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難道不一樣?

第195章 難道不一樣?

丹陽從沒聞過這樣腥的味道,板車上的帆布被掀開的一瞬,她差點兒直接被熏個跟頭。

頭暈的感覺還沒過去,肚子里已翻江倒海。

但就在彎腰欲嘔的瞬間,一個針腳粗糙的小布袋被塞到她的口鼻前。

一種清新濃郁的艾草香氣,霎時充盈了五臟六腑,也讓丹陽又重新活過來。

抬眼間,卻見韓青嵐正目不斜視的與趕車大漢寒暄,連個眼神兒都沒往她這兒瞟。

「哈哈哈,老哥真是說笑了。若我真有那麼大的好買賣,豈能不想著您?且等我去看看,回來再與你細說。」

又拉了兩句家常,大漢才與韓青嵐辭別,臨走前不忘用蒲扇般的大手猛拍了把,還似麵條兒般的「豆芽菜」。

「小兄弟第一次來幫忙?等習慣這味道就好啦,日後你都聞不出自己身上有,哈哈哈。」

說不出是鼓勵還是打擊的一句話后,大漢熱情的也塞給丹陽一小塊有些乾癟的東西,邊轉身擺手離去,邊囑咐道:

「若那小香包不好用,就使者老薑熏熏,一會兒就好啦。」

丹陽看了眼肩頭若隱若現的巴掌印兒,又看了眼手中黃白枯到好似一碰就能碎的姜塊兒,一陣哭笑不得。

她愣神時,韓青嵐已驗看好兩個不知裝什麼的大木桶並重新蓋好,邊為板車套馬,邊轉頭招呼道:

「哎,走了。你想坐前面,還是後面?」

看丹陽瞪著手心發獃,他綁好最後的繩結,兩步走到她身邊,伸頭一看忍不住呵呵笑道:

「也難怪,你自小錦衣玉食的,五穀不分也是正常。那是調料中的一味,嗯,或者說成殿下著了風寒后喝的薑湯中的主料您回更有印象?」

韓青嵐的戲謔被丹陽一記冷眼給瞪到瞬間結束,他眼珠一轉立時高舉著雙手痞笑討饒,外加轉移話題道:

「您大人大量。咱們眼下可以出發了吧?一會兒只怕趕不及了。」

丹陽有一肚子的問題,但也知道這會兒不是問的時候。起碼,等馬車上路再說吧。

二話不說,她一步上前,一掀衣擺就穩穩跳坐到了車轅上。

回頭望了一眼明顯吃驚的某人,她一揚下巴,發令道:

「走吧。小爺是沒坐過板車,但好歹也長眼睛了。」

心氣一激,那說話的強調,眼神以及活靈活現的挑釁加不服輸的模樣。還別說,可真比之前照葫蘆畫瓢裝市井小販時入木三分多了。

韓青嵐心底失笑,卻也十分配合演了起來。

「嘶,得嘞嘿您吶,坐穩咱們這就走著。」

只一轉身,原本還有兩分正氣神色的青年頓時成了地道的車把式與掮客。

丹陽是第一次見韓青嵐這樣的「變臉」,也在這一瞬突然想明白了,對方是怎麼在被她舅舅身邊高手窮追不捨下還能從容脫身的。

她搖頭苦笑,心底卻實在好奇一個怎麼說也算世家子的公子哥,怎麼就成了她眼前看到的這副模樣。不過,除了個人的好奇心,她實在還有太多需要問和弄清的。

車輪轆轆轉眼已行出四五裡外,將熱鬧卻也破落的東城拋在身後。

丹陽眼見著景色漸漸變得熟悉起來,心知大概是正往淮陽王使者下榻處去。

她心下一定,也就有了餘裕來問其他。

「你常去,呃,那兒?」

丹陽雖想細問一番,可一開口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索性就想到哪兒就問到那兒了。

不過,一開口時才發現,好像就算是想問,因不熟悉的太多連形容都是件麻煩事。

韓青嵐一邊熟練的駕著馬車穿梭在慢慢人潮如織的大街上,聽到這話,竟還有功夫側頭看了身邊人一眼,才戲謔的笑回道:

「你說東街寺?還是剛剛換衣服的地方?」

丹陽聞言,眼珠半轉一抿唇,狡黠道:

「難道不一樣?」

韓青嵐呵呵一笑,緩緩道:

「一樣,也不太一樣。你必定聽說過東街寺的,否則當初怎會一頭就扎到那兒翻牆呢,是吧?」

說著又覷一眼丹陽,見對方面色無異,他無趣的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得寸進尺,稍稍回復了一些正經模樣,嚴肅道:

「那不知,是否聽過東街寺的另一個名號,七公廟。」

之後,韓青嵐倒也爽快,不用她問,已十分詳盡的解說起來。

在東城遠近聞名的東街寺,其實就是在七公廟的原址上建起的。而建的初衷,則是為了報恩。

當初,這兒還是座連匾額都沒有的破廟,只有一位被稱為七公的老秀才常住此地。

傳說那是一個屢試不第的倒霉人,因家鄉也沒有任何親人,所以他在考到最後喪失再考的興趣又身無分文後,終於落腳京城的破廟。

如今已不知老秀才如何營生,但有許多文章中都曾記下,這破廟中有許多窮困的讀書人被幫扶救助,

直到那一個出人頭地,享譽九州的宰相返回破廟。彼時恩公早已作古,此地唯剩更荒涼的破廟。

宰相出力出錢,重新修整了破廟,又毗鄰著建了這座東街寺。

丹陽聽到這,微微側頭后,感慨道:

「這倒是個心善,不好名的官。」

韓青嵐一挑眉,側頭望了身邊人一眼,笑道:

「哦,這話怎麼說?傳說中的那位宰相,如今都已不知是哪朝哪代,是胖是瘦的人了。你怎就能看出他心好,還不好名兒了?」

丹陽沒計較對方又恢復戲謔,且明顯是明知故問的語氣。

她只向後靠坐的更穩當了,展開一直握著的手心兒,注目在掌心上好似已有些軟了,不及小指粗細的枯黃乾癟老薑,喃喃道:

「若求名,如今怎會無人記得初建者是何人?起碼山門前的功德碑上,也該有他一筆。好心,就更是明擺著。拆了破廟,可遠比緊挨著它拆掉一片民居后再建一座容易多了。只不過,將心比心下難走的路,反倒是最好,最讓人安心的選擇了。」

一番話到最後已不像是說與身邊人聽,反倒更像在自語。

且不知是坐在車轅,風迎面吹來,還是在這車上坐了夠久。恍惚間竟覺得那種讓人喘不上氣的腥味兒,似乎也能忍受。

但她仍低了頭,輕嗅,忽而笑著低聲喃喃:

「好像,的確是很有用。也許……」

「嗯?你說什麼了?」

韓青嵐雖在專心駕車,但自認也留了大半心思在對談,尤其在咂摸之前那最後一句,別有意味的話。不成想,之後竟還有一句低語。

且雖沒聽清,但莫名的,他總覺著沒聽清的那後半句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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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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