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為誰改變立場

李枳注意到林曉娟的沉默，叫停了混亂的場面，轉頭對林曉娟說：「小娟真是個很特別的的女孩哈，大家都激動得不行了，你還能這麼平靜！」

林曉娟被問得措手不及，慌忙中說到：「啊我只是在奇怪，我們這個小公司，有什麼東西是值得他們花錢買的，又沒什麼固定資產，產品就是一個辦公自動化的程序，和同行比也沒什麼特殊，新來的股東到底看上我們什麼了呢？」

顯然這個話接得簡直太不應景了，基本上和桌上討論的主題豪無關係，李枳也被林曉娟問得稍一愣。朱莉安嘲笑道：「林曉娟，會不會接話呀，你說的有什麼用么？跟上大家的思路好不好！」

「欸，朱莉安，問一下又有何防嘛？李經理，他們到底看上咱們什麼了？」王晨阻斷了朱利安的話。

李枳沉吟到：「我也是旁聽到的，兩位新的股東看重的是我們公司已經有的資質，申請獲批一個資質是很麻煩的，尤其今年政府主管部門提高了行業准入門檻，申請新公司難度更大了，所以我們公司的資質就更值錢了。另外，新的投資人對我們公司正在研發的一個專利技術很看好，聽說已經接近成功了，正在測試，下一步就是申請專利，預計明年可以上市銷售，可以替代我們現在銷售的產品。這個新技術產品的技術據說超出同行一大塊。很遺憾在這個節骨眼上，中大集團卻把公司賣了。好了，各位，我們還是把話題集中到我們需要討論的事情上來吧。」

林曉娟心裡還有一個疑問，剛才李枳的語言表述是「銷售部要大換血」，沒有提及到其它部門會不會變化，她很想進一步提問，但又覺得問得過於清楚會讓李枳難堪，而且李枳也封死了提出其它問題的空間。想想，這個問題遲早也是要知道的，也就作罷。

一時間大家短暫沉默下來，似乎沒人有具體思路。

忽然一個弱弱的女聲傳來：「李經理，其它部門的人員有啥變化沒有，他們都都什麼想法？」還是剛才那個怯怯的，相貌和業績一樣平庸，曾經接待過新股東暗訪的女生。

枳瞥了那個女生一眼，表情平淡地說:「其它部門目前還沒聽說有什麼變化，如果有變化，我會隨時告知大家的，我們抓緊時間討論我們的事情。我想可能大家這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成熟的思路，這樣吧，我先把我的想法給到大家，給大家一個思考的根據，然後我們充分討論，該增加的增加，該刪改的刪改，快的話最好今晚我們能形成一個比較一致的西。」

李枳隨後向一桌人拋出了一個方案，談了幾點要求，內容無非是以各種名目要求公司經濟賠償，包括雙倍發放六個月薪資，一定額度的遣散費，傭金損失補償等等，並聲稱她已經研究過勞動法，所提訴求均符合法律規定。並且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她甚至已經起草了一個文件，複印了幾份一併帶了過來，發給在座的諸位。

接下來的節奏顯得異常的迅速，幾分鐘閱讀後，沒有人提出任何增改的內容，所謂的商議變成了純粹的表態，除林曉娟未發言，每個人都表示完全同意。李枳見狀乾脆提議直接進入簽字環節。

林曉娟渾身肌肉緊繃，整個人呆住了。她是唯一一個站在所有人對立面的人，她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很荒謬。但此時此刻，這些人合力形成了一個很強大的氛圍，讓她感到極大的壓力，無法找到合適的語言和姿態表達自己的立場，只能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餐盤，不願和誰目光相遇。

很快地，一份文件繞桌子一圈，被簽上了每個人的名字，傳到了林曉娟的手裡。林曉娟大腦短路，也沒說任何話，轉手就將文件遞給了身邊的李枳。

李枳疑惑的看著她，她才想起來解釋，嘴裡囁嚅道：「李經理，我想再考慮一下」。

李枳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不悅，還未及開口，朱莉安搶先大聲說到：「曉娟，你是不是覺得你能留在公司？姐勸你還是別這麼想了，太天真了，你以為你是銷冠，新老闆會留下你，不會的，他們不會在乎一兩個銷冠，都只會用自己熟悉的人，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被整體端掉的原因，你剛出校門，社會經驗少，你跟著大家走，跟著李經理，沒虧吃。如果公司不同意咱們的要求，我們集體跟新來的總經理談判，就一定能爭取到最大利益。如果你不和我們一起，我們把條件談下來了，也不會算你一個，到時候你一個人，啥也得不到，多凄涼。再說了，剛才李經理也跟咱們透風了，李經理人脈廣，正在通過熟人聯繫這個行業的其它的公司，將來可以把咱們一塊帶到新公司，雖然你平時不太合群，不和我們靠近，但是李經理沒有想過扔下你不管，我們也都是兄弟姐妹，出來混都不容易，互相照顧。你一個剛出校門的小丫頭，孤孤單單地跑來北京混，後面的各種困難你都不知道。你得知道背靠大樹，找到組織。」

李枳接過話頭：「曉娟，我實話對你說，公司領導從沒跟我說起考慮過留下誰，領導跟我正式談的時候，確確實實說的是銷售部整體解散。曉娟，新領導下一步考慮的是重新打造一個銷售團隊，他們信心滿滿，準備聘請一個來自台灣的據說帶過很多牛逼團隊的一個銷售總監。他們的想法是請來一個所謂牛逼專業的銷售總監，就能很快培養出能幹的銷售員，建立一支能戰鬥的隊伍，銷售額自然不成問題。領導是從整體上考慮問題的，根本沒注意過具體的某個人。曉娟，這一年來，你確實是客戶最多的，但我們銷售部剛成立初期，你的業績也不突出，後來可能是你努力了，也可能是運氣，你趕超了大家，但我跟你講，其實一時領先沒什麼，也不要因此就認為自己比別人能幹，我看過太多的銷冠業績起起伏伏了，運氣好時業績好，運氣不好業績也下去了，這都很正常。你這麼年輕，怎麼跟客戶打交道，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還很需要磨練。別因為一時衝動而脫離了隊伍。」

「林曉娟，其實看你給客戶打電話的樣子，就知道李經理說的是對的，你跟客戶總是客客氣氣的，一聽就知道關係都還沒混熟。好銷售都是那種能很快和客戶混得很熟的，稱呼客戶也不會總是先生，女士，小姐的，距離多遠啊。你看朱莉安，她跟客戶都叫張哥呀，李姐的，這種狀態才對。所以你簽單多還是運氣成分多，而運氣不會一直那麼好的，是吧呵呵。」林曉娟抬眼看過去，是那個說自己接待過新股東暗訪，說話總是怯怯地，顯得有點沒底氣，說完還要呵呵兩聲的那個單英。

范明忽然忍不住笑著接著說：「單英，今天你這話說到痛點上了，別說曉娟跟客戶不太熟，就是跟我們也不熟啊。」

話音一落，一桌人都笑起來。林曉娟有些被激怒了，她忽然開口說到：「怎麼稱呼客戶，肯定不是只有一種方式。但是叫客戶『張哥，李姐』的時候，最好不要讓客戶覺得你有套近乎的嫌疑。」

沒有笑聲了，有一秒鐘的安靜。

范明斜靠在椅子上，收了笑容瞟了一眼林曉娟。

朱莉安的臉一下子陰了，她知道林曉娟的話未必是沖她來的，但由於是拿她舉例，她躺槍了。她馬上想反駁，但又覺得林曉娟的話沒有哪裡說錯，一時間找不出措詞，只好說：「啥叫套近乎呀，我就是能自然地跟客戶混得熟，你們好好學著點吧！」

李枳有些急：「同志們，別忘了我們今天幹什麼來了，話題都跑哪兒去了！」

李枳依然轉頭看著林曉娟：「曉娟，大家都簽字了，就差你了。」

「林同志你就簽吧，今兒這字大家都得簽，這不是某一個人的事，現在事關集體利益。」范明拉長了語調不緊不慢地說，誰都能聽出來，裡面暗藏一絲不友善的威脅意味。

林曉娟明顯感覺到內心的抵觸與不屑往上升，壓抑住低頭說到：「李經理，我就不簽字了，如果公司正式通知我離職，也應該會支付我的工資，我沒有其他要求，能拿走工資就可以。嗯...，我先回家了。你們慢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