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已逾千年

七夜蜷縮一團，只能勉強護住要害。

男人的眼神藏着凶戾。

七夜的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瞬間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腹部。

紅色的淡光在死亡斑點的腿上纏繞。

「嘭」的一聲，一縷紅光侵略進七夜的身體，七夜如同炮彈一樣被踹飛到了角斗場中央。

「嘔——」

乾嘔伴着血，七夜微微掙扎，眼前的所有事物開始恍惚，汗從他的眼角滾落。

痛苦。

好痛苦。

這不是肉體碰撞后的痛苦，而是另外的一種，從內而外的痛苦。

在死亡斑點痛擊七夜腹部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鑽進了他的身體里，現在在七夜的體內肆意破壞。

高台更高的包廂內，透光的玻璃之後，珍輕聲喃喃：

「人族覺醒原力的方法有很多，但最古的方式除了伴生外只有一個……」

「傳火……」

「接觸同種生命種族的原力，以此啟迪自己的靈力，這樣的覺醒靈力方式被稱為傳火。」

「而這樣覺醒原力的人被稱為傳火者。」

「傳火者的腹部印有傳接原力后的紋章印記。他們的火焰是世界的火焰，他們是褻瀆光明原力的罪人，他們隨時可能會被原力吞噬而丟掉生命，所以成功傳火的人只有萬分之一……甚至更少。」

珍緩緩抬起自己的手，什麼都抓不到，手向前探，和七夜跌倒在地上的身影重合。

那掌心中火紅的礦石蒸騰出逼人的熱氣，黑與灰的濃炎在其之下逐漸燃氣，珍望着自己白皙的手，沉默不語。

「但……這是唯一能夠讓本無法覺醒原力的人擁有原力的方法。」

賭鬥場，七夜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他捂著自己的腹部，痛癢混合著滾燙的侵蝕感在自己的腹部開始蔓延進自己全身。

冰冷的地方上滿是他的汗水。

雨，又是雨聲。

七夜眼前的光景變成了自己昏迷時夢中的景色。

空無一人的凄寂宮殿被幾尊手持金剛杵的神像所鎮守。

在神像前的蒲團上跪坐着一個小男孩，他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着什麼。

大雨滂沱，雨聲凄厲，天哭得蒼白。

冰冷的雷光影照在小男孩的身上。

他緩緩回過頭，看到站在門口的七夜，驚喜的瞪大眼睛，拍拍自己的雙腿和屁股，立刻跑過去，抱住了七夜的腰。

「你又來了！」

「……」

「帶我出去好嗎！這次不是要帶我出去的吧！」

這次七夜沒有逃也沒有跑，在他的瞳孔之中映照着小男孩充滿期待和驚喜的臉。

小男孩一遍遍重複著自己的話，他昂着頭看着七夜，背影和七夜的影子重疊。

「帶我出去好嗎？」他問道。

「帶我出去好嗎？」他問道。

「帶我出去好嗎……」他問道。

「……好嗎……」他祈求道。

七夜沒有回答，自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

小男孩逐漸低下頭，不再說話。

七夜分不清自己聽見的是啜泣還是雨聲。

看到小男孩的樣子，七夜很生氣。

他的手開始顫抖，那是肌肉用力時骨骼的憤怒。

他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

但七夜知道，自己一定在生氣。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好熱，此刻，他不想讓這個世界的顏色只有冰冷的灰色。

他不想看到小男孩低下頭求神拜佛的祈禱，他想看到這個世界能夠擁有更多顏色！

小男孩看着七夜顫抖的身體嚇了一跳，他迷茫的看着七夜的臉，似乎在他的臉上尋找着什麼東西。

「你……在生氣嗎？」

「你為什麼要生氣呢？」

「我不怪你啊，這次出不去的話……也沒有關係吧？」

「反正……我已經在這裏很久了……」

「只不過……當看你進來的時候，我真的好開心.我以為……你是來帶我出去的……」

「所以…只是稍微些難過吧……」

「已經沒事了，我不難過了！」

小男孩揉揉自己的眼睛，亮着自己的門牙，挺直了自己的腰板。

忽然之間，佛像之下，蒲團之上，本無生氣的香爐里散浮起一縷青煙。

那香爐紫意通透，雙柄鳳羽，四角底座紋著爬升的龍身，一隻龍首低垂惡目，怒視香爐中的火焰。

青煙直上，無論風號雷怒，依舊不偏不斜。

小男孩忽然驚喜的跳起來，他不可思議看着香爐里溫熱的火，慢慢將其抱在懷裏，感受着，顫抖著。

他的眼裏充滿了溫柔，充滿著珍惜，彷彿一切都已經足夠。

他望向身前的佛像，金剛怒目，妖邪不侵，只不過世界只有一人的話，剩下的雨聲就顯得太過寂寞。

「你……該回去了。」

「……」七夜不答。

「回去吧。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它亮起來了。」

小男孩轉身，沖着七夜搖了搖自己手中的香爐。

「喂！你說……這是火嗎？」

香爐內有一點紅光，這是七夜第一次看到，在這個世界有讓自己能感受到溫暖的顏色。

「聽說太陽的火是最熱的吧？」

「總會有一天，我一定要讓這裏的天空放晴！我想看太陽，我讓這裏變成一個溫暖的地方！」

小男孩嬉笑着，轉過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時那麼燦爛。

「到時候！我們要一起啊！」

雨聲停了，風聲停了，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顏色從遠處如返復的浪潮一般收縮於那盞香爐之內。

而這個時候，七夜終於能夠抬起自己的手，他想要抓緊，眼前的世界卻如同玻璃破裂般碎裂成片片孤雪。

他的精神又回到了賭鬥場內！

四周清冷的雨被高台上人們的咒罵和怒吼所代替，他看不到小男孩的臉，只能看到賭客們戴着的面具。

他沒有看猙獰笑着走過來的死亡斑點，他捂住自己的腹部，裏面火辣辣一般的熱。

七夜覺得腹腔內有一個漩渦，那本應將自己所有內在焚燒得一點不剩的熱量竟然開始收縮於集中的一點，開始有規則的流動。

就像那尊收納了世界的香爐一般，一點淡淡的火開始在七夜的身體內燃燒。

高台包廂內，珍萬古冰冷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她手心中的紅晶已經燃盡，而在黑色火焰之中，忽然有一點紅光綻放。

那紅光是那麼孤單，那麼脆弱，但它就是與周圍的黑色不同，是能夠讓人感受生命的溫暖。

「三萬年前，第一個人族覺醒原力，世界有了暗夜和光明之分，種族有了暗夜和光明之別。」

「五千年前，光明種族來到原力覺醒爆發期。第三次太陽風暴圈打開了三座大陸的封印，五大黯夜種族內鬥嚴重。人族趁機喘息，開始選擇和佈局。」

「第一支人族趕在暗夜種族前一個月來到乾陸，自詡正統，對抗暗夜。這一斗，就是近乎百年。」

「一百年後，高祖李承修統一乾陸，人族擁有了自己的第一位帝王，也擁有了第一塊屬於自己的大陸。」

珍的聲音機械且冰冷。

「再之後，暗夜種族休戰，不朽王座上魂裔，血族，狼人，魔龍，怒魔等席位君主紛紛沉睡。而人族也得到了坤陸和震陸，在已經探明的二十七塊大陸上，擁有了九分之一的地盤。」

「而千年了，直到現在……人族擁有的大陸，依舊是這個數字。」

珍望着決鬥場，七夜的身體顫抖著，支撐著自己的膝蓋緩緩站起。

她微笑着望着七夜：

「七夜，人族距離上一次光明原力的爆發期，已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