的存在,可此情此景,也沒人再顧及這些,甚至有不少弟子當場哭了起來,又哭又笑的,一時非常混亂。

解懸天站在人群之外,皺眉沉思。

他不過離開大千世界三百年,這群傢伙就全都不記得他了?他的徒弟和徒孫居然比他的魅力還大?

忽然,有一道聲音顫巍巍地傳進他耳中——承衍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磕巴道:「師師師師祖?!」

他聲音不小,一下子蓋過了所有嘈雜,弟子們齊齊向這邊看來,一個接一個睜大了眼。

「師、師祖?」

「師祖……是誰?」

「三百年前合道飛升的在水仙尊?他不是已經破碎虛空離開了,居然……」

「啊?就是青蟄、青崖、青梧仙尊共同的師父?!」

解懸天看著滿臉驚嚇過度的弟子們,終於覺得找回了自尊,他正抬手想說話,卻見圍在周圍的弟子突然下跪,齊刷刷跪了裡外三層,異口同聲:「恭迎仙尊!」

解懸天:「……」

唯二沒跪的是聞朝師徒,聞朝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小師弟,上下將他打量一番:「風樞。」

「師兄,」風樞起身跟他擁抱了一下,「對了,小師叔讓我在這裡等你們回來,說你們回來后立刻去找他——他用法陣拴住那些發狂的妖,但快要到極限了,需要師尊協助。」

「好,你帶路。」聞朝回頭看了一眼解懸天,後者沖他點頭。

解懸天隨意敷衍了一下沒見過世面的弟子們,一個閃身便從眾人眼前消失,出現在聞朝身後。

風樞帶他們往山峰最高處走,那裡原本是鎮派靈獸曬太陽的地方,此刻卻被各式各樣的妖佔滿了。幾人還沒走近,就聽到孟在淵暴躁的怒吼:「別吵了!再吵,本大爺把你們全吃了!」

可失去靈智的妖哪裡聽得懂他的話,此起彼伏的嘶吼聲中,青梧坐在空地正中央,他臉色有些蒼白,正用仙法將這些妖鎖在原地——無形的風凝結成繩,牢牢捆在它們身上,但這風繩已經被無數次抓撓撕扯弄得極細,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

各門派為了排面,都會選擇道行深的妖作為鎮派靈獸,在他們救回的這些妖中,最弱的也有千年修為,這麼多妖一起掙扎,實在超過了青梧所能控制的極限。

晏臨當即拔劍,寒氣順著風攀援而上,將風繩凝結成冰,場面瞬間穩住了。

青梧鬆一口氣:「多謝師兄。」

魔界的兩位護法也在這裡,他們遠遠地站在一旁,免得被仙法誤傷。

解懸天環顧一周:「都在這裡了?」

晏臨:「其他尚有靈智的,我已經暫時壓制了它們身上的烙印,現在它們分散在山上各處,師父若是需要,我把它們召集過來。」

「不必了,先處理這些吧。」解懸天走向最近的一隻妖,伸手輕輕觸上對方額頭。

這妖雙目赤紅,猙獰的獠牙呲出嘴外,地上全是從它嘴裡流淌出的涎水。它朝正在接近的男人發出威憤怒的低吼,看到對方伸手過來,一口咬了上去。

聞朝一驚:「師祖!」

即便是成年男性的手腕,在體型巨大的妖物面前也顯得極為脆弱,可正是這看似脆弱的手腕,竟在利齒的咬合之中紋絲不動,那妖像咬到了一塊硬度極高的鐵,牙齒都被崩出一絲裂紋。

聞朝有些震驚。

這便是合道大能的軀體?

師祖軀體的強度遠超他的魔體百倍,也只有這樣的軀體,才能在靈氣亂流之中存活下來,離開大千世界,飛升去外界。

那扇門若是不修,只怕所有被吸進門裡的東西都會被攪碎成粉末。

解懸天看著那隻妖,竟也不急著抽回自己的手,他眼中透出一絲悲憫,像在注視一個弱小的生靈,哀嘆它的不幸。

他極輕地嘆了一口氣,一寸一寸地拔回自己的手,那修長手指上沾滿涎水,卻一絲傷痕也無:「救不回來了,它們會一直發狂攻擊到死,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種痛苦,對它們而言亦然。與其這般痛苦地活著,不如……早登極樂吧。」

他說著輕輕翻過手掌,一股濕潤的氣息降臨在這片山峰上,風停止了流動,妖獸停止了嘶吼,所有的喧囂自耳邊散去,世界陷入一片寧靜之中。

聞朝睜大眼——他看到自己腳下出現了一片湖,這片湖無邊無際,從地面連上雲天,所有的人與景都倒影在這片湖水中。水面平靜如鏡,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哪個是真實的,哪個是倒影。

整片天空,懸在了水裡。

分明是白天,湖水中卻降臨了夜幕,水面映著所有靜止下來的妖獸,也掛著整條浩瀚的星河,星子就隨著水波流動,細碎的光點漸漸與妖獸融為一體,不知是妖獸散去化作星子,還是星子凝結成妖獸。

聞朝站在原地,覺得自己也要化作星子散去,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晏臨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被這幻象迷惑。

這是個幻境,像莊周夢蝶一般,可以令任何東西輕易地迷失在裡面。

星子隨水波流向遠處,發狂的妖獸融在這片星河之中,消失了蹤跡。

由水孕生的萬物,也將由水帶走。

「去吧,」解懸天說,「就當這場修行不過是大夢一場,柔水將撫平一切,再醒來時,又是全新的開始。」

他頓了一頓:「只不過下一次,不要再落進別人手中了。」

他說著回過頭來,他迎著光,整個人竟顯得格外溫柔。他用最溫柔的手法結束了妖獸的痛苦,溫柔到讓人不覺得那是一場殺戮。

極致的暴躁與極致的溫柔,竟毫不違和地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湖面消失,白色的孟極跳躍至眾人跟前,她碧綠的眸子凝視著那個迎光而立的男人:「懸天在水,星河故夢——在水仙尊的成名絕技,想不到能有幸得見。」

「我已不是這裡的人,不必再叫仙尊了。」解懸天合上眼,「抱歉了,送走了你這麼多子民,希望你不要怪我。」

「能讓你親自送它們一程,它們應該感謝才對。」孟極落在他身邊,「剩下的那些尚有神智的,也要麻煩你了,等解決完這些事,我也該離開這裡,回歸妖界了。」

孟在淵立刻湊上來:「母后,我也想……」

孟極伸出爪子,冷淡地將他推開:「你跟人家簽了一千年的契約,還是老老實實留下來看門,以後別說我是你母后,老娘可沒你這麼蠢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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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天在水,星河故夢:化用自「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師祖(小聲):就當是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很感動……

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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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成了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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