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6.羊吃草,註定的

第5章 6.羊吃草,註定的

次日。

某飯店。

「糖醋魚,茄汁大蝦,油燜春筍,嗯……還有這個,這個……對了,再加個湯……」

江承晞側頭打量著對面神采飛揚的女子,不禁微抿薄唇,聽她昨天電話里的語氣應該挺心虛的,怎麼一轉眼就這般無所畏懼了?

果然,唯女子者善變也。

褚佳蔓倒也不是無所畏,只不過這說出口的話、做過的事就好比潑出去的水,正所謂覆水難收,既然躲不過,還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方為上乘之選。更何況,中國人向來講究秋後算賬這一套,眼前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看著沉迷於點菜的女人,江承晞不免有些擔憂。

「那個,這麼多菜,我們吃的完嗎?」

「吃不完啊!」

好吧,對方語氣過於理所當然,某人自愧不如。

不過,他認為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某個女人,「別忘了,是你請客。」

某女聞言一頓,撲閃著細長的睫毛瞅了他兩眼,眼神古怪,盯得他頭皮發麻,不過好在她很快又埋首在菜單上,繼續對服務生說道:「還有你們這兒的那道特色菜,我想想……佛手金卷!」

江承晞自覺不語。不過從小養尊處優,吃穿不愁的江大少爺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從明天開始,他怕是要更加奮發向上努力工作,用於……賺錢,養家……

「咳,」他著實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輕咳一聲,恢復他生人勿近的尊貴氣場。

「你以前來過這兒?」

「嗯,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來過幾次。」

某女漫不經心地將菜單遞給他,隨口回了一句。

江承晞順手接過菜單,繼續不動聲色地問道:「上大學?」

「對啊,在城大。」

原來是城大的學生。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顧南枝貌似就在那兒讀的研,有時間可以問問他。

「一個人背井離鄉來這兒上大學挺辛苦吧?」

他指了一道菜,隨手將菜單交給了服務員。

「也不算吧,」某女享受著清甜的果汁,想都沒想地回答,「我小時候住在這裡。」

哦,原來在這裡長大的。

「小時候?這麼說你後來搬走了?」

「嗯。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

「特殊的原因?」

「是呀,因為……嗯?」

褚佳蔓總算察覺出了不對,澄澈的目光里顯出一絲探究。

她似乎入了某人的坑,這一個個問題環環相扣的,怕是再下去就能掀了她的底。

重新謹慎地打量了一眼面前這個男子,看似散漫不已,舉手投足間都透出一股子不正經的紈絝之氣,唇角邊時刻掛著一絲人畜無害的笑容,可褚佳蔓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寒意,這種對一個人的畏懼是有心而生的。

眾人也許會被他的皮相所迷惑,可是她清楚,在他面前她是無所遁形的。

她憶起幼年在某個玉瓦雕欄的院子里,那時她正好在學史記里的《淮陰侯列傳》一篇,讀到常山王與成安君這一對刎頸之交,「此二人相與,天下至歡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

到底是存了三分故意的,抱著書卷蹦跳著跑到某個正在練字的青澀少年跟前,笑意盈盈地問他這段是什麼意思。

對方被打斷了也不惱,認認真真地讀了片刻,極盡耐心地解釋給她聽。末了,溫聲細語地問她:「懂了嗎?」

那時她皺著一張小臉,搖了搖頭,「不懂。」

可對方是極好脾氣的,揉了揉她細軟的頭髮,眉眼間儘是縱容,「不懂也沒關係,這些我都會替你擔著。」

後來,她果真沒有再費心去看這些東西。可是有些記憶是留在骨子裡的,記住了便是記住了,哪怕過去再久,也清晰地如同昨日的耳語,半點細節都不落的。

人心難測……偏偏這點她記得明白。

江承晞看了眼對面出神的某人,眼尾微不可見地一挑,在他看來,人有畏懼之心是一件好事,畢竟心存敬畏,方能行有所止。擱在家裡,他放心……

可是他好像……看錯了……

當服務員端著一盤綠油油的蔬菜沙拉上來,褚佳蔓突然難以自抑地大笑。

「哈哈哈……江承晞,你居然吃草!」

「嗯,我屬羊。」

江大公子一臉淡然。

羊吃草,是自然規律,註定的……

某個女人還兀自沉浸在興奮之中,不過,她覺得貌似哪裡有點怪。

江承晞吃草……

這話聽著有些彆扭。然而她已經沒工夫糾結這個了,她記得她好像剛剛說了什麼……

江承晞?

江承晞……

江承晞!!!

某女頓時幡然醒悟,滿臉的笑意猛然僵住。她這算不算是……自爆啊?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現在只祈禱各方神靈菩薩,江承晞可千萬不要反應過來。

可惜啊可惜,運籌帷幄的江大少爺哪是這麼容易糊弄的。

下一秒,只聽某人幽幽地開口:「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啊?那個……嗯……網上有您的照片呀!上城江家的公子,江氏集團的掌門人,您老名氣這麼大,我怎麼會不認識呢!嘿嘿……」

是嗎……

眾所周知,傲嬌的江大少爺平生最煩的就是拍照了,但凡誰拿相機對準他,他必定有千百種方式讓拍照者跪地求饒,因此上城見過他容貌的人還真的不多。

褚佳蔓覺得彷彿自己挖了個坑掉了進去,真是……說多錯多,索性低下頭心不在焉地扒拉著碗里的食物,卻是一眼都不敢瞧他了。

偏偏江大公子是個不怕惹事的主兒,慢悠悠地擲了碗筷,兩手交叉擱在後頸上,好整以暇地瞅著對面的人。看見她深埋著頭,細白緊密的上齒咬著粉潤的唇瓣,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盤子,心虛得不像話,他心情一片大好。

片刻,江承晞突然惡趣味地開口:「知道昨晚江氏集團遭到黑客入侵一事嗎?」

當然知道!

縱使心中翻江倒海,表面上也要雲淡風輕。

於是,她毫無波瀾地回道:「嗯,您和我說過了。」

「哦,」江承晞淡淡地應了一聲,忽而唇角綻開一道顯眼的弧度,故意得很,「不想知道是誰入侵了公司嗎?」

他這樣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褚佳蔓知道,終究是躲不過的。

她放下了手裡的動作,沉默不語。

「你說奇不奇怪,我們的人查到入侵的源頭是一家酒店。哦,對了,好像就是你住的那家酒店,」江承晞凝著正襟危坐的某人,絲毫沒打算放過她,「你說,如果我派人去酒店查查,會不會查出那個兔崽子來?」

「……」

對面的人始終保持沉默,江承晞估摸著她大概是在編造什麼借口,便倒了一杯茶,耐著性子等她開口辯解。

「……對不起……」

一口茶還沒咽下去,乍然聽到這一句道歉,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不起,昨晚是我黑了你們公司的電腦!」

褚佳蔓狠狠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地開口。臉上,決然,坦誠。

江承晞也不再嬉皮笑臉,眯起眼眸,嚴肅開口:「你可知道這是違法的?」

「我知道……我願意承擔後果。」

她突然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目光。江承晞想,這是他見過的最乾淨的一雙眼睛了,裡頭不含一絲半點的雜念,還有她眼底的懊悔,如此明顯。他忽然覺得,自己心裡對她那些糾纏不清的懷疑和戒備是那般不堪。

褚佳蔓是真的後悔,她記得當年在城大,每學期開學初,他們大腹便便的系主任都會站在那個沉悶枯燥的講台上發表著冗長乏味的陳詞濫調,無論底下的人是在打瞌睡還是剪指甲,他總能排除萬難堅定不移地講下去。聽的多了,褚佳蔓也就記住一些了,她記得他曾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一定要慎用你們的專長。你們要記住,立業先立德,有德方能撐其身,若是立身一敗,則萬事瓦裂,事業崩析……」

輕用其芒,動則有傷,是為兇器。

這些道理她明明都知道,也從未逾矩半分,即使是在國外那紛繁的三年裡,她也絕不敢動心思的,可不過才回來幾天,她卻僅僅因一時的好奇將這些原則都拋之腦後。

看來,她總歸需要受人管束的……

「既然如此,」回過神來,褚佳蔓不知方才這個男子的嚴肅是不是她的錯覺,反正此刻他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臉的閑適悠然,「那就來公司給我賣命吧。」

雖然她原本是不打算理會那個錄取通知的,任她再沒臉沒皮,也沒這個膽子再做引火自焚的事啊!

可是這個懲罰……是不是太輕了點?

「就這樣?」

「當然不是,」江大少爺容光煥發,心情極為不錯,「你要為我賣力工作鞠躬盡瘁到我滿意為止!」

褚佳蔓內心忍不住腹誹:江少,您知不知道鞠躬盡瘁,後面是死而後已啊……

「那……您什麼時候會滿意?」

江承晞瞥見她期待又苦惱的神情,肆意地彎起唇角,「看我心情。」

某女一聽急了,「那您要是一輩子都不滿意,我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為您賣命了?」

一輩子……

江承晞覺得,這個詞語用得不錯。

褚佳蔓側頭思索了一會兒,明眸淺笑,飽含希冀地問道:「還有沒有第二個選擇?」

「有,」江承晞想也沒想地回答,臉上笑意一絲不減,「帶你去京口路38號。」

「那是什麼地方?」

江承晞慢悠悠靠近了桌子,盯著對面充滿疑惑的一雙眸子,惡狠狠地開口:「監獄!」

某女渾身一顫,決定閉口不言。

之後,褚佳蔓看著這一桌子的菜,食不知味。她隱隱感覺,今天不論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最終都會得到這個結果,或許從她來到這個飯店的那一刻,就已經落入了某人精心編織的陷阱中。

偶爾瞥見對面吃的正香的某人,內心還是忍不住感嘆一句:果真是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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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佳蔓,不承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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