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你倒是比我自己還清楚

「你倒是比我自己還清楚!」

乍然聽到這熟悉又略帶輕嘲的語氣，褚佳蔓腦中的一根弦突然綳斷，渾身僵硬。

她這邊還抱著一絲微末的幻想，只祈禱是她聽錯了，那頭偽猴已經支支吾吾地開口：「老……老闆，您……您怎麼大駕光臨了？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很不講義氣地拋下二人就慌慌張張地一溜煙跑走了。

這會確認無疑了。面對身後異樣的寂靜，她頭皮一陣發麻，可偏偏跑也跑不得，調整了好多次呼吸后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過了身。

其實她也很崩潰。從小便被教育，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可為何這幾次嘴上總把不住關，每每都撞槍口上，心下頓生一片懊惱。

也不敢瞅著他看，只能小心翼翼地用眼角餘光瞄他一眼，見他雙手鬆松垮垮地環著胸，就這樣斜倚在門口，嘴角噙著和往常無二般的散漫笑意，連眼尾那顆桃花痣也在燈光的映照下放肆地蔓延，一時她竟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江……」她輕聲囁嚅了一句，又覺得不妥，蹙了蹙如霧的眉心，正正經經地喊了聲「老闆。」

半晌沒動靜，她壓抑地發慌，剛一抬頭，就看見他跨著步子慢悠悠地向她走來，偏偏褚佳蔓還從他含笑的眼底看出了一絲冷厲。他每走一步，她的心就跟著跳動一拍，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褚佳蔓感受到了他不同前幾次見面時的剋制沉重的呼吸，她只覺得一顆心都提到了喉管。

她何曾真的懼怕過什麼。

褚佳蔓隱隱有種感覺，江承晞怕是她這輩子的劫難了……

「怎麼不繼續說了？」褚佳蔓能感受到江承晞落在她頭頂的視線，輕輕淺淺的笑意透過耳膜，惹得她腦殼突突直跳，「你怕什麼？」

因為心虛，她眼睛在四處不停地飄忽，忽然就瞟到了他捏緊的手心，拳尾的縫隙里露出一小節翠玉的環扣，她心頭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手看，可又覺得實在太荒唐。

江承晞怎麼可能會專程來給她送手機？

「江少，佳蔓不是故意的，您別放在心上。」

孟瑤似乎是有心解圍，面露微笑，溫溫柔柔地說道。

「那些話是你說的？」若說剛才江承晞的語氣里還帶著情緒不明的笑意，這會對著孟瑤就是絲毫不掩飾他的嘲諷，唇角勾起的弧度里滿是不屑。

孟瑤顯然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反應，頓時一慌，急忙否認：「當然沒有……江少，我怎麼會說您的閑話……」

「跟我過來!」

江承晞明顯耐心耗盡，指著褚佳蔓不客氣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她現在哪還敢逆著他的意，她可沒忘了她還有把柄在他手上，萬一真的惹怒了他，他把她送監獄了可怎麼辦？

趕緊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他早就先一步走遠了。無奈地長嘆一聲，匆匆忙忙追上了他。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電梯，褚佳蔓自覺地縮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裡，心無旁騖地看著地面。

「這個數字熟悉嗎？」

一道調侃的聲音在幽閉狹小的電梯里響起，她一驚，下意識地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瞥見電梯上顯示的「88」層，心頭一涼，這不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時嘲諷他的話嗎？

江大公子，您日理萬機的，怎麼還記得這事啊！

不過，她也沒傻到還去回他這句話，安安分分地低了頭，一副知錯的模樣。

出了電梯，江承晞一步跨了出去，也沒等她。

褚佳蔓一咬牙，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邊。

興許是趕得急了，也沒注意到江承晞辦公室的門是玻璃的，此時還有一面正關著，直接就撞到了門上，「咚」地發出一計悶響。

原本矜傲悠然地走在前面的某人聽到聲音，轉身一看，唇角的漫不經心驟然褪去，眉心一皺，眼神複雜，卻是明明白白的生著氣。

褚佳蔓還捂著撞得腫起的額頭，低聲倒抽了一口氣，猝然抬眸看到他這番模樣，一時有點無措。

她不知道他是因為她剛剛那番話生氣還是因為她撞了他高貴的門而生氣。

可偏她誠惶誠恐的，江承晞卻什麼也不說，轉身徑自走到辦公桌前打了個電話讓人把醫藥箱拿上來，之後就坐在了椅子上，也不辦公，就是對她不理不睬的。

對他，褚佳蔓實在是不熟悉，怕他這會真的脾氣上來了，她不知道要遭些什麼罪。

她現在腦袋也因為被撞而昏昏沉沉的，巴巴地望著那張沙發卻不敢坐過去，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

就這樣干站了幾分鐘，有人拿著醫藥箱敲門進來，江承晞給了他一個眼神，他把醫藥箱放到旁邊的茶几上便很快退了出去。

除了在一件事上，褚佳蔓向來都不是一個耐心的人。此刻實在是憋的無聊了，低著頭，兩腳交替踢著花崗岩的光滑地板，倒是緩解了不少緊張的情緒。

「還不過去？等著我幫你擦藥嗎？」

一道幽幽怨怨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她一抬頭，瞅見江承晞一身閑散，眼角眉梢微揚，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諷。

褚佳蔓往後退了兩步，硬是扯出了一抹微笑，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說罷，她迅速跑到了沙發前，因為要擦藥就順勢坐了下來，其實她內心還是感謝江承晞的。

動作熟練的對淤青的地方進行了處理，抹上消腫藥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出「嘶」地一聲冷氣。

「瞧吧，這就是報應!」

方才還一臉陰鬱的人這時似乎心情很好，語帶笑意的，褚佳蔓遠遠的望過去，就看見他兩條修長的腿輕慢地晃著，那姿勢，那表情，別提有多恣意了。

原來，看見她受傷，竟然就能讓他心情變好……

褚佳蔓隨手丟了手裡的藥膏，愉悅不已地跑到他面前，撲閃著如霧似水的瞳眸問道：「你不生氣了？」

江承晞睇了她一眼，唇角往上一勾，淡淡地吐道：「呵呵，沒有。」

原本滿懷期待的某人瞬間蔫了氣，蹙眉思索了片刻，一臉討好地問道：「那你要怎麼樣才能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