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第6章

張家母女和許助理去派出所做了筆錄，樓道里，除了幾個好事的鄰居伸頭好奇，就剩下兄妹倆了。

霍斯爵牽過妹妹瘦的只有骨頭般的手，十分心疼，「走，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

到了樓下，童澄澄才注意到，哥哥還有車子。

看着款式大氣的黑色車子，童澄澄眼睛驟然一亮。

她雖然不知道牌子，但是看這車子，也知道應該是不便宜的。

她問：「這是……你的車？」

「嗯，是哥哥的，喜歡嗎？」

童澄澄點點頭，「很漂亮。」說這話的時候，童澄澄眼睛亮亮的，私會從沒有見過那麼好的車子。

「你喜歡的話，等你滿十八歲，哥哥送你一輛。」

「可以嗎？」童澄澄小心翼翼問道。

看她詢問的小心翼翼，生怕那一句話會得罪人一般，霍斯爵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他笑道：「當然可以。你要是不喜歡這個款式，哥哥可以送你更漂亮的款式。」

童澄澄驚喜的點點頭，「好。」

雖然不知道哥哥是哄她，還是真的，但是有人送禮物的感覺真好。

「走，哥哥帶你去吃飯。」

等到上了車，童澄澄發現車子比她想像的還要好。

車內空間寬敞，和她以前坐的每一個車子都不一樣，她還沒有見過那麼豪華寬敞舒適的車呢。

而且，哥哥還有司機開車，她和哥哥一起坐在後座上。

大概是因為太緊張和興奮，她連安全帶也忘了系。

還是哥哥先發現，伸手將她的安全帶拉過來。

這小小的舉動，也把童澄澄嚇了一跳。

「哥哥幫你系安全帶。」霍斯爵笑着說道。

「哦，好。」

男人小心翼翼的給系好安全帶，不管是語氣還是動作，都溫柔的不像話。

童澄澄緊張的繃住身體，看着哥哥給她扣安全帶。而她並不知道，霍斯爵除了給自己系安全帶之外，這還是他第一次給別人系的安全帶，手法生疏，卻無比的細心溫柔。

前頭的司機小周，也是第一次見這樣溫柔的老闆，想着自家老闆的痞子，秉承不看不聽不聞的想法，他十分恪盡職守的驅動着車子。

大概是因為兄妹剛見面，車內雙方都很安靜，霍斯爵怕自己說多了，讓妹妹緊張。

而童澄澄卻不敢亂說話，覺得還有些不真實，就好像在做夢，她不敢多問，怕問多了，夢就破碎了，所以寧願這個夢能做的長一點。

車子安靜了一路，童澄澄心思卻千轉百回。

而她不說話，霍斯爵也不知道該問什麼才好？畢竟人剛找到，也怕她怨恨埋怨自己。

「你……你真的是我哥哥？」過了好一會，童澄澄才開口詢問。

霍斯爵一愣，隨即笑道：「是啊，我是哥哥。難不成你覺得我在騙你？」

童澄澄搖搖頭，自嘲道：「我只是感覺像在做夢。」

從沒有想過，哥哥有一天會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

爺爺以前一直在幫她找哥哥，可找尋的時間長了，她也逐漸的對哥哥失去了希望。就算爺爺說等她成年了，讓她繼續去找，她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不是不想找到哥哥，而是不敢在希望中得來更大的失望。

霍斯爵緊握住她的手，「不是做夢，這都是真的。」

童澄澄抬頭看他，眼底裏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渴望。

不是夢嗎？

可這太像了。

「對了，小豆包還沒說你想吃點什麼？」霍斯爵打斷她繼續

童澄澄搖頭，「什麼都行，能吃飽就好。」

對她來說，能吃飽就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以前爺爺在的時候，日子很平淡，但是並不愁吃飯。

但是他走了，自己每個月的生活費就很少，只能勉強的夠吃。而她現在又正在長身體的階段，學習力度大，時常感覺到飢餓，可是錢只夠一天三頓，而且還是吃的很簡單的三頓，多了她也負荷不來。有時候餓了，就多喝水，學校飲水機的水都是免費的，因為打水的人多，所以她在課室裏頭直接放了一個暖壺，方便自己一天都有水喝。

看着她只想吃飽，沒有任何追求，眼底里沒有對食物的熱切，霍斯爵恨不得把監護她的張家人大卸八塊。

將她手放在掌心裏，霍斯爵聲音盡量輕柔，「咱們今天不吃的那麼隨便，你有什麼想吃的都可以告訴哥哥，哥哥給你買。」

「我……」

童澄澄其實有很多東西想吃的，那些東西，都是以前爺爺在的時候偶爾會吃，這半年則是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可最終，她開口的卻還是，「我想吃飯，哥哥你帶我吃好吃的就行了。」

「嗯，好。」

車子緩緩駛入一條巷子，比起喧囂的城市，這裏安靜許多。

最後，車子在一個小院門口停了下來。

「到了。」

童澄澄抬頭朝窗外看去，卻看是在一條小巷，周圍來往的行人很少，倒是左側停了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小轎車，還有超跑之類的。

「到了？」她問。

「嗯。」

霍斯爵給她解了安全帶，下了車，又溫柔的給她開了門。

童澄澄從車內出來，迎面是一個門樓，門口掛着紅艷艷的燈籠，兩邊的街道是昏黃的路燈。

這裏看着不像是熱鬧的街市，連個餐廳的樣子都沒有。

一瞬間，她站在原地沒動，甚至有些害怕。

霍斯爵問道：「怎麼了？」

只見小姑娘慘白著臉，「這……這裏吃飯嗎？」

「嗯，這是一家私房菜，平時外面的人想吃都吃不到的，需要預定，哥哥跟老闆有點交情，帶你過來嘗嘗。」

男人說話間，司機小周已經上錢去敲開了那硃紅色的大門。

大門內出來一個穿着旗袍的年輕女人，朝着他們這邊，做了個請的動作。

「走吧，你不是餓了嗎？」

在哥哥的牽着下，童澄澄這才亦步亦趨的跟上。

只是，心裏頭對這樣的地方，還是滿心的疑惑和好奇。

雖然活了兩輩子，但是都是個平反普通人，除了上學之外，並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世界，說她是乖乖女也不為過。

小時候遭遇的拐賣，那時候年紀也太小，所以記憶不深，也是在爺爺去世之後，她才算真正的體會到人間真實，社會冷暖。

當兄妹兩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年輕旗袍女人恭敬的垂首，喊了一句，「霍先生。」

童澄澄看見哥哥微微頷首，問道：「阿澤在嗎？」

「老闆今天在的。」

「嗯，給我安排個房間吧！」

「是。那霍先生，這邊請。」

進了大門之後，童澄澄才發現，裏頭比她想像的不一樣，屋內燈火明亮，道路的兩邊，是還在盛開的鮮花，一簇簇，邊上還有兩排立着的角燈，照映着鮮花，讓鮮花變得更加美艷。微風吹來，甚至還能聞到陣陣花香。

而不遠處的房子，則是和古代房子一樣的，古香古色，美輪美奐，檐下是一排的紅燈籠，看起來很喜慶。

她一路走，一路目不暇接，盯着這個看看那個，眼底里流露着滿滿的好奇。

院內的房門是敞開着的，眼睛能看到裏頭的水晶燈飾，將整個大堂照亮。

踏進去的時候，童澄澄都緊張不安，總害怕自己的身份和這裏格格不入。

而就在兩人從走廊進入包廂的時候，一道聲音喊住了兩人。

「霍斯爵！」走廊盡頭，有人疾呼道。

童澄澄看見哥哥停下腳步，朝她說了聲，「咱們等一會。」

兩人回頭看去，童澄澄看見走廊走來一個男人，穿着花色繁雜的襯衫，大晚上的，還戴了個墨鏡。

等人到了跟前，對方微微彎腰，拿下了戴在眼睛上的墨鏡，緊盯着童澄澄，吹了聲口哨，「喲，第一次看見霍先生帶女人來我這卿寶閣啊，不對，這還是個小姑娘，霍斯爵，你這是改吃嫩草了？可這也太嫩了吧，妹妹，你還沒滿十八吧？」

童澄澄拘謹的被人直白打量著，稍稍往哥哥身後退了一步，但還是回了句，「我……我十六歲了。」

「我去，十六歲？霍斯爵，你也太不是人了吧，那麼小的孩子……」

「別鬧，這是我妹妹。」不等好友說完，霍斯爵打斷。

「我知道這是個小妹妹啊……什麼，這是你妹妹？」反應過來，顧澤才知道，這妹妹的意思不是他說的意思。

眼睛瞪大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看看自家好友，顧澤還真從兩人五官上，看見那麼一點相似之處。

不過還是不敢相信的問著，「這真是你妹妹？」

「嗯。」

「這怎麼可能？真的是啊！」顧澤沒有從霍斯爵臉上看到絲毫撒謊的跡象，又驚又奇，「之前你說你還有妹妹，我還以為是騙人的，沒想到真是……」

不等顧澤驚訝過來，霍斯爵拍了拍他，「行了，我妹妹餓了，沒空跟你敘舊，還是趕緊讓廚房上菜。」

「哦。」

「對了，讓人給我弄點碎冰還有布。」霍斯爵吩咐道。

「怎麼了？」顧澤說着，仔細一瞧才發現小姑娘的臉頰有些紅腫，就好像之前被人打過。

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還是讓人趕緊去準備。

童澄澄的臉是之前被張母打的，雖然已經消腫了些，但是兩邊兩頰對比還是有些區別的。

冰塊上來之後，霍斯爵全程為妹妹敷臉。

剛開始童澄澄還不適應，退了退，「還是我來吧！」

「沒事，哥哥幫你。」

沒有辦法，童澄澄只能讓他幫忙。

被紗布包裹着的冰，輕輕敷在臉上，火辣辣的臉上頓時舒服多了。

顧澤來到時候，透過門，看見的是小心翼翼給小姑娘敷臉去腫的霍斯爵。

兩人認識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柔軟的一面，簡直軟的不像話。

他本以為，霍斯爵這樣剛硬的男人，就算面對喜歡的人，也不會柔軟下來，卻沒有想到，他這喜歡的人還沒找到，卻已經在自家妹妹面前露了軟。

這就叫百鍊鋼成繞指柔？

雖然早就聽說過霍斯爵還有妹妹，但是乍然見了人，顧澤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

於是，在霍斯爵處理好她的臉頰之後，就進來討好式的跟童澄澄套近乎。

「妹妹想吃什麼？今天顧澤哥哥請客，我們這裏私房菜都很好吃。」

面對對方的熱絡，童澄澄卻更多是緊張。

她看了看自家哥哥，忍不住靠近一些，應道：「我都聽我哥哥的。」

這一聲「我哥哥」，算是區分了兩人的關係。

霍斯爵聽着這稱呼，只感覺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輕鬆舒服多了。

不過這並沒有打斷顧澤繼續討好的心，「那你可以看看菜單的，你和你哥哥口味未必一樣，你要是看上哪個，顧澤哥哥就讓廚房給你做。」

要知道，霍斯爵這人在很多人面前，簡直毫無缺點，毫無弱點。別看他們私交不錯，但是在生意場上的事情，霍斯爵不讓利的時候，不管你怎麼磨，他也是寸步不讓，被人稱呼一聲商場鐵公雞。

不過現在可不一樣了，霍斯爵居然有個能讓他軟聲軟氣說話的妹妹。也就是說，討好妹妹，等於討好了哥哥。顧澤想想，覺得這筆買賣不愧。

大概是看透了對方的心思，霍斯爵也朝童澄澄說道：「點吧，看見什麼想吃的，都可以跟哥哥說。」

童澄澄剛開始還有些拘謹，不過在哥哥的示意下，還是拿起菜單看了看。

只是，這菜單上的每一個菜，看起來都很好吃，讓童澄澄無從下手。

「看中什麼了？」霍斯爵問道。

只見童澄澄把菜單推放在桌子上，小聲說了句，「我覺得全部的菜都很好吃的樣子。」

「那就每一個菜都上！」顧澤大方說道。

「可是，那樣會很浪費的。」

菜單上有好幾十個菜，這要是全部上來，肯定吃不完的，除了浪費食物，還浪費廚師的心血。

想想童澄澄就覺得不應該。

顧澤卻解釋道：「沒事，吃不完咱們打包帶回去。」

「那就不新鮮了，還是浪費。」這一句話是霍斯爵回答他的。

最後，霍斯爵聽妹妹的，不浪費食物。

不過，他還是讓童澄澄點了幾個自己認為最好吃的。

另外，顧澤自己也送了幾個菜，這頓飯算是齊了。

等一個個菜接連的上上來，童澄澄眼睛盯着菜都快盯直了。

可面前的兩個人都沒動筷子，她也只能看一眼，假裝輕鬆的挪開。

「你可以出去了。」飯菜來齊后，霍斯爵突然對顧澤說道。

顧澤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過看了眼緊張不安的小姑娘，顧澤笑着起身，「我反正吃飽了，你們慢用，我剛想起一些事情還沒忙完，先出去忙，你們有什麼事情，叫一聲就行。」

「嗯。」

等人出去了，童澄澄這才看着哥哥。

「吃吧！」霍斯爵直接給她的碗裏夾了快肉。

只有哥哥在，童澄澄要放鬆多了，在哥哥的不停夾菜攻勢下，她只能一直吃。

「多吃點……」耳邊是哥哥的聲音囑咐著。

童澄澄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那麼好吃的飯菜了，除了點頭猛吃之外，再也不能想別的。

她想，就算這是一場夢，那也值了，畢竟嘗到了那麼好吃的飯菜。

小姑娘大概是餓的狠了，之前還拘謹不敢亂動，在美味飯菜的吸引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一頓猛吃。

看她吃的快，霍斯爵除了心疼，只有不停的給她夾各種好吃的。她應該很久沒這麼好好的大吃一頓了吧？

不過小姑娘也有禮貌，他每次把菜放下，總會說上一句，「謝謝哥哥。」

霍斯爵苦笑道：「謝什麼？這是哥哥應該的。」

將妹妹遺失了十幾年，本來就是他當哥哥的錯，又怎麼好意思承受這一聲謝謝？

這頓飯，童澄澄吃了很多，都快把肚皮撐破了。

等反應過來才發現，哥哥沒吃幾口菜，全程都在給她夾菜。

她喝了口果汁，整個人瞬間的舒坦了。

只是剛想鬆口氣，卻很尷尬的打了個飽嗝。

看哥哥似笑非笑，她連忙化解尷尬，「哥哥，你剛才也沒怎麼吃，趕緊多吃點吧！」

霍斯爵笑應道：「好，哥哥吃。」

兄妹倆吃飽喝足的時候，已經快過去一個小時。

等到兩人出來的時候，顧澤才上前找尋。

「有點事情跟你說一下。」顧澤一改之前的嬉笑，眉眼嚴肅。

霍斯爵知道他要說的是公事，對童澄澄說道：「豆包，我先跟他去說點事情，你先去那邊沙發上休息會。」

童澄澄乖巧的點頭，手中還捧著剛才沒喝完的果汁。

她捨不得丟了，這半年來的飢餓生活，讓她不敢隨便浪費食物。

穿着漂亮旗袍的小姐姐將她引到休息室，而另一頭，顧澤還是不敢置信的詢問著霍斯爵，「這真是你妹妹？」

「嗯。怎麼，不像？」

顧澤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

「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多了。」

「嗯，也是。不過，你這妹妹也太瘦了，這五官長的還不錯的，但是怎麼那麼瘦，以前那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不等顧澤話說完，霍斯爵腳步突然頓住。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霍斯爵突然自責道：「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