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紫竹嶺鄉村直播間

看傻子上門送錢，其實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如果賺到錢，其實不用留一半，都拿出來請全村人喝酒才算盡興。

蘇逸早就忘了給村民們出過這樣的主意。

緩緩開車進村后，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出現一絲尷尬：「妙妙，那個……爸爸來的時候沒有通知鄉親們。他們沒出來迎接咱們父女其實可以理解……」

半小時之前他還給閨女吹牛皮，說在紫竹村裏人氣很旺，肯定會有人敲鑼打鼓地來村口迎接。

然而……

現實如此殘酷，村民們看到豪車竟然跟躲瘟疫一樣鑽進自家小別墅、小洋樓，半點迎接的意思都沒有。

這讓當爹的情何以堪吶！

好在妙妙的注意力還在七巧板上，一雙小胖手把七巧板玩得飛起，不時變化出各種模樣。

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只有七巧板，彷彿，七巧板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老爹在說啥，跟她沒關係。

「銳娃子？真是你啊！」

謝天謝地，終於有人透過車窗認出了蘇銳，讓他感激涕零。

進村的一路，只有各家歡快的狗叫聲歡迎遊子歸來，一個人影都見不到。

要是沒有狗叫，他還以為到了鬼村呢。

看着皮膚黝黑帶着草帽的壯漢，蘇銳呲著大白牙笑起來：「狗蛋！你再不叫哥，我就扒了你的皮！」

「嘿嘿，開這麼好的車回來，也不怕糟蹋了。我先坐坐，別嫌我臟啊。」

狗蛋麻溜地繞過車頭，搓著雙手就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看到後座的妙妙才臉色尷尬地詢問：「這個寶貝蛋兒，就是咱大侄女吧？真俊！」

妙妙怕生。

乘着她還沉浸在七巧板的世界裏，蘇銳急忙岔開話題，免得狗蛋嚇到閨女：「村裏人都上那去了？我回來了，不敲鑼打鼓的列隊歡迎就算了，一個個藏起來幹嘛？」

「你立的規矩啊！」

狗蛋一臉詫異：「早年間你不是說，村裏來了好車就趕快藏起來，讓狗對付那些傻缺老闆。等他們着急了再出來，隨便給點吃的、喝的，然後再講野人的故事嗎？」

你妹！

蘇銳服了。

憤憤不平地發動車子，開向記憶中自己的家：「十多年過去了，那個破規矩你們還守着？還把我當成了腦子被驢踢了的傻缺老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鄉親們窮的叮噹響的時候，每天就盼著來幾個找野人的大老闆，好掙點活錢養家。

來了老闆，又一擁而上壓價搶生意。

為了十幾塊錢打破頭的事，當年沒少發生。

不但大家都賺不到錢，還讓高高在上的城裏人看了笑話。

還在上初中的蘇銳看不過眼，就拉着老村長的胳膊出主意，讓各家各戶輪流着接待來客。

高漲上來的導遊費，還能解決一下真正的問題。

蘇銳的老爹是老一代的護林員，在老林子裏碰到白熊，就再也沒回來。

母親也因為難產早早撒手人寰。

從小到大，都是各家伸手拉一把，吃着百家飯長大。

老村長偏心，不但把自家的私房錢貼補給蘇銳上學，還挪了不少村裏的錢補貼蘇銳上完高中。

村裏娃都是泥猴子，就這一個能讀進去書的娃，大家也都樂意幫襯。

妥妥是全村的希望。

村裏最靚的那個崽。

念的書多，說出來的話份量就重，以至於老村長退位后，還蠻橫地要求村民們按照蘇銳制定的規則接待遊客。

當然，也有不少損主意。

比如在某些地方弄出個大腳印，某處樹枝上掛點莫名其妙的毛髮，然後對着自己送上門的記者們一通吹噓。

如此種種，完全是為了勾引尋找野人的大老闆進山，好讓山民賺錢。

狗蛋的詫異把蘇銳拉進一個蔫壞的年代記憶。

手底下卻沒有絲毫放鬆，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將車穩穩停到門口。

「這院子還住着人？」

眼前的土坯小院被打理得乾乾淨淨，一點雜草和灰塵都沒有。

甚至，院子前面的菜園子裏也種著滿滿當當的瓜果蔬菜，綠油油、紅彤彤，惹人垂涎。

門口兩棵碩大的香水梨也鬱鬱蔥蔥，枝頭掛滿了拇指大小的果子。

小院內，土坯房也好像沒有經歷過風吹雨打，被修補得嶄新嶄新的，絲毫沒有擱置十多年的跡象。

「老太公發話了，我們沒事的時候都得來給你家打理院子。髒了，破了，長草了，老太公手裏的拐棍可不認人。」

狗蛋躲到樹下陰涼處，摘下腦袋上的草帽扇著風回答。

蘇浩知道，狗蛋嘴裏的老太公，就是老村長：「嘿嘿，還是老頭對我好！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見面連聲哥都不叫，純粹是討打！」

刺眼的陽光好像穿透皮膚、骨骼，直接照射到心房——暖和的厲害。

一邊抱怨，蘇浩一邊打開車門把閨女從兒童座椅上抱下來：「妙妙，喜歡這裏嗎？這是咱們的家！」

妙妙抱着爸爸的腿不鬆手。

不遠處的樹下拴著一條土黃色的柴犬，正伸長了舌頭盯着新來的父女倆研究着什麼。

沒像其他人家的狗那樣汪汪亂叫。

「老太公吩咐的！說有條狗才算是家，所以我每天都得來幫你喂喂它。」狗蛋看到狗的時候，臉上憨厚的笑容遠比看到蘇銳要多。

概因小時候被蘇銳欺負過的記憶，實在無法抹去。

明明狗蛋出聲要早半個月，蘇銳非得當哥哥，不叫哥哥就漫山遍野攆著打。

一追，就追了七八年。

少年時的恩恩怨怨，給狗蛋心裏積累了不少陰影。

沒得到寶貝閨女的回應，蘇浩臉上的笑容不減，抱着妙妙打開後備箱開始翻騰。

不多大功夫，拿着攝像設備和一台嶄新的筆記本電腦進了小院，開始安裝攝像機。

並註冊斗貓直播平台的賬號。

同時還不忘囑咐狗蛋：「你去給老太公報信，就說我把家裏打掃乾淨去看他，給他老人家帶了禮物。」

「嗯！」狗蛋巴不得離這個魔王越遠越好。

少年夥伴重相逢的激情過去，剩下的都是滿滿的痛苦回憶，實在難以招架。

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沒了柴犬威脅，妙妙被菜園裏粉色、白的、紅的，各色花朵吸引。

蹦蹦跳跳地鑽進去輕輕撫摸。

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眨啊眨的，全是好奇的目光。

顏色！

閨女對顏色產生興趣了！

蘇銳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加快了調試攝像機的速度，他得利用直播平台告訴妙妙母親這個好消息。

身為處女座的完美主義者，他對攝像構圖要求極為嚴苛。

整整折騰了十多分鐘，才在大門口掛好攝像機。

連好數據線，再點擊電腦屏幕上的後台操作——紫竹嶺鄉村直播間開通了！

有沒有人觀看，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直播，只是為了讓妙妙母親看到孩子安全，不用擔心。

如果妙妙能有明顯的改善，生活就更美妙了！

為了保持持續的直播，他購買了很多專業設備，包括五架備用的大疆「悟」級專業攝影無人機和相配套的「靈眸」攝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