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不得已，只能故意誤導她了

當時北月玉萍主動聯繫她，她給她的解釋是半真半假的。真的是前半部分，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北月孟義利用，引陳磊現身。

假的是後半部分：她根本不知道陳磊原來在找她，落入了壞人手中，不過他已事先將日記本的照片寄放在某個地方讓她去取。

自始至終在她面前，她都迴避開陳磊死亡一事。眼下卻又必須得借用，最終合計之下，她選擇了這種模稜兩可的語句。

僅僅模稜兩可的三個字，效果非常好，她馬上又泣不成聲。隔著聽筒，仿若都能看到她捂住嘴，竭力想壓抑，卻壓抑不住的痛苦。

「可是還不夠嗎？」北月玉萍抽噎，「倒賣文物不是已經能夠置他於死地？為什麼還要糾纏我爸的乾屍？為什麼……」

「陳磊被燒了，我爸也被燒了，兩個人都被燒了……你們為什麼全都要逼我……」斷斷續續，言語凌亂。

「玉萍小姐，」微涼遲疑，「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她低低喃喃，爾後自嘲：「我已經拋棄了我的姑姑和舅舅，我背叛了他們。呵呵，二十多年的感情，比不得這一次我為了毛豆的未來做出的決定，我成了他們眼中的白眼狼。」

她聽言眉心一跳：「你姑姑和你舅舅聯繫你了？」

「聯繫我了又能怎樣？我已經走出這一步，就不可能再回頭了。」她悵然，「其實我早就不欠他們的了，他們的養育之恩，我全部都還了。沒有我，沒有我爸，他們根本……」

突兀地卡住，半秒后，她有些自說自話：「北月孟義說得對，我確實是最明白最通透的那一個。光憑盜墓和倒賣文物這種事，哪裡能制衡他二十多年，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將我們滅口的。」

「姑姑他們根本不懂，他們根本不懂……不懂的……」語音哽咽，北月玉萍喉嚨堵住，一時之間出不了聲。

微涼聽得稀里糊塗，感覺明白大致的意思，卻又不完全明白。

她抹了抹眼淚，很快重振精神：「季小姐，我知道，你們都希望再給他加一條罪名。我現在認認真真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確實要為我爸的死負責，不過我爸確實不是他殺的。」

「我恨他害死了陳磊沒錯，但莫須有的罪名我無法編造。所以你讓那個警察不用浪費功夫了，再怎麼追查，我爸也都是死於心肌梗塞。」

不是北月孟義殺的？微涼愣怔。

「至於我爸的屍體為什麼會變成乾屍出現在博物館……」她稍加停頓，先問了一句：「季小姐不是已經看到過日記本上那段關於製造乾屍的古法記錄？還有我爸和他的玩笑話？」

「嗯，」她應著，聽她緊接著道，「那是我爸的個人意願。」

「個人意願？」

「是，我爸的個人意願。」北月玉萍確認道：「日記本上寫的那寥寥幾句其實不是玩笑話，我爸是當真的。他生前就希望死後自己的屍體能製作成乾屍，永遠不腐不朽。」

微涼愣在那兒久久無法言語，震驚這世界上竟存在如她父親這般的人。他這算是以他一生之熱愛作為他生命的結點？生前研究文物，死後成為文物？

在她的生活經歷和人生觀念里，她對此難以理解，甚至認為有點奇葩。連帶著，她認為北月孟義他們也奇葩：前者明顯認同了自己父親的遺願，後者則真的親自動手將人的屍體做成了乾屍。

他們這些人……當然，這其中並不存在誰對誰錯的問題。

「季小姐很吃驚？」她猜到她許久不出聲的原因。

「嗯，是，」微涼不否認，舔舔唇。「抱歉，我的吃驚並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北月玉萍淡淡嘲弄。「吃驚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這不是正常人能幹出的事。」

她抿抿唇，不吭聲，因為暫時不知該針對這件事說什麼。她倒還在喃喃：「我在警察那兒做的筆錄，很大一部分是真的。一開始我確實以為我爸下葬了的，我也是親眼看見裝著他遺體的棺材入土的。直到幾年前，我給我爸遷墳，才發現棺材里是空的，連骨頭都沒有。」

「我當時想報警，北月孟義阻止了我，告訴我我爸的遺體當年被他帶走了。並把我爸親筆寫過的一封遺體捐贈書拿給我看，別人是把遺體捐贈給醫學，我爸是把遺體捐贈給了文物……」

「我了解我爸，這確實非常像他能幹出的事，而且當時我也已經在日記本里看到過這段腌鹹魚的記錄。才後知後覺恍然，原來根本不是玩笑之語。」

「所以，這件事我沒有追究他。終歸我爸去世的時候，我年紀還小，他沒有和我商量，就這麼偷偷做了。」可既如此，為什麼她之前的反應，貌似也並不知曉自己的父親在博物館？還請求去見？微涼狐疑。

未及問出口，便聽北月玉萍話鋒一轉：「只不過，那個偽君子騙了我。」

語音里也隨之添了分冷意：「他騙我，我爸的遺體做成乾屍後送進了研究所里做研究，我才沒探問我爸遺體的去向。如果不是這次的火災，我也不知道原來被他私藏了。」

她霎時得到解惑，至此，也總算把事情基本捋順了。但……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而已，你坦白告訴警察，也沒有關係的。」

「我不想牽扯出不必要的麻煩，」她的言辭依稀有些閃爍。「這件事我只想到這為止，而且和他倒賣文物的案子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想說。」

微涼略略一頓，心下兜轉些許心思，嘗試先把話題轉到一件事兒上：「玉萍小姐，陳磊曾經無意間和我提過，你父親去世前的一陣，和北月孟義發生過爭吵。似乎還吵得挺厲害的，關係僵到不往來的狀態？」

「什麼爭吵？沒有的事！」不知被觸及到什麼痛點，她的情緒陡然激動，不僅音量拔高，連音色都有些變調。

反應強烈得微涼一時怔忡，她儼然也察覺自己的失態，迅速說了句「抱歉」。安靜下來，恢復如常道：「應該是陳磊聽錯了，因為我大姑姑嫁進了北月家，我們兩家人的關係比以前更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