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說我守身如玉,不近女色,恐有龍陽之好。

第六章 他們說我守身如玉,不近女色,恐有龍陽之好。

凌晨六點,姜臨掙扎著醒來。

天還未大亮,只隱約能看見天邊的魚肚白。

她劃開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然後起身去院子裏的水池邊用清水洗了把臉。水池邊上有一個小凹槽,裏面養著一尾金魚,沒想到那個人竟然還有這般閒情逸緻。她在樹上折了根枯枝,蹲在邊上逗了半天金魚,直到腿麻了,她才起身活動了一下。

駱葉住的房間里還沒有動靜,姜臨絞盡腦汁回憶昨天晚上自己是怎麼回床上睡覺的,難不成自己是被駱學長公主抱回去的?

她瞥了一眼那扇輕掩的木門,然後推門進去,在房間里掃視一圈,沒見到駱葉的身影。桌上的物品擺放整齊,絲毫沒有翻動過的痕迹,就連她昨晚做筆記的本子也被合好,放回了書架上。

駱葉似乎是一個做任何事情都很爽快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並想方設法得到。

姜臨在房間里沒找到人,準備出去,關門的瞬間聽到一聲悶哼。

她順着聲音找過去,尋到一張半米高的桌子,上面沒有擺放任何物品,再往下面看,睡着一個人。

是她正在尋找的人。

他好像正在經歷一場噩夢,睡得極不安穩,額頭上已經冒出細小的汗珠。姜臨想不出他放着好好的地方不睡,為何會躺在這裏,肯定不會因為她佔了他的床。不過,此刻她也來不及多想,因為面前的人以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脆弱姿態呈現在她面前。他似在夢囈,但話語停留在舌尖,並未驚動空氣。

即便在夢中,他眉頭也是緊皺着的。

姜臨想起來,她小時候每次做噩夢,外婆都將手掌放在她緊閉的雙目上,輕聲撫慰,效果很好,所以她也這麼做了。她不會唱那種動人心弦的歌謠,只能祈求自己的雙手能同樣溫暖,能給予他十分之一的安慰。

姜臨的手剛伸過去,便被他捉住,隨即駱葉的聲音響起:「你幹什麼?」

「我看你做噩夢了。」她神色尷尬,連忙縮回手,起身匆匆出了門。

隔了一會兒,房內的人也走進院子。

空氣里多了些檸檬香味。

「醒了?」

「嗯,待會兒送你回去。」

她沒多問,他也沒多說。

姜臨就站在門廊下,看他在水池邊洗漱,隱約中見他瞥了她一眼,又撤回視線。

她剛剛算不算髮現了他的秘密,或者說,這會不會成為她進入他生活的一個契機?她不會知道,在他的夢境裏,是那個陰暗的地下室,有遍體的傷痕、無止盡的飢餓,以及抓着他不放手的小女孩。

姜臨一踏進宿舍,便被裏面的幾個人盯上了,姜臨扶額:「暫時別問我,給我十分鐘整理思緒,再跟大家解釋。」

「撲倒了嗎?」李媛跟二花異口同聲地問。

姜臨皺着眉:「絕對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所以,你倆待在一起一晚上做了什麼?」

姜臨老實交代:「就吃飯,做實驗。」

李媛跟二花都覺得不可置信:「當學霸遇上學神,其相處之道果然常人無法理解。」

姜臨正準備翻個白眼,就被剛從外面回來的白露拎了過去。白露抱着手臂,以一副審視的姿態看着她:「告訴我,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姜臨擺擺手:「沒有,只是在試香會上偶遇。」

「我聽到的版本可不是這樣,齊衍說是駱葉特意邀請你去參加試香會的,為了陪你坐地鐵,駱葉連齊衍都拋棄了。」

姜臨埋頭,男生添油加醋的本事絕對不亞於任何一位女性。她還想說什麼,卻被白露搶了先:「曹操都找過來了,你還解釋什麼。」

姜臨順着白露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站在她們宿舍樓下的駱葉。

她飛奔下樓。

「有、奸、情!」李媛跟二花紛紛在後面驚呼。

李媛:「學長怎麼那麼好看,他只是站在那裏,我都忍不住心動了。」

二花:「啊,我也想跟學長談戀愛,怎麼就遇不到這樣的桃花呢。」

白露:「把這身睡衣換掉,改了肥宅的本性或許有可能。」

李媛和二花還從未遇到這麼會懟人的,立馬噤聲。

已經跑下去的姜臨回頭沖着二樓陽台的三人做了個閉嘴的手勢,隨後在宿舍的群聊里發了一條信息:「如果你們放棄八卦,今天的晚飯我請。」

她再回頭,就見李媛和二花點頭如搗蒜,二人立馬求饒:「課代表,我們錯了。」

處理好後面的「障礙物」,姜臨氣喘吁吁地下樓。駱葉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輕嘆道:「我不着急,你不用這麼趕。」

姜臨雙手插在腰間,大口喘著粗氣。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男生的食指伸過來,點在她額前的碎發上,俊眸看着她:「這麼累?」

姜臨點頭:「軍訓完就沒怎麼運動了。」

駱葉的眉眼彎了一下:「晨跑的懶你也偷?」

晨跑是南大一直以來給大一新生立下的規矩,目的是讓大家更好地融入大學生活。對於早起這件事,姜臨大大地拖了整個宿舍的後退,記憶里去過一回,便躲著再也不去。

她吐了吐舌頭,低頭無話。

駱葉將手裏的筆記本和課本遞過去,掃了一眼垂首的女生,面容依舊清冷,語氣里卻多了點溫和:「我又不是來訓話的,你不必緊張成這樣。還有,早上你一聲不吭走那麼快做什麼?這個拿去。」

姜臨抬眼,那筆記本的封皮甚是熟悉,還有她帶去試香會的課本。她雙手去接,駱葉卻撤了回去。有枯葉從樹上落下來,她猛地抬頭,隔着一抹枯黃跟駱葉對視。他眼尾的淚痣異常奪目,嘴角微微勾起,一臉妖孽相。

跟那個躲在桌下呢喃的少年截然不同。

良久,駱葉打破沉默,面不改色地看向姜臨的眼睛:「今天早上你看到的,好奇的話現在就可以問,如果過了這個時間,這事傳出去了,我就當是你說的。」

原來是警告她來了。她就說呢,他怎麼會這麼好心來送書。

姜臨糾結又略帶為難地看向駱葉:「你……」

駱葉挑眉,示意她繼續。

姜臨頓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懊惱,這問的到底是什麼啊,丟人丟大發了。

相比於她的吞吞吐吐,被問的某人氣定神閑地欣賞着她的窘態,慢悠悠地說:「比起這個,你好像很怕我?」

這讓她怎麼回答?這是一道送命題啊。

姜臨低着頭,沉默,沉默,再沉默。

駱葉神色泰然地道:「我小時候曾被送進精神病院,大概是很害怕治療吧,每次聽見開門聲,我第一反應就是躲起來,但屋子裏可供我躲避的物體早就被撤走了,只有一張床。大概是那時候留下了陰影,我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後來也看過心理醫生,但作用不大。」

姜臨本來是開玩笑地問一句,沒想到他回答得這麼真摯。其實不用這樣的,就算他隨便敷衍過去,她也不會多想。

一時間姜臨有點尷尬,雖然之前駱葉多次捉弄她,害得她在心裏不知道編派了他多少回,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別人的傷口處剜上一刀。

駱葉垂下眼帘,見躊躇半天的女生真誠地道:「其實這些都沒什麼,誰還沒點心理疾病啊,比如我,拖延症、強迫症多了去了。」

駱葉瞟了她一眼:「你不覺得現在才亡羊補牢,略晚了嗎?」

姜臨鎮定地挽回殘局:「要不,作為交換,你問我一個你想知道的秘密?」

駱葉睨了她一眼:「你以為你能有哪點讓我好奇?」

姜臨啞口無言,古人的話沒錯:唯小人難養也。如此想着,駱葉修長的指節伸到她眼前,清越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這些書你不用每頁都細讀。你一個市狀元,就只知道讀死書嗎?需要仔細看的章節我都給你一一標註出來了,另外扉頁上列了那些需要着重看的書,你去圖書館找找。」

姜臨點點頭,正打算說聲謝謝,卻被駱葉的一句話給堵了回去:「不用感謝,這些書都是創新項目會用到的,我怕你耽誤我的進度。」

姜臨接過書,陰惻惻地看了駱葉一眼,轉身就走。忽然,她感覺頭皮一松,原本綁成一束的長發鬆散開來,垂落雙肩。她狐疑地回頭,罪魁禍首懶散地站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垂眸看了一下手裏的頭繩,又看向她。

女生頭髮凌亂,格外好笑,而她眼底則升起惆悵跟憤怒。

幾秒鐘后,姜臨有點委屈地撇撇嘴,譴責駱葉:「你欺負人……」

話音未落,駱葉一揚手,把頭繩扔了出去。頭繩在空氣中擦過她的耳郭,算跟主人作最後的告別。

姜臨閉了閉眼,心裏的怨氣無處發泄:「學長,我不是故意要窺探你的秘密……」

駱葉雙手揣兜,直起身子,一臉雲淡風輕:「你以為我是因為這個?」

姜臨一愣,感覺腦袋裏打了個死結:「那你是因為……」

駱葉已走了兩步,突然扭過頭看她,輕描淡寫地緩緩吐出幾個字:「我就是單純看你不順眼。」

姜臨在地上狠狠地蹬了一腳。

駱葉走到那條路的盡頭,轉頭看過去,就見姜臨趿拉着拖鞋,正彎腰尋找頭繩。她背着光,朝陽逆着灑在她身上,讓她的整個背影都帶着金色,煞是可愛。

他沐浴在晨光中,五官舒展開來,笑得柔情四溢,笑聲從胸腔傳出來,似是每根骨頭都得到了響應,從未如此深沉悅耳。

駱葉將揣在口袋裏的手伸出來,緩緩張開,一根金色的頭繩像一隻蝴蝶落在他手心的紋路上。他凝視半晌,再抬眼,就撞見了熟人。

本就閑來無事瞎轉悠的齊衍格外興奮,咳嗽了一聲,迅速神采飛揚地進入八卦狀態。

「大家都說駱大學神就是一塊冰塊,冷得連鬼都不敢近你的身。先不說別人,連我這些年都沒見你這麼笑過,怎麼這麼瘮得慌呢?」

駱葉無視他的念叨,開口問:「那你怎麼跟我套個近乎就套了四五年,你犯賤啊?」

齊衍被嗆得滿臉通紅,跳着腳吼他:「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是當年你在國外救了我一次,我才不會天天被你當槍使。」

駱葉慢悠悠地道:「誰讓你欠了我人情。」說完又補充一句,「沒讓你以身相許就不錯了。」最後還斜了他一眼。

駱葉懶散地靠在圍欄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沒看過學校貼吧里關於我的傳言嗎?他們說我守身如玉,不近女色,恐有龍陽之好。」

齊衍綳著張臉,面色比先前更紅,好半天才憋出了幾個字:「謝謝你看得起我。」

駱葉哼笑一聲,不再逗齊衍。但顯然,齊衍還沒從剛才的談話中緩過神來,足足有半個小時沒開口說話。

駱葉跟着齊衍出了校門,一輛黑色平治停在路邊,開車的是喬姨身邊的老周。

兩個人拉開車門上了車,齊衍才慢悠悠地說:「你手機打不通,喬姨就打到我這兒來了,讓你回雅園一趟。」

駱葉看了他一眼:「那你跟着做什麼?」

齊衍的臉垮了下來,煩躁地撓撓頭:「老頭子不知道打哪兒聽到的消息,我上個月剛談的女朋友,還以為藏得夠嚴實,沒想到還是被他找到了,我這不是去收拾殘局嘛。」

「活該,既然早知道最後護不了人家,幹嗎去招惹?」

齊衍神色複雜:「感情這種事要是可控,古代那些聖人就不會墜入情網了。跟你這種冰稜子有什麼可說的,怕是在你那兒除了實驗室也沒別的了。」

說到這兒,齊衍自言自語地接過自己的話頭:「不對啊,那上次那個小女生……」齊衍湊過去問,「難不成你確定能護人家周全?」

駱葉頓住,再也沒出聲。

齊衍以為抓住了他的命門,連連點頭,小聲道:「原來你在這兒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呢,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駱葉聲音輕緩地開口:「我只怕嚇到你。」

一向只好玩樂的齊公子自然沒懂駱葉話里的意思。車在廣場邊停下,駱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車邊。車繼續朝雅園開去,駱葉降下車窗,頓時一陣冷風灌入。

他伸出手,食指不自覺地敲擊著窗沿,窗外風景在他眼前跳躍,他卻無心觀賞,不由得自言自語:「不是裝糊塗,是沒資格。」

正在開車的老周沒聽清楚他的話,問道:「阿葉,你說什麼?」

「沒什麼。」駱葉回過神,「周叔,喬姨最近身體怎麼樣?」

「不太好。這幾天她一直待在會議廳,公司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真不讓人消停,也不知道是誰把她去國外看病的消息放出去的,現在網上都在傳呢。你回去了,勸勸她,身體要緊。」

駱葉的眼神倏地變得凌厲,他打開手機,看見「當家人喬荇病重,奇思集團恐將大洗牌」的頭條掛在北市財經網的首頁上,看時間是今天早上發佈的。不到半天,公司的股價已經有下跌的趨勢。

駱葉站在雅園的小院裏定了定心神,家裏的老阿姨下來開門,一進去,他只覺家裏的氣氛比平常還要冷清。老周泡了杯茶遞給駱葉,示意他去二樓的會議廳。

上一回家裏氣氛這麼冷清,好像是那年他從學校回來,參加葬禮。

那時也是這樣的陰天,家裏有好多人,從二樓書房門口到樓梯上聚著幾十個人。喬姨坐在書房裏,三天沒有下樓。在葬禮后的某一天,她和駱葉坐在露台上,這個脆弱的女人忽然失聲痛哭。那種悲慟似是一下傳到駱葉的心臟,不知那個逝去的男人是否感受得到。

在來的路上,駱葉大概了解了雅園這次的處境,不過就是下面的人聯手逼宮。要是在之前,這樣的鬥法他是完全不會擔心的,但這次他怕這樣僵持下去,喬姨的身體會更糟。要扭轉現在的局面不難,唯有「攻心」。

他低頭給齊衍發了條短訊:「之前聽你說,北市最大的香料產商方悅,因為董事長行賄事件正在申請破產?」

齊衍很快回短訊:「流程是在我媽的事務所走的,所以我才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千萬別外傳啊。再說,這不正好幫了雅園嗎,最大的競爭對手沒有了。」

駱葉收起手機,抬手敲門。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個漁翁,他來做就好。

這個會議廳是由書房改建而成,黃色光線打在暗紅色的漆木桌椅上,使得本來就安靜的房間平添了幾分靜穆。駱葉走到喬姨身邊,將茶盤送上去。

喬姨面前坐着兩個人,駱葉認得其中一個,路長深,是從奇思創立就一路跟過來的老人了;另一個正在發言的是個新面孔。早前聽說奇思的顧老董事有一個侄女年輕有為,去年顧老退休過後便將一半股份傳到那個侄女名下。也有傳言說侄女是假,私生女是真,想來發言的人就是她了。

「如今公司內部的結構已經老化了,這次的輿論就是一個實例,公關部完全運轉不起來,出了事情不找出解決方案,只會互相推託。」

這位顧小姐比駱葉想像的還要伶牙俐齒,駱葉之前幫公司處理過一些事務,對於她的陰狠手段知道不少。駱葉的視線落在身邊人的臉上,即便疲態盡顯,但喬姨的笑容並未消散,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等顧小姐繼續說下去。

「這幾年對外業績的下滑,並非沒有跡象可循。」

「那也只能證明你們這群下屬無能而已。」低沉的聲音在會議廳里響起,顧思敏沒想到還有人會打斷她的話,她訝異地看過去,就見到一個陰柔的男生一臉嘲弄。

駱葉低頭摩挲著木椅上的雕花:「據我所知,顧小姐在上任時帶了公關團隊,這兩年把集團的人換得七七八八,推託的另有其人吧。」

顧思敏聞言臉色一變,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就這點事,你們就火急火燎地起內訌,現在的北市可沒有大家想像的太平。尋香閣最近打的收購戰,你們肯定都聽說了吧?現在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萬一有所變動,恐怕利益平衡點還沒找到,就被人給吞了。」

駱葉話說得明白,指出的問題又十分致命,加上他眼底的那一抹清明,眾人都愣住了。

路長深微微皺起眉頭:「你這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為了集團着想,怎麼到你嘴裏我們都成了見利忘義之輩?再說了,我這都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哪還會有你們年輕人那些花花腸子。」

駱葉微笑着看向路長深:「路叔叔,你這幾年一直不聲不響的,沒搞出什麼名堂,我看着着急啊。」

路長深的臉色冷了幾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駱葉尋了張沙發坐下,長腿一伸:「不知道方悅這塊肥肉你們感不感興趣?」

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振奮了起來。

駱葉直言:「說到底大家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錢,我這裏有條價值一個億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想不想聽。」

路長深本就沒想在今天「篡位」成功,若是能另外大賺一筆,起碼對得起在雅園耗的這幾天。他躊躇片刻,點頭:「你說說看。」

駱葉面上帶着笑,平靜地道:「方悅已經在申請破產了,作為北市最大的香料產商,拿下它的意義想必不用我多言。等消息放出來,想分一杯羹的人不在少數,到那時掌握了第一手消息的人,定會成為最大的贏家。」

「這塊肉這麼肥,你怎麼會讓我們提前知道,不是那麼簡單吧?」

「我沒那麼貪心,我只想守住喬姨和雅園而已。再說,奇思吞了方悅,樹大招風,沒什麼好處。反而是你們,拿下它就會成為家族的第一功臣,再多幾個人也爭不去繼承人的身份。顧小姐你說是不是?」

事情比想像中還要順利,接下來雅園應該會消停一陣子了。

喬姨難掩一臉疲倦,她抿了口茶,有氣無力地說:「這次多虧你了。」

她年紀大了,對於這些勾心鬥角好像越發厭倦了。

駱葉扶著喬姨下樓,一直負責喬姨身體的南醫生已經在客廳里候着了。

連吊了兩瓶點滴,喬姨的氣色才好了一些。

「你真打算把方悅讓給那些人?一旦他們的勢力壯大,局面就不可控了。」

「怎麼會?」駱葉一改往日的散漫,認真而嚴謹地道,「這個消息能傳到我這兒,肯定早就有人得知,不用我們出手,那些人也不會輕易獲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得推波助瀾。」

「你打算怎麼做?」

「財經報那邊我認識幾個人,放消息出去不難。另外,方悅的代理董事長為保住集團,決心重啟之前擱置的項目。那個項目是由我導師擔當顧問,所以我已經拿到那個項目了。我會想辦法通過此次的新品研製,幫他渡過難關,這個人情他會記住的。」

「有什麼需要雅園出面的,儘管開口。」

駱葉低頭為喬姨掖好被子,搖頭道:「您什麼都不用管,一切有我。」

他留下這句話,便邊打電話邊下樓,行色匆匆地離開了。手機里有一個未接來電,來自姜臨,他點了忽略,接着上了輛黑色奧迪,絕塵而去。

大約在傍晚時分,各大媒體頭條都被一則爆炸性新聞佔據——方悅集團高層被相關部門帶走。

董事長劉某或因重金行賄下台,方悅集團群龍無首,風光一時的香料莊園將何去何從?

落日的餘暉灑在寂靜無聲的院落里,喬荇端著一杯茶在陽台上閉目養神,老周上來給她新換了杯熱的。

「這回要不是阿葉,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看來是真的老了。」

老周放下茶杯,點頭道:「他是渠教授看中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也很爭氣,骨子裏的隱忍和沉穩都是別人比不得的。」

「這些年,我幾乎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不管是從情分還是從長遠發展來看,把雅園交給他,我放心。」

老周耐心地聽她說完,才道:「現在想這些還為時過早。」

喬荇陷入沉思:「我有時候想,如果沒有那場大火,我們現在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我經常夢見那孩子,如果他還活着,現在也該上初中了。」

老周也有點傷感:「大小姐。」

喬荇擺擺手,止住眼淚:「還有阿葉,那孩子過得太苦了。如果以後我有個好歹,老周你得護着他。」

老周連連點頭:「我知道。」

喬荇點點頭,不再說話。

駱葉從新聞大樓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接着就接到了齊衍打來的電話。聽起來那傢伙的情緒不太好,說在離學校不遠的日料店訂了一桌,正等着他去。駱葉在日料店樓下給白露發了定位,讓她演出完了就過來。他一向不擅長處理髮酒瘋的人。

駱葉在二樓的走廊外面抽了會兒煙。他不常抽煙,只是今天他的心情不太好,也許是在財經網的大廳里遇到了佟瑾之的緣故。這些年他自以為足夠剋制,沒想到遠遠看到佟瑾之也能讓他心煩至此。

一支煙抽完,駱葉準備進屋,卻聽到樓下傳來一隻狗的嗚咽聲。北市的冬天來得早,那小傢伙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是被人遺棄到這家日料店樓下的。

他準備下去看看,又想起自己平日裏連吃飯都顧不上,怎麼可能照顧好它。

也是好笑,可能是狠心慣了,他竟還會對小動物心生憐憫。

駱葉正欲轉身,餘光瞥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生拎着箱子小跑過去,好像是專程給狗做了個小窩,裏面還裝着些吃的。她也不怕臟,小心翼翼地撫摸着它的後背,等它情緒穩定下來,才輕輕將它抱進紙箱裏。

誰知她剛準備走,那小狗就從箱子裏爬出來,咬住了她的褲腳。

女生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連狗帶箱子一起抱着離開了。一道車燈打過來,駱葉看清了她的臉,突然心裏一緊。

姜臨邁上台階,見到燈光下站着的男生,愣了一下:「駱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還沒等駱葉回話,前面一間包廂的門打開了,露出一張人臉,輕喚了聲「姜臨」,見到駱葉,那人目露訝異,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會兒,尷尬地叫了聲「駱學長」,然後就將姜臨拉進包廂了。

好巧不巧地,齊衍訂的房間就在這間包廂隔壁。

駱葉進去的時候,齊衍正在打電話,喝酒的動作卻沒有停。

桌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很多酒瓶,顯然齊衍已經喝了不少了。要是在平時,以齊衍的酒量,這算不得什麼,可今天某人是打定了主意一醉方休。

駱葉解了外套,盤腿坐過去,開了火,放一片肉到烤盤上。齊衍還在倒酒,駱葉撤了酒杯,剩餘的酒灑了一地,齊衍只得用唇語道:把酒給我。

見駱葉沒動,齊衍便站起來出去了。

再回來時,齊衍的酒氣消了大半,但臉依舊通紅。

駱葉蹙著眉看他:「又挨罵了?這回是誰?」

「李雙雙,我爸的小老婆。」他坦然自若地說起這層關係,彷彿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我今天好像把我爸氣得夠嗆,說是送醫院了。」

駱葉挑眉:「那你不去醫院守着,在這兒買醉?」

「輪得到我嗎,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早就去盡孝了。再說了,要不是他,我女朋友怎麼會收了一大筆錢,跟我鬧分手。人人都羨慕我有個好家世,哪裏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幾個人能承擔得起?」

駱葉斜睨了他一眼:「我怎麼覺得你這是在變着法地誇自己呢。」

齊衍的嘴角抽了抽:「你說是,那就算是吧。」

駱葉無言以對,半晌后,才再度開口:「我叫了白露過來,你可以好好跟她傾訴一下。」

「你怎麼盡做出賣我的事呢?」

「我說,你倆究竟怎麼了?自打我回國開始,你倆就怪怪的。」駱葉忽然話鋒一轉,「不會是你倆之間出了情債,說吧,誰欠誰?」

齊衍無語:「我跟你一樣,把她當妹妹。」

駱葉冷哼:「別人不一定這麼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駱葉說到齊衍心坎上去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寂靜。但這靜沒維持多久,便被隔壁的聲音打破了。兩人回頭,這日式的包間都是通的,中間只隔了一塊大屏風,隔音效果可想而知。

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來:「這次的比賽你就跟我一組吧,選題定的是你擅長的,我們的勝算很大。」

「我說了沒時間。」

「什麼叫沒時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成天跟駱葉混在一起。他的底細你摸清了嗎?他的為人你又了解多少……」

女生的聲音很小,她在分辯:「我不像你那樣,交朋友還會考慮那麼多。」

「那是因為看他的長相就是一個薄情的人。你太單純了,除了我之外,你接觸過的男性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

這邊有服務員敲門進來,齊衍打了個響指:「兩罐可樂。」然後轉頭,不懷好意地看了眼駱葉,「你也沒比我好多少,吃個飯都能聽見有人罵你。」

燈光下,駱葉笑得隱晦,低聲道:「她能聽得懂也好。」

齊衍撇撇嘴,仔細瞧了一眼駱葉。駱葉的皮膚白得嚇人,燈光下眼波流轉,唇瓣微彎,真的好看極了。難怪不管駱葉怎麼愛答不理,女生照樣愛往他身邊湊。

齊衍這時候情緒高漲,有牆根不聽非君子啊。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倒是說說看。」女生突然轉了語氣。

蔣圖南支支吾吾地道:「你單純、善良。」

「我單純、善良,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了你嘴裏不顧形象、就知道往學長跟前湊的人?」姜臨盯着他一字一頓地道,「你說我可以,我們是朋友,我自然不會跟你計較,但請不要隨意詆毀你根本不了解的人,如果你覺得駱學長是任你捏扁搓圓的那類人,那你就錯了。」

姜臨原本不想給蔣圖南難堪,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也沒料到。姜臨垂下頭,又變回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房間里寂靜無聲。

「我是為你好,我知道你喜歡他,但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放心,我不會。」

齊衍聽到這兒,瞥了駱葉一眼。駱葉低頭夾了塊刺身塞進嘴裏,明顯心不在焉。五分鐘后,白露戴着口罩出現在包廂門口。她一身寒氣,扣上門,快步走到齊衍身邊的空位坐下,說:「你們怎麼選在這個地方,姜臨正好也在這邊。」

齊衍用胳膊肘懟了她一下,示意她閉嘴。白露沒察覺到他的動作,繼續道:「姜臨一下課就被人約到這兒來了,那個男生就是我之前跟你們提過的苦追她的班長。」

等白鷺反應過來,駱葉已經拿着外套起身了,餘光瞥見齊衍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你不吃了嗎?」白露問。

「嗯。」駱葉應了一聲,穿上外套開門出去了,留下房間里的兩人面面相覷。

白露一臉疑惑:「什麼情況?」

齊衍給她倒了杯酒:「你問誰?」

「這裏還有別人嗎?」

「失戀而已。」

聽到這話,白露微微蹙起了眉頭,但她很快調整過來,輕鬆地笑道:「你活該,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什麼時候才能認真一回?」

「我要是認真了,你不得後悔啊。」齊衍趁著酒勁道,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朋友之間最忌諱曖昧不清,一旦動了念頭,就回不去了。

至於誰先動的這個念頭,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白露翻動着肉,目光從烤盤移至齊衍的臉上,然後她緩緩道:「原來你知道,你一直在裝傻。」

「白露……」齊衍仰頭,剩下的話還未出口,便被堵住。女生的唇瓣印過來,他不由得一僵。

白露傾身一笑,眉目燦然如花:「我知道你會說什麼『我不會跟你開始』,這些話在我高中畢業的時候,你就說過了。」

剛才的觸感還在唇邊,女生的臉近在眼前,長長的睫毛也掩不住眼裏的情意。

他和她坐在安靜的房間里。

此時他多希望再也沒有那一身桎梏——齊家二少爺,看起來光鮮亮麗,其實什麼都做不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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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們說我守身如玉,不近女色,恐有龍陽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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