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端陽,成親,秋闈

第八章 端陽,成親,秋闈

日過晌午,用過了飯食,採薇把竹帘子放了下來遮擋熱氣,嘉月懶懶的側卧在羅漢床上,采苓在一旁輕打着扇子。

忽聽外頭汀蘭通報:「劉媽媽來了。」竹帘子輕掀開來,一個面龐發福的媽媽走進來。

「二小姐好。」那婆子抱着個匣子,半蹲下身子給嘉月行禮,她是容母的配房心腹之一,管着府上採買的事宜。

嘉月笑道:「劉媽媽客氣了。」

「這是二小姐吩咐了的香料,小姐且看一看,老婆子還另添了菖蒲、香艾,小姐可以擺放在屋門外,可作驅趕蚊蠅、蟲蟻之用。」劉媽媽一面說,一面遞了一個匣子過來,采萍笑着接了過來。

嘉月微點了點頭,「媽媽辦事辦老了的,我也沒甚麼不放心的。媽媽不忙罷?先留下來喝盞茶再走。」

劉媽媽先是忙不迭的道了謝,又賠笑說:「小姐抬舉老婆子,本該是領受的,只是我還得趕着去夫人、大奶奶處,也是不好久留的。」

嘉月笑了笑,「倒是辛苦媽媽了。」

劉媽媽忙擺手說:「可不敢,哪裏辛苦勞累了,原是我該做的!」二小姐客氣,她可不敢自矜。

送走劉媽媽后,兩個小丫頭拿蒲艾在屋裏屋外熏了掛了,三個大丫鬟將冰片、硃砂、雄黃等香料草藥塞進香囊里,又以五色絲線弦扣成索,再將制好的香囊一一放進早就備好的匣子裏,送去各屋各院。

又過了兩日,正是端午節。容母一早兒與幾家關係親近的女眷約好了一道去國露寺燒香拜佛,又捐了一筆非常豐厚的香油錢。

長街上一群小孩子笑吟吟,手拉着手唱着兒歌。

「……五月五,是端陽;門插艾,香滿堂;吃粽子,撒白糖;龍船下水喜洋洋!」

當日入夜,容府一大家子人溫了菖蒲酒把盞小聚,丫鬟婆子雜役連同管事們也按份例分發了粽子。

過了端陽,擇了個初八吉日,容家一早細細打點了一應事物,下聘禮時着實封了一封厚禮,沈家上下亦覺得風光體面,心下十分熨帖,畢竟夫家鄭重以待,厚禮聘之,便表明對自家的姑娘越看重。兩家都是體面人家,沈家亦當着容父容母和媒人的面,明言這一番聘禮沈家不會留下分毫,都留做嫁妝。

容母開始着緊打點張羅,上下清點家產仆眾,預備各色筵宴之物。容府嫡長子成親,自是務必事事精細不出差錯,一會覺得酒戲太減薄,一會打聽哪家戲班子唱腔不俗,又問管事的瓜果果蔬可都預備妥當了。海一樣的的銀子流水價的出去,緊趕慢趕將一切籌備妥當。

七月十六,宜嫁娶。

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而來,府里掛上大紅雙喜燈籠,各處扎紅點花,披紅挂彩,筵席前前後後共擺了三十六桌。當天不但戲酒十分熱鬧,亦連席面上的菜饌都十分用心。

未出閣的女兒家不好拋頭露面的,到了第二日,新婦去正房給公婆磕頭見禮,嘉月才瞧見新嫂嫂沈氏。

兩人一同跪在容父容母面前,「兒子景雲,兒媳沈思毓,給父親母親請安。」

頭朝喜服需得隆重,沈氏身着大紅底綉金絲五蝠捧雲團花的蘇緞長裙,磕頭下拜時,姿態恭順,儀容端莊。

喝過了新媳婦的改口茶,容父嘉勉了兒子兒媳幾句「舉案齊眉開枝散葉」的話,容母亦笑顏晏晏的囑咐了幾句,容母房裏的丫頭呈上來一對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這對玉鐲當年是景雲的祖母傳給我的,今日就交給你了,日後夫妻和睦,相親相愛。」沈氏接過了玉鐲,又拜謝了容母。

給父母行過禮后,便是妹妹給兄嫂見禮。因這是丈夫唯一的嫡親妹子,沈氏自然不敢怠慢,她早準備好了一個金累絲繡花香囊。

嘉月乖巧接過,欠身行禮:「大嫂嫂費心了。」

接下來,便是命府內大小管事人等前來拜見大奶奶。待上下都見過了,容父方才說道:「擺飯罷!」

此時,一眾下人端著早膳上來。席間,沈氏站起身來服侍容母,更是頗體貼的考慮到了容母的口味問題,容母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

沈氏閨訓極好,入門后便是晨昏定省,隨侍在側。然容家這樣大戶人家的長輩自也是和善寬厚的,不會像市井小戶般苛待兒媳,時時叫站規矩,況且容母也不是個霸道左性的婆婆,便常叫沈氏自去歇息,也撂了部分管家庶務之事給她,沈氏心下感懷不已,更加孝悌恭敬起來。

沈氏是個溫柔和善的性子,嘉月與沈氏姑嫂兩個很快就熟稔起來,相處得十分融洽,不時還會主動指點綉活、看賬。

許是看賬本着實是個力氣活,嘉月好幾次直看得頭腦發暈,昏睡過去,沈氏則笑吟吟的搖頭輕嘆,悄悄用硃筆給她摘抄了些要緊處。

又過了數日,容母忽的接到了陸家請她過府的帖子,便換了正式衣裳坐車過去。

倆老姊妹見面,自是親親熱熱得寒暄了一番。

「前陣兒暑氣重,近日天又涼的快了些,你身子弱,得多注意身體才是。」陸母一面說一面吩咐人端上溫溫的參茶來。

「都好,都好,知道你總記掛着我!」

陸母笑眯眯的一臉慈愛問:「嘉丫頭今日怎麼不見了?」

「快不要提這丫頭了,近日胡鬧得很,被我拘在家裏把性子修沉穩些!說來,你家思齊是參加完科考了吧?」

陸母聞言,只得無奈一笑。

容母看她神色有異,不免放下茶碗問:「這是怎的了?」

陸母嘆息一聲,把事情細細說來。

八月底朝廷放桂榜,陸思齊名列在榜,算不枉費這數十載一番苦讀。放榜后,本應歡歡喜喜地等著慶賀新科入舉仕子舉辦的鹿鳴宴,然而就在放榜后不要半個月的時間,京中坊談間悄悄傳出一則流言,說是這次科考有人徇私舞弊,考場不公,說得言之鑿鑿,確信可據,彷彿親眼所見一般。

「你說這鄉試本三年才一次,又得在簡陋的考場中苦苦煎熬整整九日,恨不得活活脫了層皮,那孩子回來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轉醒……好不容易科考中舉,偏偏生出了這檔子事!」

陸母深深嘆了一口氣,心中惱恨不已。

容母深以為然,陸母又道:「因禮部主禮貢舉之事,禮部尚書又與你家大人交好,還請你家大人替思齊多多留意才是!」

容謹現如今不過三十許的歲數,便已做到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吏部乃六部之首,而現任吏部尚書的歲數也已不小了,多年宦海沉浮已有隱退告老之意,但是尚書大人一退,自然有人要補進,到時候接任的,十有八九便是容謹。

容母點了點頭,似有所思,因說道:「咱們之間,這些客套就不必多說了!只是……此事現爭論頗大,一時片刻恐怕也做不了什麼,我們只好靜觀其變了。」

陸母也覺有理,不免輕輕點了點頭:「你向來是個明白的,我記下了。」

「你也莫要愁憂過甚了,仔細著身子。我瞧思齊那孩子從小便是個天資好的,即便是重考一場,也定然是榜上有名,日後封侯拜相必定是有望的。」

陸母眉間一松,笑道:「你專會說些好聽的話來哄我!我心裏這點鬱結啊,幸虧有你寬慰了。」說罷,緊緊握著容母的手。

容母拉着陸母的手勸慰了一番,又說了好些哄人笑的俏皮話,才乘車回去了。

晚膳后,兩人獨留在房間時,容母服侍著容父去了外邊的衣袍,不免和他提了一嘴。

容父身居官場自也是知道這事的,沉吟了一會子,方意有所指地說:「此事不少人盯着,旁人也是插不得手,畢竟,還是要請陛下乾綱裁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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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瓊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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