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寶刀屠龍(下)

第七章 寶刀屠龍(下)

至此日破曉時分,這趟香艷甜蜜的旅程終於結束。兩人攜手走出船艙,只見王盤山島已近。那島原來是錢塘江口外東海之中的一個荒涼小島,怪石嶙峋,向來無人居住。

船近小島,只聽得島上號角嗚嗚吹起,兩面大旗迎風揮舞,旗上各綉一隻展翅大鷹,甚是威武。兩面大旗中間站立一位老者,只聽他朗聲說道:「玄武壇白龜壽恭迎殷姑娘。」聲音漫長,綿綿密密,雖不響亮,卻是氣韻醇厚。寶譽問道:「是這壇主的官大還是姐姐的堂主大啊?」殷素素笑道:「當然是堂主大。」寶譽道:「那麼這個白龜壽就是你的屬下啦。」殷素素點頭應是。

片刻后坐船靠岸,殷素素領着寶譽下得船來,向那白龜壽介紹寶譽是她新認的小弟,那白龜壽對寶譽也是非常殷勤熱情。寒暄完畢,白龜壽道:「殷姑娘,海沙派、巨鯨幫、神拳門那些傢伙早就到啦,還有崑崙派的兩個年輕劍客。這兩個小子飛揚跋扈,囂張得很。」

他剛說到這裏,忽聽得山背後一聲喝道:「背後鬼鬼祟祟毀謗旁人,這又算什麼行經?」話音一歇,轉出兩個人來。兩人均身穿青袍,背插長劍,二十餘歲,面罩寒霜,一副要惹事生非的模樣。待走到眾人面前,卻又立即顯得神情獃滯,魂不守舍,原來此二人一見殷素素均被其艷光所惑,一個目不轉睛的呆瞧,一個不停地斜眼偷瞄,如痴如呆,連白龜壽為眾人作引見也沒聽見。

寶譽只聽得他們一個叫高則成,一個叫蔣濤,別的也沒太在意,見他們在這裏說個不停,便拉着殷素素在她耳邊道:「姐姐,我一個人想到處走走,好嗎?」殷素素見他無聊,也點頭答應。

王盤山是個小島,也沒什麼可看的風景,寶譽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不禁有些後悔隨殷素素來到這裏,這小島面積極是有限,若是真的發生拚鬥,連個躲避逃身的去處都沒有,實在是兇險萬分。也不知天鷹教為何要選擇這麼一個地方來搞揚刀立威,難道就從來未想到過失敗,也許是太一帆風順,有些自大了吧。

現在寶譽只好祈求大家都能和和氣氣,平安收場,再有就是天鷹教真的有如殷素素所說的那樣強大,無人敢犯其虎威。正胡思亂想,忽聽得樹林外傳來陣陣兵刃交擊的聲音,不禁身子一抖,暗道:不會這麼快就把擔心變為事實了吧?

避無可避,寶譽定定心神,探出腦袋向外張望,這一看之下才放下心來,原來是那兩個崑崙派劍客在比劍,而殷素素在一旁笑吟吟地瞧著。寶譽走到殷素素身旁,拉着她的手問道:「他們怎麼比起劍來啦?」

正說着,只見白光一閃,嗤的一聲,那蔣濤反手一劍,高則成已左臂中劍,鮮血冒出。而高則成哼也不哼,一連三劍,全都刺向蔣濤的要害。寶譽大吃一驚,暗道這師兄弟比劍怎麼如此狠惡,象對付仇敵一般,這些舞刀弄劍的人還真是悍不畏死,不要性命啊!

正自不解,只聽殷素素笑道:「看來師哥不如師弟,還是蔣兄劍法精妙些。」高則成聽了此言,臉色發青,一咬牙,嘿地一聲,驟然發勁,劍光如雨,回身一劍,已刺入蔣濤的大腿。殷素素一見,立即拍手叫道:「原來做師兄的也有兩手,蔣兄這一下可給比下去啦。」

蔣濤道:「那也不見得。」一時攻勢更猛,雙方竟都是以性命相博。寶譽這時總算明白,這二人如此惡鬥,全是為了博得殷素素的歡心,而殷素素顯然是故意從中挑撥,以報復二人對天鷹教的不敬,可憐兩個傻瓜還不明白。

殷素素低頭對寶譽道:「你看他們這劍舞得好不好看?」寶譽擔心地道:「他們這樣比斗不會出人命吧?」殷素素知他不喜江湖這般打鬥,道:「使來使去就這幾路,也沒什麼看頭,我們瞧瞧海景去吧。」說完就與寶譽攜手離開,再也不理那高蔣二人。

接近午時,兩人回到島中的一個山谷,只見一片青草地上擺着七八張桌子,已坐滿了人。殷素素帶着寶譽來到首席就坐,寶譽見四周全是氣勢洶洶的彪型大漢,而那高蔣二人則以狠惡嫉妒的眼神直瞧着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見眾人均已入座,白龜壽站起來朗聲說道:「近日敝教得到一柄寶刀,就是『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中所提到的屠龍寶刀,今日請諸位來此,就是讓各位朋友瞧一瞧這寶刀的真面目。」說完揮揮手,後面八名天鷹教弟子哄然允諾,走進西面的一個山洞。

眾人只道他們是去取寶刀,那知他們出來卻脫去上衣,抬着一個生著熊熊火焰的大鼎,鼎中火焰衝起一丈多高,八人用鐵杠抬着,離得遠遠的,吆吆喝喝將鐵鼎抬到空地中央。那八人之後,又出來四人,兩人抬着打鐵用的大鐵砧,另兩人各持一柄大鐵鎚。

白龜壽高呼一聲:「揚刀立威!取刀。」又是兩名威猛大漢從洞中走出,一人橫捧著個黃綾包裹,一人在旁護法。待兩人走到跟前,白龜壽打開包裹,露出一柄單刀,他將刀拔出刀鞘,高聲道:「這柄便是武林至尊的屠龍寶刀,大家瞧仔細了。」說着托刀於頂,為狀甚是恭敬。

眾人見那刀黑黝黝的毫不起眼,心下都存了一個疑團:「怎知此刀是真是假?」白龜壽道:「試鐵鎚。」說完將刀擱在鐵砧上,刀口朝上,一名持錘大漢提起大鐵鎚便往刀口擊落。

只聽得嗤的一聲輕響,鐵鎚的鎚頭斷為兩截,一半連着錘柄,一半掉落地上。眾人見此情景皆驚得站將起來,他們知道這屠龍刀削鐵鎚如切豆腐,且無半點叮噹碰擊之聲,若非神物就是作弊,但想來還是前者居多。幾派人眾皆上前查看,只見地上那半塊鐵鎚切口整齊光滑、閃閃發光,顯是新削下來的。

白龜壽等眾人看完,提起寶刀,嗤的一聲輕響將大鐵砧從中劈為兩截,接着搶到左首,橫刀一揮,從一株大松樹腰間掠過,跟着連連揮刀,接連掠過十八棵大松樹。寶譽見他連連揮刀,那些大樹卻好端端的毫無異樣,正感不解,只聽白龜壽一聲長笑,揮袖擊在一株樹腰間,那樹喀喇喇一聲向外倒去。

原來那松樹早已被屠龍刀齊腰斬斷,可這刀太過鋒利,而白龜壽又使力均衡,那上半截樹斷之後卻仍舊立在下半截樹上,當遇到外力這才倒下。那大松樹一倒,帶起一股強風,只聽得喀喇喇、喀喇喇,其餘大樹也跟着紛紛倒下。

白龜壽哈哈一笑,手一揮將那屠龍刀擲入烈焰衝天的大鐵鼎中。驀地神情卻是一愣,眾人也在此時聽到遠處傳來喀喇喇的聲音,彷彿遠處也有人在伐樹一般,抬頭望去,只見岸邊高聳的船桅一根根倒下,竟無一倖免,仿似遇到風暴或海怪般將船隻句俱都給摧毀了。

寶譽暗叫不妙,心中害怕,拉着殷素素道:「姐姐,這是怎麼回事?」殷素素搖頭表示不知,神色也甚是驚怒。這時各幫派都派人前去查看,卻無一人返回。寶譽更覺緊張,道:「姐姐,這裏太危險,我們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吧。」殷素素見一眾手下都還在此,那肯獨自離開,而且這島就如此大,想躲也沒地方。寶譽見她不走,只好留下來陪她。

正在此時一個血淋淋的幫眾奔回來,慘叫道:「金毛獅王,金毛獅王。」白龜壽道:「是只獅子。」那人道:「不,不,是個人。人都被抓死啦,船都被打沉啦。」說完就跌倒在地,眼看是不活了。

寶譽更加恐懼,拉起殷素素就想跑,忽聽得一人道:「金毛獅王來啦。」只見從一株樹後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材魁梧異常,滿頭黃髮披肩,眼睛碧油油的發光,手中提着一根一丈六七尺的兩頭狼牙棒,威風凜凜,狀如天神。

白龜壽情知來着不善,但自己是負責人,只得硬著頭皮上前道:「請問尊駕高姓大名?」那人道:「不敢,在下姓謝,單名一個遜字,表字退思,有一個外號叫做『金毛獅王』。」

寶譽見他神態威猛,說話卻斯文有禮,內心更是凜然,明知他是來殺人奪刀,卻又如此彬彬有禮,莫非另有陰謀。猛地想起船隻被毀,莫不是他要殺光這裏所有的人,是以先摧毀船隻,讓大夥無法逃跑。然則就他一個人能打敗這許多人,難道他還有同夥,一念至此,忙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殷素素。

正在此時,只見謝遜大步走到大鐵鼎旁,也不顧那熊熊烈火伸手就將屠龍刀抓在手裏。伸指一彈,刀上發出非金非木的沉鬱之聲,不禁點頭贊道:「無聲無色,神物自晦,好刀啊好刀!」

白龜壽大急道:「謝朋友,這刀為敝教所有,你還不放下。」謝遜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閃閃發光,說道:「這刀是你們鑄的?還是你們買的?」白龜壽一時語塞,啞口無言,謝遜又道:「你們從別人手裏奪來,我便從你們手上奪去,天公地道,有何不可?」

白龜壽臉色一沉,知道不可善了,手一揮,七八名天鷹教弟子就揮舞著兵刃撲將上去。謝遜瞧也不瞧,手中的狼牙棒在那大鐵鼎下一挑,數百斤重的鐵鼎立時就飛將起來,橫掃而致,頓時將三名弟子同時壓倒,余勢不減,在地上一滾又將兩名躲閃不及的弟子撞飛。那鐵鼎又重又燙,被它一碰那還不非死既傷。

這幾人均是天鷹教的好手,白龜壽自問絕無本事在舉手投足間就能勝過他們,而這人好似輕描淡寫般就將他們擊死擊傷,自己萬萬不是對手,思量再三,只好暫時忍讓。餘下眾人自是更不敢動彈。

謝遜目光在眾人身上緩緩掃過,道:「在下要取這屠龍刀,諸位可有異議?」他連問兩遍,無人應答。忽然海沙派一人站起來道:「謝前輩德高望重,名揚四海,此刀正該歸前輩所有。」

謝遜道:「你是海沙派的元廣波。你們海沙派專靠毒鹽害人,去年害死餘姚張登雲全家,本月初歐陽清在海門身死,都是你們海沙派做是案子吧?」那元廣波神色一變,眾人均知謝遜所言不假。

謝遜喝道:「叫你手下裝兩碗毒鹽來給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元廣波不敢有違,只得命手下裝了兩大碗出來。謝遜端起一碗湊到鼻端聞聞,道:「咱們來比比,每人吃一碗吧。」

不待元廣波回答,將狼牙棒往地上一插,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喀喇一響,捏脫他的下巴,將一碗毒鹽盡數倒入他的嘴中。接着又端起另一碗道:「我謝遜做事公平,也陪你吃一碗。」張開大口,將那大碗鹽俱都倒入肚中。

這一著讓眾人無不大吃一驚,寶譽卻是大感心寒,這人殺人時的那種頂天立地的豪邁氣勢,貌似正義的殺人理由,均使眾人失去反抗的意識,而這裏人數雖多,但卻人心各異,只怕不久就會被他分而化之,盡數殺光,暗自着急卻無計可施,想要登高一呼揭露他的陰謀,卻又怕當即就會被他宰殺,再也沒有半分生存機會。

這時只聽得元廣波大聲慘叫,抱着肚子在地上亂滾,不一會就蜷曲成一團,顯是死了。謝遜抓起旁邊的一隻大酒罈,咕嘟咕嘟就將那一壇二十多斤的烈酒盡數喝入肚中。眾人暗想,這人吃了毒藥又喝酒,那不是嫌死得不夠快么?寶譽卻相信他定然有解毒之法,自然不怕這毒鹽。

果然只見他拍拍凸得高高的肚皮,突然一張口,一道白練似的酒柱激噴而出,正好打在白龜壽的胸口,那酒竟仿如千斤重鎚打擊一般,頓時將他打翻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原來謝遜飲酒如肚,頓時洗凈胃中毒鹽,再用內力逼出,腹中殘存的毒質便對他不足為害了。

寶譽知道他下一步定會再向其他門派下手,卻不敢阻止,只盼得多拖延一些時間能想出脫身之計。果然緊接着謝遜又以姦殺婦女、逼死大嫂為由與巨鯨幫麥幫主、神拳門過三拳比試憋氣功和拳法,將二人殺死,然後面色不改地向崑崙派高蔣二人走去。

寶譽見他連殺四派首腦,而且均有充足的理由,顯示此人事先已作過一番詳盡的調查,有一套細緻嚴密的計劃,這人心計之深、心腸之毒絕非常人能及。為何他既要奪刀又要殺人呢?難道是他想破解屠龍刀中的秘密,以號令天下,若是如此他定然是不會放過這裏任何一人,以出去泄露他獲得屠龍刀的消息,讓他人又來與他爭奪寶刀。

究竟該這麼辦呢?寶譽冥思苦想,驀地,心生一計,卻也不知能不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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