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 58 章

晏臨被迫和他對視,竟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想做的事剛好是……同一件嗎……

黑龍脊背寬闊,即便在飛行途中也非常平穩,就是龍背上布滿堅硬的鱗甲,坐上去並不舒服。

聞朝坐到晏臨身邊:「我一直都覺得,師尊這個掌門當的並不開心,上次我問師尊覺不覺得累,師尊說已經習以為常,不覺得累。」

晏臨回憶了一下,在秘境中的那一晚,兩人在楓林里偷偷「約會」時,自己確實說過這樣的話,於是他點點頭:「是。」

「但今日,我看到師尊露出了非常疲憊的神情,所以我才想跟師尊一起出去走走,不管是去魔界還是什麼其他地方……就當是遊山玩水了。」

晏臨沉默了好一會兒,視線順著龍背向下望,在高空之上眺望地面上的風景:「為師也說不上是為什麼,或許因為三界安定太久了,沒有外憂,必出內患,今天發生的事,確實讓我有些疲倦了。」

「至於當掌門——你師祖閑雲野鶴,什麼都約束不住他,對於管理宗門這種事自然也不上心,他從他師父那裡把扶雲派接管過來的第一天,就在琢磨著該怎麼退位,於是他收了三個徒弟,以最快的速度把徒弟提點上來,便交出掌門印,自己一走了之。」

聞朝想了想,覺得這位師祖的形象愈發鮮明,好像下一刻就要從無數人的回憶中跳出,躍到他眼前來。

「那一年你青梧師叔尚且年少,性子也比較飄忽不定,因此師父覺得我和你師伯更適合當掌門,便讓我們互相幫扶,共同處理派內事務,這麼一做就是一千多年,期間師父合道飛升而去,扶雲派日益壯大,弟子越來越多,成了修真界公認的第一仙門。」

晏臨說著,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當掌門和修道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不過都是日復一日地做著同樣枯燥乏味的事,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收你為徒之後,每天教導於你,雖然你總是不聽話,有時候過分活潑,有一陣子為師甚至擔心你會拆了我的仙府。」

聞朝沒敢吭聲。

拆仙府倒還不至於,但日月泉是真炸了。

他現在稍微有點相信,自己就是聞風鳴了。

晏臨脊樑一松,在龍背上躺下,好像卸去了壓在肩頭千年的重任,終於有機會放鬆下來。

聞朝趴在他旁邊,用胳膊撐著下巴:「師尊好像……從未對除我以外的其他人笑過。」

晏臨一怔。

聞朝:「師尊有沒有發現,在談及『當掌門』時,你說的是師祖覺得你『合適』,而不是你『願意』,對嗎?」

「……嗯?」

晏臨竟被他這一句話問住了——他從沒想過什麼合適或者願意,只覺得管理扶雲派就是自己的責任,在其位謀其職,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而現在,聞朝突然把他拽回本源——適合做掌門的他,究竟願不願意?

如果讓他給出發自內心的答案,他可能會說出不願意。

可除聞朝以外,大概所有人都覺得他合適,從師父到師兄弟,再到派內弟子,到其他門派,沒有人會對他掌門的身份產生質疑。

因為合適,所以應該,連他自己也被這個說法迷惑了過去,根本不曾考慮自己是否願意。

聞朝看他這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猜測被印證了。

在看《忘仙》這本小說時,他就產生過疑問,晏臨性子清冷,從不爭強好勝,閑暇之餘最大的愛好就是一個人默默看書,如果沒人主動跟他搭話,他可以一整天都不說一個字。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成為掌門?

他確實是個有條不紊的人,在旁人眼中永遠沉穩可靠,也能將派內事務處理得條分縷析,但聞朝卻感覺不到他的快樂。

就像他被困在醫院時,每天笑著跟護士說「我很好」,可實際上他一點也不開心,因為躺在病床上並不是他想做的,他一心只想出去。

醫院是一座牢籠,扶雲派也同樣是,只不過後者是座更加華麗的漂亮牢籠,讓裡面的人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處在牢籠中。

晏臨在一瞬間想通了什麼,他瞳孔微微地收縮起來,腦中忽然冒出一個以前從未有過的想法。

他或許並不是真的想把徒弟關在籠子里,只因他的世界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籠,他被困於這個世界,便也想把徒弟困在自己的世界里,困於這個無形的牢籠之中。

他從未想過,扶雲派是一座牢籠,掌門之位是他身上的枷鎖,如今這枷鎖終於解開,有人打開籠門,將他從裡面拉了出去。

他沒能成功地關住聞朝。

反而被聞朝帶去了外面的世界。

原來一個問題從來不只有一種解法,想和聞朝在一起,除去把他困在自己身邊這方寸之地外,還可以跟他一起去遊歷那屬於對方的大千世界。

晏臨垂下眼帘,嘴唇竟有些顫抖。

他似乎想說什麼,可喉頭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

許久,他抬手捂了一下臉,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將會坍塌的道心,似乎在這一刻重新穩了回來,並將從此變得堅不可摧,再也不會因外物而傾斜。

他緩緩湊近對方,輕輕地吻了上去。

聞朝並未躲閃,而是非常配合地打開唇齒,讓這個吻輾轉加深。

溫熱的鼻息互相交匯,兩人之間的空氣都因此而曖昧起來,聞朝耳根漸漸開始泛紅,在乾柴要摩擦出烈火的前一秒,他慌忙退出:「師尊,差……差不多就行了,總不能在這裡……」

且不說他們還在趕往鬼域的路上,還在萬丈高空,就是當著座下的龍也怪難堪的。

黑龍一聲不吭,悶頭往前飛,看起來十分自閉。

晏臨「嗯」一聲,神色又恢復到和平常一般,但內里卻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他垂眼向下望去:「我們應該很接近了。」

話音剛落,一直停在聞朝肩頭的烏鴉突然振翅飛起,聞朝一拍龍背:「傲天,快跟上!」

這烏鴉是玄境派來的,定能指引他們找到玄境。

黑龍盤旋降落,尾隨著烏鴉進入鬼域,聞朝剛呼吸到這裡的空氣就被悶了一下——附近死氣沉沉,他們竟降落在了一片亂葬崗。

黑龍收斂翅膀,低伏身體,聞朝扶著他的脖子跳到地面,剛一落地就聽腳底「咔」的一響,不知踩斷了誰的屍骨。

縱然早就聽聞鬼域靈氣稀薄、環境惡劣,如今親眼所見,還是略感震撼——亂葬崗屍氣衝天,瀰漫著腐爛的氣息,到處是倒伏的枯樹,四野生機全無,連天空都是灰濛濛的。

烏鴉居然指引他們到了這種地方?

晏臨隨意用仙術拂凈一塊大石,整個人飄然落下,在石頭上盤膝而坐:「這裡不光沒有生機,連魂魄也無,如果玄境真的在這裡,恐怕早已魂飛魄散了。」

聞朝眉心微皺——他不是很想接受這個答案。

雖然不知玄境到底經歷過怎樣的過往,那就憑他最後的願望是得到那根能呼喚生機的笛子,他就覺得此人不該輕易死去。

他徐徐吐出一口氣:「是死是活,找找看吧。」

亂葬崗隨處可見歪七扭八的墓碑,以及一半埋在土裡,一半又不明原因露在地面上的棺材,有些棺材連棺蓋都沒了,裡面白森森的屍骨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屍骨也被野獸刨出來過,耷拉在棺材邊緣,胳膊和腿已經不翼而飛。

聞朝擰緊眉頭,屏住呼吸往前走,這裡的泥土非常鬆軟,好像被人挖開過無數次,他深一腳淺一腳,每走兩步就能踩到一塊骨頭。

烏鴉撲扇著翅膀,落在一塊墓碑上便不動了,歪著腦袋沖他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這烏鴉……跟它主人一樣是個啞巴嗎?

墓碑上並沒有字,聞朝從儲物戒里摸了一把鐵鍬,就要刨這塊地,旁邊的黑龍突然開口:「尊主,此處屍氣鬱結,還是由吾來吧。」

聞朝退到一邊,就看到黑龍龍爪一刨,泥土被翻開,露出裡面的棺材。

「尊主,開嗎?」

「開。」

鋒利的龍爪輕鬆地撬開了棺蓋,一股更加濃郁的腐臭味撲面而來,聞朝不得已後退了一步。

等味道淡去,他再探頭往棺材里看,神色陡然沉重下來。

裡面當真躺著一個人,灰衣灰發,屍體已基本爛透了,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腳變成了骨骼,半邊臉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剩下的半邊依稀能辨別出一點熟悉的模樣。

還真的是……玄境。

「尊主,他死透了,」黑龍道,「要埋回去嗎?」

聞朝艱難地咬出幾個字:「……再等等。」

他在棺材旁邊蹲下身來,長久地凝視著那具腐爛的屍體,他已感覺不到這上面有任何魂魄存在的痕迹了。

一時間誰都沒動,氣氛無比凝重,比亂葬崗的死氣還令人窒息。

而正在這時,聞朝突然聽到一聲清越的劍鳴,晏臨低喝道:「誰?!」

「別動手,自己人!」天空中傳來翅膀拍動的聲音,「果然是你們,我就說有熟悉的味道。」

一隻孔雀降臨在這片死氣沉沉的土地,華麗的羽毛為這鉛灰色的世界染上了色彩。

「怎麼是你?」聞朝錯愕回頭,「原來守護靈獸是可以隨意進出太虛秘境的嗎?」

晏臨收了劍:「你來這裡幹什麼?」

「自然是來尋仇,」孔雀優雅地邁著步子,「敢拆朱雀神殿,我必不能放過他——那鬼修去哪兒了?」

聞朝抿唇,伸手往面前一指。

孔雀拖著長長的尾翎,湊近一看,登時愣住:「死了?我仇還沒報,他怎麼能死?」

聞朝有些心力交瘁:「反正你也是想殺他,現在他已經死了,還省了你的力氣。」

沒想到孔雀竟炸了毛:「這怎麼能一樣!死在我手裡,和死在別人手裡怎麼能比!我還沒有殺他,不允許他提前死!」

它說著竟伸嘴去啄玄境的衣服,聞朝慌忙阻攔:「你瘋了!他都死了你還要鞭屍?」

孔雀被迫松嘴,焦躁地繞著棺材轉圈。

被它這麼一叨,棺材里的屍骸頓時有些散了,聞朝正伸手想把白骨重新擺正,卻被什麼東西吸引走了視線。

屍骸的下頜骨微微張開,裡面露出了一小節碧綠通透的草葉。

九死還魂草。

聞朝先是一愣,隨即內心狂喜起來——玄境居然服下了九死還魂草!

服下此草后的七天之內,人會呈現一種假死的狀態,在外人看上去這個人已經死透了,連神魂也不復存在,但只要七天一過,魂魄就會在九死還魂草的作用之下重新蘇醒。

也就是說……這傢伙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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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境重新上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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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尊后我成了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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