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自保

李翠英神情由愕然轉成慌亂，她本來就因為多年勞作顯得蒼老，兩鬢的頭髮白了許多，這會兒整個人都顯得無助起來。

「不……這不……」李翠英搖著頭彷彿不肯相信一般。

「老頭子他……不可能這麼狠心的……」

她不斷念叨著這句話，彷彿是為了要說服自己，半晌，她那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抬起來看向姜雲，眼裡帶著祈求，「沄娘，他們不會……不會這麼狠心的……」

姜雲輕輕的搖了搖頭。

事實上，程嶠不說，姜雲壓根就沒想到這回事。

她畢竟是個從現代過來的靈魂，什麼佃戶，嫁娶之類，以前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她工作能力強，行事也很嚴肅，帶著的團隊成員和她性格也有相似之處，再加上她平時並不愛隨便結交朋友，哪怕她一直保持單身，也不會有人跑到她面前說什麼再不嫁人就成剩女了的話。

至於那些背後說的，姜雲從來都不在意。

而從地主家裡佃田地種田這種事情，姜雲別說想了，就連佃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她還回憶了半天，才從已經快要被遺忘的高中歷史課本里找到。

想明白這個詞的意思之後，姜雲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如果姜家趙家這樣的，連自己的一塊田地都沒有，還要租地主的田地來耕種……這得是多落後的地方？得多窮？

轉念一想姜雲知道自己就錯了，在土地私有制的情況下，本來土地就容易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上，註定了大部分人都是沒有土地的貧農，只能租種別人的土地。

她將這些念頭壓下去，了解自己所處的環境自然迫在眉睫，不過也不必著急於眼下，這會兒程嶠和夏沖還等著她的回答呢。

把整件事思索了一番，姜雲知道程嶠說的非常有可能就是趙家的算計，說不定趙家除了這些，還有別的算計，畢竟小人之心，從來都不能小瞧。

於是她眼眸低垂，聲音沉痛的開口，「李嬸，如果……如果他們不狠心，我大哥二哥會死嗎？」

用道德來綁架心中尚有良知的人，從前姜雲不屑於如此，如今身處最底層最弱勢，卻不得不如此自保。

「如果不狠心的話，我大嫂逃走的當晚，他們就能出來攔住她了……」

「如果不狠心，我二嫂又怎麼會走投無路拋下兩個孩子跟著我二哥走了呢？」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李嬸，我知道你對我們好，可是我們家都這樣了，這個家都要垮了，我能信你，那我能信隔著這幾堵牆的其他人嗎？」

李翠英啞口無言，她嘴唇顫抖著，聲音抖的不像話，一出口就散在了冷空氣里，依稀能聽到她在說：「不，不可能。」

夏衝上前一步，眼裡終究閃過一絲不忍，「李嬸子，這些年來，趙吳東對你如何，你兒子兒媳對你如何，我們也不用多說什麼，我聽你兒媳說昨天你拿了糧食過來接濟了沄娘，恐怕是昨晚趙吳東打你的原因了。」

「你怕他，也怕你兩個兒子，可我相信李嬸子你是個好人，你是真心想要沄娘和那幾個孩子能好好活下去的。」

李翠英抬手捂臉，先是隱忍，最後有壓抑不住的哭聲傳出來。

姜雲看了，終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