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緝妖猴

卻說那七衣仙女自受了大聖的定身法術，一周天方能解脫。各自提著花籃，驚慌失措地跑到王母娘娘跟前。王母娘娘見狀，連忙問道：「爾等如此驚慌，所為何事？」

七位仙女哭哭啼啼地回奏道：「齊天大聖使法術困住我等，故此來遲。」

王母娘娘聽了，心一沉，兩眼一眯，有種不祥的預感。忙問道：「那你們摘了多少蟠桃？」

眾仙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當王母娘娘等得不耐煩，面露怒容時。為首的紅衣仙女這才小聲回答道：「只有兩籃小桃，三籃中桃。至後面，大桃半個也無……」

那青衣仙女和素衣仙女見王母娘娘變得鐵青，怕王母娘娘怪罪他們，連忙解釋道：「想必都是大聖偷吃了……」

皂衣仙女和綠衣仙女也連忙接著說：「……我等正在尋摘桃子時，不期想，那大聖走將出來，行兇挖打，又問設宴請誰。」

王母娘娘聽了，問道：「你們可曾提起哀家？」

紫衣仙女和黃衣仙女為了澄清自己，也連忙說道：「我等都說了。我等說是王母娘娘您設的宴，請天上諸位大仙。而他則逼問我等，為什麼不請他。隨後他就定住我等，之後便不知去向。只到如今，我等才得醒解回來。」

王母娘娘聽后，大怒：「孫悟空，好大的膽子，一頭畜生也想參加『蟠桃勝會』，簡直痴心妄想……」但是王母娘娘發怒過後，心道不妙，這次這個蟠桃勝會可難辦了。但是如果取消，又怕被別人笑話。只能立即馬不停蹄地跑到玉帝的寢宮，去對玉帝說明蟠桃園的情況。

王母娘娘說了不到片刻，又見侍衛官領著那造酒的一班下等仙人，同仙官等黑壓壓一片跑到玉帝的寢宮來奏：「陛下，大事不好了，不知甚麼人，攪亂了『蟠桃大會』，偷吃了玉液瓊漿，其八珍百味，亦俱偷吃了。」玉帝聽了，臉色又沉了幾分。

隨後又有四個大天師來奏上：「啟稟陛下，太上道祖氣沖沖地往陛下寢宮這裡來了。」

玉帝一聽，心想：「李聃這老頭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但是疑惑歸疑惑，口中卻是對王母娘娘說道：「太上老君地位尊崇，我和你到外面去接他一接。」就與王母娘娘一同走出寢宮迎接太上老君。只見太上老君橫眉立目，怒氣沖沖地帶著幾位小道童就往這邊而來。

太上老君見玉帝親自和王母娘娘出來迎接，明白玉帝心中對自己多少有些顧忌的，心裡的不快突然減少了些許。

太上老君象徵性地向玉帝朝禮畢，說道：「老道宮中，煉了些『九轉金丹』，伺候陛下做『丹元大會』，不期被賊偷去，特啟陛下知之。」

玉帝見奏，悚懼。心想：「這下連聯的丹元大會都辦不成了，這如何是好。」

玉帝正心煩意亂的時候，少時，又有齊天府仙吏叩頭稟報道：「孫大聖不守執事，自昨日出遊，至今未轉，更不知去向。」玉帝又添疑思。

只見那赤腳大仙又俯囟上奏道：「臣蒙王母詔昨日赴會，偶遇齊天大聖，對臣言萬歲有旨，著他邀臣等先赴通明殿演禮，方去赴會。臣依他言語，即返至通明殿外，不見萬歲龍車鳳輦，又急來此俟候。」

玉帝越發大驚，心想：「這畜生竟然敢如此無法無天。如果哪天這妖猴變成聯的樣子，在天庭到處亂竄，那就糟了。」他立馬說道：「這廝假傳旨意，賺哄賢卿，快著糾察靈官緝訪這廝蹤跡！」

靈官領旨，即急匆匆出殿遍訪盡得其詳細。回奏道：「攪亂天宮者，乃齊天大聖也。」又將前事盡訴一番。玉帝大惱，心想：「太白金星，這些事情都是因為你要招收這隻死猴子而起，等我把這隻死猴子抓住了，連你一起懲罰。」

隨即，玉帝立馬差遣四大天王，協同李天王並哪吒太子，點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五方揭諦、四值功曹、東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嶽四瀆、普天星相，共十萬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羅地網下界，去花果山圍困，定捉獲那廝處治。

眾神即時興師，離了天宮。這一去，但見那：

黃風滾滾遮天暗，紫霧騰騰罩地昏。只為妖猴欺上帝，致令眾聖降凡塵。

四大天王，五方揭諦：四大天王權總制，五方揭諦調多兵。李托塔中軍掌號，惡哪吒前部先鋒。羅睺星為頭檢點，計都星隨後崢嶸。太陰星精神抖擻，太陽星照耀分明。五行星偏能豪傑，九曜星最喜相爭。元辰星子午卯酉，一個個都是大力天丁。五瘟五嶽東西擺，六丁六甲左右行。四瀆龍神分上下，二十八宿密層層。角亢氐房為總領，奎婁胃昴慣翻騰。鬥牛女虛危室壁，心尾箕星個個能，井鬼柳星張翼軫，輪槍舞劍顯威靈。停雲降霧臨凡世，花果山前紮下營。

詩曰：

天產猴王變化多，偷丹偷酒樂山窩。

只因攪亂蟠桃會，十萬天兵布網羅。

這次玉帝是真的想要孫悟空的命了，不然他也不會派那麼多人來，就怕玉帝不是要用一半元神鎮壓三清尊者，估計他自己都親自來了。

當時李天王傳了令，著眾天兵扎了營，把那花果山圍得水泄不通。上下布了十八架天羅地網，先差九曜惡星出戰。李靖心想：「上次丟盡了臉面，這次一定要找回來。」

九曜即提兵徑至洞外，只見那洞外大小群猴跳躍頑耍。星官厲聲高叫道：「那小妖！孫悟空那死猴子在哪裡？我等乃上界差調的天神，到此降你那造反的猴妖。快教他快快來歸降；若道半個『不』字，教汝等一概遭誅！」那小妖慌忙傳入道：「大聖，禍事了！禍事了！外面有九個凶神，口稱上界來的天神，收降大聖。」

那美猴王正與七十二洞妖王，並四健將分飲仙酒，一聞此報，公然不理道：「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門前是與非！』下去。下去。」擺擺手，讓那報信的小妖退下去。

說不了，另外一個小妖又跳進來道：「那九個凶神，惡言潑語，在門前罵戰哩！」美猴王聽了，哈哈笑道：「莫睬他。『詩酒且圖今日樂，功名休問幾時成。』」說完，又相互與在座的各位敬了一碗酒。

說猶未了，又一隻小妖跑進洞來報：「爺爺！那九個凶神已把門打破了，殺進來也！」這時，美猴王勃然大怒，罵道：「這些潑毛神，老大無禮！本來不與他計較，如何上門來欺我？」即命兩個獨角鬼王先領帥七十二洞妖王出陣，他領著四健將隨後就到。

那小獨角鬼王在召集兵馬的時，偷偷問了一下大獨角鬼王：「哥，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是不是真的要去與天庭那伙人對著干？」

大的獨角鬼王說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麼辦法，整個花果山都被包圍了，我們想逃也逃不掉，也不知道這隻死猴王都底闖了多大的禍。」

那倆獨角鬼王見逃不出去了，只得領命，疾帥妖兵出門迎敵，卻被九曜惡星一齊掩殺，抵住在鐵板橋頭，莫能得出。

正嚷間，美猴王領著眾到了。叫一聲「開路！」掣開鐵棒，幌一幌，碗來粗細，丈二長短，丟開架子，打將出來。正好這幾天時間，那猴子把那些仙桃和仙丹消化、吸收得差不多了，功力大增，舞起那鐵棒來，呼呼生風，那九曜星哪個敢抵，一時打退。

好一會兒，那九曜星立住陣勢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弼馬溫！你犯了十惡之罪，先偷桃，后偷酒，攪亂了蟠桃大會，又竊了老君仙丹，又將御酒偷來此處享樂。你罪上加罪，豈不知之？」

美猴王聽后，大笑，手中鐵棒杵在地上。說道：「這幾椿事，實有！實有！但如今，你想怎麼？」

九曜星喊道：「吾奉玉帝金旨，帥眾到此收降你，快早皈依！免教這些生靈納命。不然，就屣平了此山，掀翻了此洞也！」

孫悟空的酒氣正上頭，聽到九曜星如此蠻橫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大怒道：「呔！量你這些毛神，有何法力，敢出浪言，不要走，請吃老孫一棒！」

這九曜星見這隻死猴子硬是不投降，沒辦法，一齊踴躍上前再戰。那美猴王不懼分毫，輪起金箍棒，左遮右擋，借著酒勁把那九曜星戰得筋疲力軟，一個個倒拖器械，敗陣而走，急入中軍帳下，對托塔天王道：「那妖猴果然十分驍勇！我等戰他不過，敗下陣來。」

李天王聽了，心生不悅，揮手讓他們下去休息，然後立即調出四大天王與二十八宿，一路出師來斗。那美猴王也公然不懼，調出那倆獨角鬼王、七十二洞妖王與四個健將，於洞門外列成陣勢。

這場混戰鬥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好驚人也：

神仙揮砍，寒風颯颯，妖怪騰挪，怪霧陰陰。那壁廊旌旗飛彩，這壁廂戈戟生輝。滾滾盔明，層層甲亮。滾滾盔明映太陽，如撞天的銀磬；層層甲亮砌岩崖，似壓地的冰山。大捍刀，飛雲掣電；楮白槍，度霧穿雲。方天戟，虎眼鞭，麻林擺列；青銅劍，四明鏟，密樹排陣。彎弓硬弩鵰翎箭，短棍蛇矛挾了魂。猴王手中如意棒，翻來覆去戰天神。殺得那空中飛鳥亂撲騰，山內虎狼盲頭竄。揚砂走石乾坤黑，播土飛塵宇宙昏。只聽兵兵撲撲驚天地，煞煞威威振鬼神。

整片天地只有喊殺刀兵之聲，只見血流遍野，哀聲遍地。這場廝殺自辰時布陣，混殺到日落西山。那倆獨角鬼王與七十二洞妖怪，盡被眾天神捉拿去了，只走了四健將與那群猴子，深藏在水簾洞底，才逃過一劫。

這美猴王一條鐵棒，抵住了四大天神與托塔天王李靖、哪吒三太子，俱在半空中，——殺夠多時，那猴王見天色將晚，酒也醒了大半怕天黑有變，不敢多作糾纏，立即拔下一把毫毛，丟在口中，嚼將出去，念個法咒，叫聲「變！」那些毫毛就變了千百個美猴王，都使的是金箍棒，在那六人分神之間，打退了哪吒三太子，戰敗了五個天王。

那美猴王得勝，收了毫毛，急轉身回洞，早又見鐵板橋頭，四個健將，領眾叩迎那美猴王，哽哽咽咽大哭三聲，又唏唏哈哈大笑三聲。

那猴王見狀，問道：「汝等見了我，又哭又笑，何也？」四健將答道：「今早帥眾將與天王交戰，把七十二洞妖王與獨角鬼王，盡被眾神捉了，我等逃生，故此該哭。這見大聖得勝回來，未曾傷損，故此該笑。」

美猴王擺擺手說道：「勝負乃兵家之常。古人云：『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況捉了去的頭目乃是虎、豹、狼蟲、獾獐、狐駱之類，我同類者未傷一個，何須煩惱？他雖被我使個分身法殺退，他還要安營在我山腳下。我等且緊緊防守，飽食一頓，安心睡覺，養養精神。天明看我使個大神通，拿這些天將，與眾報仇。」說完，美猴王就自顧自地進了洞里。

四健將聽了美猴王這話，都是相互看了看，幸好大家都算是猴子，不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隨後他們四個與眾猴將椰酒吃了幾碗，安心睡覺不題。

那四大天王收兵罷戰，眾各報功：有拿住虎豹的，有拿住獅象的，有拿住狼蟲狐駱的，更不曾捉著一個猴精。當時果又安轅營，下大寨，賞勞了得功之將，吩咐了天羅地網之兵，個個提鈴喝號，圍困了花果山，專待明早大戰。各人得令，一處處謹守。此正是：妖猴作亂驚天地，布網張羅晝夜看。

畢竟天曉后如何處治，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