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搜山(三合一)
徐幼薇聞聲出來,看著兄長肩上扛著的東西甚是不解,「家裡不是有床嗎,哥哥怎麼又讓人打一張床?」
看吧。
顧妙事先知道徐燕舟定了炕櫃,不知道就以為是床!
徐燕舟抿了抿唇,「不是床,這是炕櫃。」
徐幼薇:「哦……是炕櫃呀。」
顧妙氣的不想說話,這麼個大傢伙,怎麼都不像炕櫃。
徐燕舟搬著炕櫃進屋,顧妙還給搭了把手。
徐幼薇倒也不是說風涼話,要知道,在將軍府的時候,屋裡陳設都是一等一的好。
綉著花鳥的八角屏風,鏤空雕刻的貴妃榻羅漢床,還有精緻的妝匣,意蘊悠長的香爐銅鏡,無一不精無一不美。
從沒有哪件東西是以大取勝的。
樣樣追求精緻美觀,東西大了就顯得憨憨的。
徐幼薇不明白,兄長為什麼定了這麼一個柜子,豎起來都能當衣櫃了。
放在炕上實在是委屈了。
徐幼薇咳了一聲,「嫂子,這炕櫃其實挺好的。」
徐燕舟有些感動,妹妹還是好的。
徐幼薇接著道:「它雖然大,但是裝的東西多呀!對裝的東西多。」
徐燕舟:「……」
就不能誇誇別的嗎,徐幼薇你還是別說話了。
顧妙心道,家裡總共有多少東西需要放在這麼大的一個柜子里。
她深吸一口氣,道:「幼薇你去幫我把餃子餡剁剁。」
等徐幼薇出去,顧妙把門關上。
徐燕舟站在牆角,他冒著雪出去,肩上有些濕,頭髮也有些濕。
顧妙想想他扛著這麼大個柜子就覺得好笑。
半響,顧妙無奈道:「你看,炕佔了一半!」
徐燕舟認真道:「是一小半,沒有佔到一半。」
顧妙:「一小半還不夠?徐燕舟你是想去柜子上睡嗎?」
「沒有。」徐燕舟從沒有這麼想過,他默默不說話,顧妙也沒辦法。
好幾隻兔子換的柜子,再生氣,豈不是更添堵。
顧妙又不能把它給砸了。
顧妙按了按額頭,「先出去吧,晚上我再跟你算賬。」
徐燕舟不怕算賬,就怕顧妙不管他,「那我先把被褥搬過來。」
徐燕舟快速道:「你說了下雪就搬過來的。」
顧妙是說過,但她現在看著炕櫃就氣,「行,你搬吧。」
顧妙出去包餃子,而徐燕舟真的去搬了。
床上什麼都不剩,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床板,兩人為數不多的衣服也放進新柜子里。
屋子顯得小了,徐燕舟滿意極了。
傍晚,眼顧妙去後院看了眼菜地,雪飄飄洒洒下了一天,雖然下的不大,但稻草上已經蓋了薄薄一層。
顧妙掀開一條小縫,菜苗綠油油水靈靈,她把稻草蓋嚴實,希望晚上菜苗別被凍壞。
顧妙提著燈籠回去,徐燕舟在廚房燒水,他把燒好的熱水倒進盆里,然後端進屋,「你先梳洗,我去外面待一會兒。」
顧妙愣了愣,徐燕舟不會以為這樣她就不計較他先斬後奏吧。
徐燕舟點了一下頭就出門了,還貼心地把門帶上。他守在門外,安靜在外面等著。
顧妙感覺得到徐燕舟在討好她。
顧妙看著冒著熱氣的水,心裡也沒那麼氣了。
一個柜子,不值得生氣,氣壞自己就不值得了。
顧妙梳洗好,端著盆出去,徐燕舟一把接過,「我來。」
徐燕舟忙前忙后,可算是把東西都整理好,夜深,爐子冒著熱氣,燒的炕都熱乎乎的。
徐燕舟:「睡吧。」
原本夠五人睡的炕現在只夠三人睡。
顧妙爬上炕,炕燒得熱,睡哪裡都一樣,顧妙睡在了熱乎乎的炕頭,而徐燕舟就躺在她旁邊,離柜子還有一個人的地方。
徐燕舟是病人,顧妙不跟他計較,等著哪天看他不順眼,就把炕櫃搬出去,這麼大,正好種菜養花。
徐燕舟吹了燈,夜深人靜,窗外有雪花悉簌的聲音,他睡不著。
他心裡的念頭見不得人,他想離顧妙近一點,再近一點,所以他想了這麼卑鄙的法子,顧妙生氣在所難免。
徐燕舟知道錯了。
他們是夫妻,應該坦誠相待。
有錯就應該認錯。
徐燕舟道:「阿妙,你知道我為什麼定這麼大的炕櫃嗎,因為炕太大了,我們很可能一人睡在一邊,我們是夫妻啊。」
夫妻。
可他們沒拜堂,沒洞房,算哪門子夫妻。
就一路上患難與共,互相照顧,一些感動,就是夫妻了?
顧妙道:「夫妻……你覺得夫妻是什麼樣的?像我們這樣睡在一起就是夫妻了?」
徐燕舟道:「夫妻應該兩情相悅,相濡以沫,相偕到老。」
兩情相悅,相濡以沫。
顧妙心裡念了兩遍,心情微微有些雀躍,她本來想的就是她睡中間,徐燕舟睡裡面!
徐燕舟分明是多此一舉。
顧妙:「你不定炕櫃也不會分兩邊睡,炕尾多冷啊,現在定了,我就想讓你去炕柜上睡。」
徐燕舟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他頓了頓:「那我現在去炕柜上睡,我錯了,我不該定的,就算定,也該先問過你的意見,你別生氣了。」
他今天睡炕櫃,明晚再回來。
顧妙就是說一說,又沒真的想,「算了,上面冷。」
徐燕舟就是認錯快,下次還犯,就說的好聽。
徐燕舟摸著黑去拉顧妙的手,「阿妙,我身體好多了,睡一晚沒事,你不用心疼我。」
顧妙迅速把手抽回來,「少臭美,誰心疼你,你身體要是好多了,就去外屋睡,正好還有床板。」
徐燕舟乾巴巴道:「其實還沒好全。」
他又偷偷去拉顧妙的手,被窩裡真暖和,顧妙的手也暖暖的。
徐燕舟喜歡小小的地方,最好再擠一點,這樣顧妙就能鑽到他的懷裡。
徐燕舟很喜歡原來的床,不過心裡再喜歡,他也把床劈了,留著燒火做飯。
徐燕舟一早在外面劈木頭,而徐幼薇已經換好了衣服,沖好了蜂蜜水,等著和顧妙一起去集市。
徐幼薇倚在門口看兄長劈柴,惋惜道:「好好的床怎麼給劈了呀。」要劈也該劈柜子。
徐燕舟直起腰,「徐幼薇,你要是閑就過來劈柴,不然就進去。」
徐幼薇:「嚯,看看都不行。」
徐燕舟手起刀落,「不行。」
徐幼薇心道,幹嘛這麼凶,有本事惹嫂子生氣,有本事那別拿她撒氣呀!
徐幼薇拍拍手,「不看就不看,我要把東西好好收拾一下,一會兒和嫂子一起去賣炭。」
今天是集市,徐燕舟忙這忙那把這天都忘了。
徐幼薇興緻勃勃地收拾東西。
木炭,鹽,還有閑時繡的荷包手帕,全給放在籃筐里,還帶了乾糧和蜂蜜水。
徐燕舟也想去。
「哥哥,你上次要是不去鹽湖,興許這次就能去賣炭了。」徐幼薇笑了笑,「你還是好好在家裡劈柴吧,這麼大個床,夠你劈小半天了。」
柴刀落下,木塊碎成兩半。
徐幼薇嚇了一跳,「我去找嫂子了。」
昨天雪下的雖然不大,但也下了一整天,山路不好走,顧妙和徐幼薇出門早。
挑著擔子到了村落,集市上人還不多。
集市上人不如顧妙上次來的多,想來因為下雪都在家裡貓冬呢。
顧妙交了兩文錢攤位費,找了個地方把擔子放下。
雪天木炭可是緊俏貨,黑炭兩文白炭三文,還是原來的價錢,沒錢的可以拿東西換,上次顧妙等了好久,這回站了一會兒就有生意上門。
可比上回好賣多了。
換炭的多。
顧妙也更願意收東西,這樣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如今這個時候家家戶戶也沒多少好東西,剩的最多的就是糧食。
沒脫粒的小麥水稻,還有沒磨的玉米粒。
連紅薯都換了一大袋子。
人來人往,顧妙不敢像那個賣干蝦的一樣偷偷問有沒有人要鹽,想來想去,她想了個法子。
徐幼薇不是綉了荷包嗎,那裡面可以裝鹽。
一小袋也有半斤,半斤鹽能換半斤肉,還能換不少的糧食。
徐幼薇的綉活無人問津,倒不是她繡的不好,只是人人都追求吃飽穿暖,一個漂亮的手帕,一隻好看的荷包不是非要不可。
但往裡面裝上鹽,過路的人看一眼,看得上就買,看不上就不買。
顧妙賣鹽也挑人,專挑長相周正,眼裡沒亂七八糟神色的人推銷荷包。
如此還真叫她賣出去幾個。
顧妙帶的鹽不多,總共幾斤的量,裝了十幾個荷包,就把鹽裝完了。
一群人圍著買荷包,一聽一個荷包要十文,不少人搖頭就走,剩下為數不多的人才得以見荷包的廬山真面目。
買個荷包,送條手帕。
徐幼薇綉活好,手帕上的花鳥栩栩如生,拿了手帕的人喜不自勝,任誰見到好看的東西都高興。
一上午,炭鹽荷包帕子,全賣出去了。
大多是拿東西換,拿錢買的少之又少,賣完,顧妙還是數了一貫錢給徐幼薇。
徐幼薇怎麼可能要這個,「我不要,賣荷包就是為了補貼家用,我不要錢。」
徐幼薇挑起擔子,她的擔子輕,重的東西全在顧妙擔子里。
徐幼薇道:「一家人分什麼你的我的,嫂子要是想給,就把那袋紅薯給我挑。」
顧妙:「你繡的錢就應該給你。」
「哪有什麼應該不應該。」徐幼薇臉塗黑了,不似以往那麼好看,但氣質還在,,她道:「我還吃家裡飯呢,是不是也應該給錢。」
徐幼薇不要,那顧妙酒幫忙存著,兩人挑著擔子準備回去,集市口那裡忽然亂了起來。
顧妙遠遠看見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銀甲,面容憨厚,卻有威嚴。她扯了扯徐幼薇的袖子,低聲道:「過來。」
徐幼薇也看見了,她有一瞬間的膽寒,徐家被抄那天,就是一群穿著銀甲的人闖進來,不由分說地開始搜東西砸東西。
徐家的丫鬟僕從全部綁了起來,從小跟著她的丫鬟,照顧她長大的管家伯伯,全都不知去向。
徐幼薇垂下頭,她跟著嫂子,然後平安到家。
如果被發現了,她就拖住官兵,讓嫂子快點跑。
徐幼薇想清楚了,既然周寧琛讓陳海來接她,肯定不想她死,就算被抓進宮,只要慢慢謀划,早晚她會逃出來,和家人團聚。
周寧琛想見她,那就見好了。
徐幼薇摸了摸身上的刀,稍稍安心了點。
前面正一個人一個人的查。
騎馬的正是劉偉湛,半天時間,他已經搜完了附近的村落,村子里根本沒有徐家人的蹤跡。
而後得知這邊在辦集市,劉偉湛思來想去,覺得徐家人很可能來這裡。
徐燕舟重傷,沒吃沒喝,他們肯定要想辦法弄吃的,雲城不敢去,附近的集市是最好的去處。
劉偉湛翻遍了雲城,也沒找到人,估計就在這裡了,他今天肯定能把人抓到。
劉偉湛比對著畫像,一個個檢查。
他有些慶幸徐家兩兄妹長得好,這樣更方便他查。只要稍微有點姿色的,劉偉湛都不放過,確認不是徐幼薇之後才敢把人放走。
劉偉湛看著迎面走過來兩個挑著竹擔,皮膚黝黑,相貌平平的人。
劉偉湛多看一眼都欠奉,他大手一揮,「行了,過去吧。」
顧妙和徐幼薇就這樣從一群官兵中走了過去。
徐幼薇出了一手的汗,她把擔扶穩,心還砰砰跳著。
她往旁邊看了一眼,顧妙正往後看。
集市人不多,不一會兒就查完了,不少人都好奇地看這些官兵。
劉偉湛眉頭緊鎖。
怎麼集市上也沒有。
這樣一來只能去搜山了,徐家也不是沒可能藏在山上。
想躲過官兵搜查,只能往深山裡躲,只是山上沒吃沒喝,現在天又冷,還帶一個重傷之人,可怎麼扛過去。
劉偉湛不在乎徐燕舟是生是死,他只要把徐幼薇完完整整帶回去就行。
在豫州發現李成亮的屍體,皇上已經生氣了,再找不到人,他這個大將軍也不用做了。
劉偉湛嘆了口氣,哈氣化作一團白霧,慢慢消失在空氣里。
這種天氣找人,真不是什麼輕快活計。
劉偉湛駕著馬從人群中穿過,聲音堅硬,「明日開始搜山,還不信了,找不到幾個人。」
估計徐燕舟他們並不好過,以前的將軍府門檻都被人踏破,現在,多少有幾分荒涼。
曾經錦衣玉食,現在恐怕在哪個山洞裡啃草根喝雪水呢。
劉偉湛咂咂嘴,千金小姐受過苦,說不定會求他帶她回去。
也是可憐。
早知如此,跑什麼跑。
顧妙默默看著劉偉湛騎馬離去,她道:「我們回去。」
等徹底走遠,徐幼薇提著的那口氣才放下,「嫂子,剛才嚇死我了。」
就彷彿走在刀尖上,萬一劉偉湛讓她們停下,抹掉臉上的炭灰,那麼多人,她們絕對逃不出去。
顧妙道:「別怕,不是沒事嗎。」
徐幼薇化過的臉就像換了一個人,劉偉湛都不屑多看她們一眼。
劉偉湛到處找長得國色天香的人,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不過,他要搜山了。
他們住在玉溪山,爬到半山腰就能看見村落房屋,顧妙怕劉偉湛放火燒山,想把他們逼出來。
若是真的只是他們一家人還好,可是還有村民。
村裡人幫了他們不少,可不能恩將仇報害了他們。
回到家,顧妙把遇見官兵的事情說了。
顧妙:「我和幼薇抹了臉,那人也沒認出來,看都沒看一眼。不過,我聽見他說明天要搜山。」
周寧琛不把徐幼薇找出來誓不罷休,顧妙也不知道這個狗皇帝腦子到底怎麼想的。
陷害徐燕舟奪他兵權害他重傷,抄了徐家,把徐家流放,還想接徐幼薇進宮?
臉呢。
顧妙拍了拍盧氏肩膀,「娘您別擔心,反正已經知道他們要來搜山,我們早做準備。」
徐燕南拿出兄長給他做的木劍和彈弓,「對,他們要敢搜山,就打跑他們!」
徐燕舟看了眼彈弓,道:「擒賊先擒王。」
那日大雨,看著銀甲鐵騎踏水而過,徐燕舟覺得領頭的人有幾分眼熟,卻認不出來。
要先把他給抓住。
徐燕舟道:「我去木匠家裡一趟,做點東西。」
顧妙:「我也去……你說要不要和村裡人說一聲。」
徐燕舟搖搖頭,「等事了再說吧,若是不幸被抓,也不連累他們。」
顧妙點點頭,「好。」
兩人去了木匠家,木匠都瞪大了,「你們不會是來退柜子的吧,先說好,不給退的。」
這人,非要定,這不是找上門來了。
徐燕舟:「不是來退柜子的,這次來請您幫忙做點東西,工錢還用兔子抵。」
木匠可是連著吃了好幾天肉,有兔子最好不過,他問:「你想做什麼?我手藝好著呢,保准給你做出來。」
徐燕舟道:「我要一把弓弩。」
木匠抬頭看顧妙,你夫君老整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當真一點意見沒有嗎?
顧妙:「如果可以做兩把,就要兩把,今晚就做出來。」
木匠皺著眉道:「……打獵的話普通弓箭就行,你說地弓弩我也不會做啊。」
顧妙:「可你剛還說保准做出來呢。」
「那是普通東西嘛!我還以為你們又要打炕櫃。」不是炕櫃也是搓衣板這種實用的東西,弓弩,誰知道怎麼做。
徐燕舟:「……有圖紙可以嗎,我來畫。」
木匠抖了抖刨刀上的木屑,「那自然可以,不是我吹,就沒有我做不出來的東西。」
徐燕舟開始畫圖紙。
他是大將軍,軍營中的所有兵器都經過他手,想在遠處傷人,還是要弓弩。
等圖紙畫完,木匠感嘆道,「精妙絕倫!能做!」
徐燕舟:「…….能做就行。」
木匠笑著把圖紙收起來,「不過普通木頭不行,你得去山背面,找軀幹黝黑的樹,砍下來,那木頭極硬,做弩做箭都行。」
徐燕舟把樹扛回來天已經黑了,離明早不過一晚上。
木匠:「你放心吧,兩把做不出來一把肯定行,你要是不放心,就在這兒守著。」
徐燕舟搬了個小凳子坐到木匠旁邊。
木匠愣了愣,還真守著呀,「算了,想看就看吧。」
弓弩可以連發三箭,裡面不少小機關,錯一點都不行。
木匠低著頭刨木頭,突然想起村長說的話,「這家人不像普通人,誰都有落難的時候,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他們當初不也是受了徐將軍恩惠才在玉溪山上安家。
木匠做的更認真了,哪裡不確定還會問徐燕舟,一晚上,終於做出一把黑色弓弩和三十支利箭。
木匠累得不行,他道:「你去試試,不行還能改。」
徐燕舟去了趟林子,拎回來三隻兔子。
木匠笑地眼睛都看不見了,「還好用嗎?」
徐燕舟點點頭,「很好用,多謝。」
木匠搖搖頭,「不用,我是為了兔子。」
徐燕舟背著弓弩回家。
顧妙一晚上沒怎麼睡,她給徐燕舟沖了碗蜂蜜水,裡面滴了五滴靈泉,「你快喝點水。」
徐燕舟只當是普通的水,一嘗卻是甜的,顧妙愛喝這個。「你喝吧。」
顧妙:「讓你喝就喝,廢什麼話。」
徐燕舟聽話把蜂蜜水喝完,感覺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顧妙道:「我和娘說了,她們留在家裡,咱們帶上趙廣明和錢坤就行。」
徐燕舟看著顧妙,「你也留在家裡。」
顧妙道:「我不要,我去還能幫點忙,上次搜的刀劍還在,我肯定不會添亂,他們不知道什麼過來,我們先去守著。」
徐燕舟抱住顧妙,「阿妙,你總讓我聽話,你也聽一次我的話好不好?」
顧妙拍拍徐燕舟後背,「我們不是夫妻嗎,就該共進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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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早晨更冷,劉偉湛扯著韁繩,手凍得發麻。
穿過官路,再走三里路就到了玉溪山腳下。
劉偉湛抬頭望向高聳的山峰,然後翻身下馬,「先搜玉溪山,聽那邊村裡人說這山上住著獵戶。」
徐燕舟沒準就藏在這座山上。
劉偉湛道:「搜仔細點,尤其注意有沒有山洞,等找到獵戶問問,行了,上山吧。」
前天下了雪,昨天再一凍,山路滑得很。
劉偉湛發現山上的確有人走過的痕迹,還有條小路。
劉偉湛從豫州找到雲城,總算有點眉目。
這回他帶了二十親兵,不信抓不住一個弱女子。
劉偉湛走在前面,他左手拄著樹枝,右手按在腰間劍鞘上。
山林寂靜,只有他們的腳步聲。
天冷,劉偉湛難免走神,等他找到徐家人,他先派人把徐幼薇送回盛京,剩下的人就去建城牆服勞役。
一天只給口熱飯,肯定比他們在山上啃草根喝雪水的強。
徐燕舟都做了多少年將軍了,現在他手握兵權,他才是雲城守將,他才是大將軍。
劉偉湛不免唏噓,多少人因為徐燕舟入軍參軍,可徐燕舟現在就是喪家之犬。
劉偉湛自顧自想著,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
忽然間,他右肩一痛,還未反應過來,右手手臂也一陣劇痛。
他嚇了一跳,眼睜睜看著另一隻箭從他頭頂擦過,定在了身後的樹榦上。
他回過頭,箭羽還在動。
劉偉湛臉色剎那間變白,他循著箭的方向望去。
山上雪未全化,遠處白色的雪,枯色的草。
他看見一顆粗壯的白楊樹上站著一個人,手持弓弩,目光鋒利。
早些年有人說他容貌太好,怎麼做大將軍。後來他一把利劍一柄銀槍,護衛大楚邊境十五城。
他弓弩上有三支箭,黑色的箭尖對著他的心口,是徐燕舟。
劉偉湛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他想跑,這是求生的本能,劉偉湛也知道,只要他跑了,箭就會穿過他的胸口。
徐燕舟能百步穿楊,劉偉湛可不想和他比是跑得快還是箭更快。
他不是快死了嗎,怎麼好好的。
傷口太冷,箭插在血肉里,凍的劉偉湛直打哆嗦。
那二十個人還在搜山,甚至不知道劉偉湛受傷。
劉偉湛只想保住這條命,「都回來!別搜了!」
親兵跑回來,面露詫異,「將軍,你怎麼受傷了?」
劉偉湛按住傷口,可真疼啊,「不搜了,徐燕舟在前面。」
親兵面上一喜,「大將軍在這兒?大將軍不是受傷了嗎,是不是好了!」
親兵向前看去,真的是徐燕舟,好好的站在樹上,他高興道:「太好了,大將軍沒事!」
劉偉湛喉口發甜。
到底是不是他的人,沒見他受傷了嗎,管徐燕舟好不好乾什麼,沒看見他快被射死了嗎!
親兵還沉浸在徐燕舟重傷恢復的喜悅中。
多少人是因為徐燕舟參軍,徐燕舟戰無不勝,就是他們心中的神,哪怕延誤軍機,他們也相信另有隱情。
只要徐燕舟好起來就有機會平反。
親兵恍然發現劉偉湛受傷了,「這是大將軍射的?這麼遠都能射中,真准。」
「好箭法,不愧是大將軍!」
徐燕舟沒打算殺劉偉湛。
殺了劉偉湛後患無窮,他還想過幾天安生日子。
不殺他,可以把他抓起來。
徐燕舟從樹上跳下來,顧妙也從另一顆樹上跳下來。
殺了劉偉湛周寧琛肯定會發現,不如讓劉偉湛打掩護,留著他用處大著呢。
徐燕舟提著弓弩,劉偉湛動都不敢動。
他右手執劍,現在受傷了,劍都提不動,他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的豬羊。
他想活下來,哪怕卑躬屈膝地奉承徐燕舟,只要能回去。等他養好傷,他一定率大軍踏平玉溪山。
徐燕舟:「都把劍放下,弓箭也卸了。」
劉偉湛的二十親兵聽話地把劍放下,弓箭放在一處,還幫忙把劉偉湛的劍解下來。
趙廣明和錢坤推著板車,把這些兵器推上山。
劉偉湛只能忍著,「徐將軍,我們多有冒犯,你放我下山,以後絕不來打擾。」
徐燕舟笑了笑,他一笑,天地顏色盡失,可劉偉湛只記得他是怎麼在暗處把三隻箭射過來的,其中一隻就是擦著他頭皮過去的。
劉偉湛:「徐將軍,我也是奉命行事……」
徐燕舟一手拿弓弩,另一手貼上劉偉湛的鎧甲。
劉偉湛憨厚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半響,徐燕舟摸出來半塊虎符。
有這塊虎符,能調動西北三萬大軍。
劉偉湛臉色頓變,「徐燕舟!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你拿了這塊虎符,就是謀逆!造反,這是殺頭的重罪!」
徐燕舟自然知道。
徐家罪名夠多了,真怕再加上謀逆的罪?
徐燕舟看顧妙,「你拿著。」
家裡重要的東西都是顧妙收著的,兵符也一樣。
劉偉湛氣的幾欲吐血,而徐燕舟還在搜。
人藏東西無外乎這幾個地方,胸口,袖袋。
徐燕舟搜出來兩張一千兩的銀票,還有三張五百兩的。
劉偉湛眼睛都快瞪出來了,這可是他的老婆本,所以才貼身放著的。
徐燕舟打人就算了,怎麼還搶錢!
銀票徐燕舟也給顧妙了。
顧妙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大面值的銀票,真多,可以買好多人蔘。
劉偉湛喘著粗氣,徐燕舟還在搜,一塊銅製令牌,估計是周寧琛給的,他看了兩眼,也給了顧妙。
這回什麼都沒有,劉偉湛頭暈目眩,就算徐燕舟把他放回去,皇上也會砍了他的腦袋。
都怪他,太過輕敵,徐家人逃了這麼遠,要是徐燕舟沒醒,李成亮怎麼死的。
都怪他。
趙廣明和錢坤回來了,他們倆一人手裡拿著一把刀,「將軍,接下來幹什麼?」
徐燕舟想了想,「先把他們押上山,再做打算。」
押他們上山沒準會嚇到村裡人,不過也沒別的辦法。
劉偉湛親兵道:「大將軍,我們的馬還在山下呢。」
「我們把馬也牽上來吧!」
劉偉湛表情木楞地往前走,箭穿過他右肩,手臂上穿了支,現在身上疼,心更疼。
他上山抓人,卻成了徐燕舟的俘虜,還不如自盡,全了顏面。
劉偉湛心境悲涼,他連劍都沒有,難道要撞樹自盡?
想他三品懷化大將軍,死都不能死的體面。
劉偉湛不想死,他忍著痛上山,看見一片村落。
劉偉湛:「案宗上並沒有玉溪山上的村落,你們這群罪民!」
親兵道:「將軍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一群人進來不免驚動村長,徐燕舟道:「我先將人安頓好,一會兒去您家裡賠罪。」
沒地方住,只能先擠在他們以前住的茅草屋裡。
茅草屋擋得住雪,卻擋不住風,一群人擠在裡面只能席地而坐。
徐幼薇送過來兩個炭爐子。
坐在地上的那個正是昨天見過騎馬的那個.
劉偉湛可算見到徐幼薇了,他張張嘴,卻無從開口,好一會兒,他才道:「徐姑娘,皇上還等著你呢,你隨我回宮吧。」
徐幼薇道:「周寧琛在等我?」
怎可直呼皇上名諱……劉偉湛皺著眉點了點頭,「對,皇上派了陳公公尋你,可是陳公公死了,李成亮也死了,皇上很擔心你的安慰。」
徐幼薇道:「陳海啊,還有李成亮,我知道他們死了。你要是有機會回去,就告訴他別等我了,不過,你好像沒機會了。」
劉偉湛:「……」
徐幼薇氣質清冷,不笑的時候真是冷到骨子裡,她道:「周寧琛等我做什麼,等我回去跟他算賬?是該一筆筆算清楚,算我兄長的傷,算我一家人受得苦,算將軍府的下人賣的賣,為妓的為妓。」
徐幼薇瞥了劉偉湛一眼,道:「別跟我提周寧琛的深情了,我不稀罕。」
劉偉湛盯著徐幼薇的眼睛道:「徐家被抄家是因為徐燕舟延誤軍情,不是……哎呦,疼疼疼……呼輕點!」
徐幼薇蹲下來,就著箭羽把劉偉湛右肩的箭轉了一個圈,「你閉嘴吧。」
劉偉湛冷汗都疼出來了,「好好好,我閉嘴……閉嘴。」
徐幼薇拍拍手,從茅草屋出去。
有炭盆,茅草屋暖和多了。
劉偉湛詫異徐家人竟然用得起炭,他傷口不處理也不行,把箭拔了,草草包上了事。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空氣里傳來飯香,劉偉湛吸了吸鼻子,肚子餓的直叫。
顧妙拎著兩袋麥子進來,「想吃飯就得幹活,把這兩袋麥子磨成面就能吃午飯。」
二十個人顧妙可養不起,不幹活怎麼行。
劉偉湛捂著傷口,「我……」
顧妙道:「說的就是你,誰都可以不幹活,就你不行。」
劉偉湛忍氣吞聲,「我還受著傷呢。」
「受傷?」顧妙笑了笑,「你怕是忘了,徐燕舟就是重傷被流放,躺在板車上醒都醒不了,你能說話能動,傷的也是右手,為什麼不能幹活?不幹活也可以,別吃飯了。」
劉偉湛就不幹,他不信顧妙不給飯吃。
親兵已經拎著袋子去磨面了,劉偉湛是管不住他們,但他能管得住自己。
空氣里飯香一陣陣的,仔細聞還有肉香。
並不是他想象忠國的啃草根喝雪水。
真香。
劉偉湛口渴,他站起來,看樹上還有沒化的雪,就蘸了一點放嘴裡。
推了磨的已經去領飯了,不多,一個又宣又軟的饅頭,一勺菜,裡面還有兩塊肉。
劉偉湛吞了吞口水,想跟下屬蹭一點吃。
顧妙抓了一次,下屬都沒飯吃了。
劉偉湛默默地過去推磨,磨了麥子才領到飯。
劉偉湛問:「我這裡面怎麼沒肉啊。」
顧妙:「你來的太晚了,下回趕早點。」
劉偉湛傷口痛,他多嘴問了句,「你們成天吃肉嗎?」
顧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怎麼會,一直吃肉對身體不好的,隔兩天吃一頓最好。」
劉偉湛:「哦。」
顧妙拿出一瓶金瘡葯,「這個拿去,傷好好養,多干點活。」
劉偉湛沒想到吃完飯還要幹活,但他不敢反抗,因為顧妙打人好疼。
劉偉湛看著徐家新蓋的房子,大大的前院,後面還有塊小菜地,日子快活的不得了。
而他一路追過來,風裡來雨里去,下著大雪還要幹活。
下屬拚命磨磨,「將軍,徐夫人說了,晚上憑著磨的糧食領吃的,多磨多的先到先得……」
劉偉湛趕緊加快速度,他不想啃草根喝雪水。
夜深,顧妙在屋裡數錢。
兩千五百兩銀票,五兩銀子,五百個銅板,一枚玉佩,一枚金牌。
還有半塊虎符,一枚銅牌。
顧妙看著兵符有些發愁,「還是你拿著吧。」
徐燕舟:「我拿著也沒用,你收著吧。」
顧妙看著這些東西,全放進木匣子里,然後又塞到炕櫃最裡面。
徐燕舟打的炕櫃可算顯出好處來了,取東西不方便,不高,打開櫃門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東西。
有了這些銀子,養這群人也能養,不能把人放回去,一個都不行。
他們在還能幹幹活,現在的日子太好了,顧妙希望可以拖久一點。
也希望周寧琛能早點明白,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別白費力氣。
徐燕舟知道周寧琛一直派人過來是為了徐幼薇,他沒想周寧琛會做到這個地步。
其實就算幼薇不是他妹妹,周寧琛也會對徐家出手。
顧妙有點明白周寧琛在怕什麼。
徐燕舟軍威很高,他是西北戰神,戰無不勝。
不少人因為他參軍。
百姓記得住徐燕舟的名字,他是保護神,有徐燕舟在,什麼都可以不怕。
功高震主,所以周寧琛費勁心機也要把兵權收回來。
一塊虎符,合能調動西北十萬大軍。
周寧琛拿著另一塊,這半塊給了親信劉偉湛。
原書中徐燕舟死後,劉偉湛鎮守邊疆,沒出過什麼事。
顧妙不知道劉偉湛繳的匪是不是玉溪山的村民,如果是,那就幹活贖罪,如果不是,也得干,不然沒飯吃。
其實顧妙聽那些人喊徐燕舟大將軍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徐燕舟這些年征戰沙場沒白費,還有人記得他,她輕輕喊了一聲,「大將軍。」
徐燕舟微楞,「怎麼這麼叫我。」
顧妙:「就像看看這樣喊你是什麼樣子,不過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徐燕舟探過頭,親了一下顧妙的臉頰,「這樣的反應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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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偉湛:我以為他們啃草根喝雪水……最後那個人是我。
劉偉湛:他們大魚大肉……
劉偉湛:氣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