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賢者的藝術

蛋白質塊雖然吃起來味同嚼蠟，但是只要能保住小命，總有一天能再吃到那美味的野豬肉……地精們只能這樣自我安慰了。

在一隻頭頂天花板的暗黑獨眼巨人面前，連其膝蓋都夠不著的地精，沒有絲毫勇氣去反對貝恩提出的和解協議，【17號要塞】的第一樁勞工糾紛宣布圓滿解決。

此後，應貝恩要求，巴里巴斯極不情願的走出地下城，在地面的荒野上與貝恩進行魔法對決。

而雷奧與茉莉亦被要求在旁觀摩，「盡量從我與殿下的戰鬥中，獲得啟發吧。」貝恩是這樣交代他們的。

正值深秋，荒原上一片蕭殺景象，乾巴巴的野草在秋風的吹拂下無精打採的搖動，巴里巴斯猶如它們其中的一員，了無生氣的慫著肩，彎著腰，雙腿無力，蔫了吧唧。

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進行過魔法對決了……巴里巴斯心情忐忑，信心指數為負：雖然貝恩卿僅僅是一隻魔能水平不高的暗黑史萊姆，但是他生前作為【超魔賢者】，對魔法的理解與自己比簡直是雲泥之別。輸肯定是要輸的，但是如果輸得太快太難看，又該如何維護主人的尊嚴呢……

「喂，茉莉，既然敵對行為會觸發反噬機制，那麼貝恩到底要怎麼跟那個低能大法師戰鬥呢？」雷奧與茉莉在旁邊觀戰，小聲的問道。

「我估計是，只要主人批准出手，是不會觸發反噬機制的。類似那種，我允許你攻擊我之類的感覺吧。」茉莉如此判斷。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我還是有機會揍他一頓的是吧？」雷奧不懷好意的說道。

「不可以喲，因為如果主人受傷了，我們的精神也會受到影響的呀。雷奧哥哥，你能不能老實一點呀。因為靈魂契約有六大定理……」茉莉開始針對靈魂契約的原理和機制長篇大論的解釋起來。

「行行行，你個書獃子別嘰嘰歪歪了，看他們打吧，不說了。」雷奧不耐煩的搖著頭擺擺手，心想這兩叔侄都一個德行，一說到魔法就來勁。

此時，貝恩和巴里巴斯相距50米，兩者均已準備就位。

「殿下，我要出手了！」貝恩正顏厲色般說道。

「那個，輕點哈……」巴里巴斯該慫的時候，從來都不帶一絲猶豫的。

貝恩開始蠕動著他那果凍一般的身體，作為史萊姆，他不需要像人類那樣藉助手部動作來施放魔法，只需集中意念，就能將魔能匯聚並傳送到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發出。

只一會，貝恩面前憑空湧起一團黑氣，那黑氣漸漸成型，化作一隻濃霧狀的烏鴉，迅速襲向巴里巴斯。

這是【暗鴉衝擊】，一種低階的暗黑法術。

巴里巴斯應對起來還算自如，只聽他一邊短促的低吟咒語，一邊用他那寒酸法杖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嚶……」，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層淡綠色的魔法護盾擋在了他的身前。

【初級魔法護盾】。

噗的一聲，濃霧狀的烏鴉撞在綠色護盾上，化作裊裊輕煙飄散，與此同時，巴里巴斯作出了反擊。

【火球炸裂】！一個臉盆般大小，熊熊燃燒著的火球飛向貝恩。

嘭！一聲巨響，貝恩居然不閃不躲，直接硬吃了這記威力足以掀翻一間紅磚民房的法術。

只見那炸裂開來的火焰把貝恩吞噬，四周那及膝般細長的荒草亦起到助燃的作用，霎時間濃煙瀰漫，火勢越來越大。

這一秒，巴里巴斯還在疑惑貝恩是不是放水，下一秒，他便目瞪口呆大吃一驚。

在那團烈火之中，貝恩毫髮無損，他的身體此時正被一個神奇的水團包裹著。

他真的在「放水」！

【窒息水團】！居然還有這樣的用法？！

顧名思義，貝恩所施展的法術，是一種將敵人包裹其中使其窒息而亡的水系魔法，而貝恩此時反其道而行，將法術施於自身，由於史萊姆能夠長期在水中存活，因此這個包裹著他的魔法水團不但沒有造成傷害，反而幫助他抵禦了巴里巴斯的火球。

「切，貝恩這個傢伙就算是變成了史萊姆也改不了那陰險的戰鬥風格啊。」雷奧嘴上鄙視，實際上心存敬畏，貝恩那份凌駕於常識之上的「陰險」，對於他這種不加思考依靠本能戰鬥的人來說，是一種永遠無法企及的境界。

那種獨特的作戰方式，曾被眾多與貝恩較量過的魔法師稱為「賢者的藝術」。

貝恩緊接著，又先後打出了兩發【暗鴉衝擊】作為反擊。

【暗鴉衝擊】這種法術雖然破壞力不強，但是施放起來十分快捷。

巴里巴斯的護盾只頂住了第一發【暗鴉衝擊】就破碎了，面對隨即而至的第二發，巴里巴斯選擇一邊後退，一邊用同樣能夠快速施放的【小火球術】來與之抗衡。

轟！霧鴉與火球相撞，兩相抵消。

巴里巴斯見貝恩有水團護體，不敢再用火系法術進攻，但用暗系魔法也不適合，因為暗黑史萊姆自帶中級暗系抗性。那麼可用的選擇不多了，畢竟巴里巴斯也沒懂幾個魔法，幸運的是，在暗系魔法的分支專精——死靈法術中，有著能無視大部分暗系抗性的攻擊魔法——【腐蝕波】。

一道近似透明的擁有腐蝕性效果的能量波從巴里巴斯的手中發出。

哎？又不躲？眼見貝恩面對攻擊一動不動，巴里巴斯深受打擊。

就在能量波擊中貝恩的瞬間，包裹著貝恩的水團表面瞬間結晶化，化為一層硬殼抵擋住了攻擊。

貝恩將最簡單的水系法術【冰霜凝結】施展在水團之上，也不用讓水團全面結冰，只精準的使其外層凍結硬化，就可以防禦得住殺傷力沒有【火球炸裂】高的【腐蝕波】。

總不能一直這樣防禦吧，會把自己凍死的呀貝恩卿，史萊姆的抗寒能力向來不高……巴里巴斯用為數不多的智力推斷著，又打出了一發【腐蝕波】，打算強攻下來。

而這一次，貝恩則選擇了施放【暗鴉衝擊】來與【腐蝕波】對拼，使兩者相互抵消。

【腐蝕波】！巴里巴斯繼續搶攻，試圖將戰鬥引向打持久戰的局面。因為他知道貝恩的魔能儲備比他少得多，不斷消耗下去他將迎來勝機。

就這樣，巴里巴斯和貝恩你來我往的互轟著，但由於【暗鴉衝擊】比【腐蝕波】的施放速度要快，所以兩股法術的交匯點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往巴里巴斯靠近。

終於，就在第十五次對攻的時候，【暗鴉衝擊】已經逼近到巴里巴斯的身前了，他來不及施放【腐蝕波】與之對沖，嘭的一聲悶響，被打個正著。

就在巴里巴斯被打得頭暈眼花，搖搖欲墜之時，在旁觀戰的雷奧忍不住說道：「嗨，這傻子連史萊姆都打不過？」

「不一定，叔叔的狀況不妙。」茉莉抿著嘴，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說道。

雷奧聞言，朝貝恩定眼一看，發現他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他整個看上去好像小了一圈，感覺他的魔能已經過度透支，到達了極限。

決勝負的時候到了！

茉莉認為，只要巴里巴斯再多中一發攻擊，他將被徹底打倒，而如果貝恩這一發攻擊沒有擊倒巴里巴斯，那麼他將耗盡魔能，無法再戰。

啊！我要堅持！要讓下屬們好好見識一下死靈大法師的氣魄……巴里巴斯咬緊牙關，沒有倒下，他強撐起身體，竭盡全力在手心醞釀出一發中階暗黑法術【死魂衝擊】。

這招一出，應該能翻盤了吧……巴里巴斯心想。

【群鴉衝擊】！

哎？這是怎麼回事？巴里巴斯只見自己的四周無端冒出數道黑氣，繚繞之間，八隻霧鴉赫然浮現，將他團團包圍！

貝恩卿明明看上去已經耗盡魔能了啊，怎麼還有餘力施放中階暗黑法術？！

「殿下，您輸了。」

「啊……讓，讓你見笑了，呵呵。」面對近在咫尺的八隻霧鴉，巴里巴斯舉手投降。

之後，貝恩與雷奧，茉莉一起，來到了巴里巴斯的身邊。

雷奧心情大悅，剛一碰頭，就笑著說道：「哈哈哈，茉莉，還是我說對了吧，我就說這傻子必輸。」

巴里巴斯顏面盡失，恨不得立馬挖個墓把自己埋了。

「好了，現在開始總結吧，首先是茉莉，說說你對這場戰鬥的看法。」貝恩如一名嚴格的導師般發話。

「我認為巴里巴斯殿下輸在沒有貫徹最初的戰術，即以魔法護盾為防禦基礎，以火系法術為攻擊手段。我認為在大強度的火系攻擊下，叔叔即使有水團護身，也無法阻止水團快速升溫，最終必然會傷及自身的吧。而魔法護盾，用作防禦的話，顯然在能效比（付出的魔能與產出的效果的比值）上較之腐蝕波要更高吧。」茉莉認真的分析到。

【初級魔法護盾】與【腐蝕波】的魔能損耗量相差不大，但是前者可以抵禦兩發【暗鴉衝擊】，因此前者在對攻時，可以為巴里巴斯贏得吟唱更強的攻擊法術的時間。

原來是這樣……巴里巴斯恍然大悟，當時一看到【窒息水團】就慌了，現在仔細想想，在魔法護盾的保護下，再蓄力施放一個【大火球術】的話，貝恩是扛不住的。

「很好，茉莉。那麼雷奧，你覺得呢？」接著，貝恩又對雷奧說道。

「你最後的那招，叫什麼群鴉起舞來著？算了，那個不重要。反正我覺得你是密謀已久的吧。你從一開始就只使用【暗鴉衝擊】，也是沖著最後的那一下去的吧，反正我直覺就是這樣。沒了！」雷奧漫不經心的說道，裝作沒有認真觀摩戰鬥。

「就剛才雷奧所說，殿下，你是怎麼認為的呢？」貝恩沒有直接下結論，轉而問向巴里巴斯。

「這個啊，哎？你讓我再想想……」巴里巴斯的大腦快速運作，然而智商全體缺席。為啥呢，這是為啥呢……心頭一抹冷汗滑下。

「是不是由於大量暗黑系法術對轟的原因，導致周圍空間里的暗黑魔能密度提高了，因此叔叔借勢誘導那股散落四周的魔能，從而施展出超過了自己魔能上限的法術？」茉莉發現奧妙所在，不禁欣喜的說了出來。

「切！不就跟我說的一樣嘛，只是我懶得說那麼清楚而已。」雷奧搶話道，就像是一個被搶了功勞的值日生一樣。

「很好，茉莉。」貝恩讚許道，「然而……」還沒等茉莉開心起來，貝恩話鋒一轉，「除此之外就沒看出別的嗎？真的認為就這麼簡單？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你們兩個僅僅就是這個程度嗎？」

猶如嚴師教訓沾沾自喜的門徒，貝恩那冷峻而森然的反問，如一大桶冰水，傾倒在雷奧和茉莉的頭上。

還有別的原因？究竟忽略了什麼呢？貝恩勝利的關鍵在哪裡……

這時，雷奧與茉莉都有同一種感覺，就是抽絲剝繭到最後發現裡面還有一個繭。

呼……貝恩的身體緩緩縮放，看起來像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唯一的提示：我們是怪物。你們自己好好想想吧。」貝恩沒有再細說下去，而是交由雷奧和茉莉自己去思考。

生前，在三人的冒險過程中，貝恩常常以老師的身份教導他們關於魔法與戰鬥的知識和技巧，而現在的這一個謎題，正是貝恩轉生之後，給他們布置的第一份「作業」。

最後，貝恩如此總結道：「殿下，恕在下直言，以您的天分來看，還是放棄死靈大法師這個職階吧……」

【下一回：強者的一課】

巴里巴斯：「當了一百年的死靈大法師，突然說要放棄，心情有點小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