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鳳雙飛

青風觀在青山上，晨間白雲漂渺，一陣風吹過，早晨清新的空氣吸一口格外讓人清醒，太陽已經爬出地平線，溫暖的陽光迅速的鋪滿大地，花滿樓、陸小鳳一眾人已經到了。山西雁及其七個人並沒有因為早起呼吸新鮮空氣一樣精神奕奕，臉色反而很難看，上官飛燕也臉色差勁，被昨晚花滿樓的'天地失色'嚇到了。

陸小鳳上前拍打著青風觀沉重的大門，一個黃衣道童將門推開了一線，跟在後面出現一個黃袍道人，這道人寬袍大袖，兩鬃已斑白瘦消清矍的臉上，帶著一臉的疑惑表情，腳步雖然很輕健，看來卻不像練武功的樣子，四面看了一眼，就筆直的向陸小風走了過來，單掌問訊，道：「貧道青楓，也就是這小小道觀的主持，敢問居主來此何事？「

一眾人愕然，霍天青居然爽約了，陸小風道「道長是霍天青的朋友？「

青楓道「霍居主與貧道是棋友，每個月要到貧道這裡來盤桓幾天的。「

陸小鳳道「現在他的人呢?「

青楓臉上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道「貧道也不知道，你們找霍居主？「

一眾人下山，走在青山腳下，上官飛燕突然冷笑，對著山西雁八人道:「你們昨晚真是好算計，既得裡子，也得面子。「

山西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剛剛準備說話，有人用快馬追上了他們，送來一封霍青天的信：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朝朝有明日，明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之明日。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金鵬舊債，隨時可清，陸公再來時，即弟遠遊日也，盛極一時之寶氣珠光，已成明日之黃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兩字而已。天青再拜。「

陸小鳳非常重義氣，這封信已經戳到他心窩子了，哪兒還在不在乎霍天青爽約，就憑這封信，已足下酒百斗，沉醉三日。

陸小鳳大笑收起手中的信，問道：「誰跟我到城外的又一村去吃趙大麻子燉的狗肉去?「

山西雁笑道：「我「，另外七個連忙回答「還有我「。

早上還沒有來的及殺狗肉，沒有狗肉，可是他們並不在乎，他們要吃的本就不是狗肉而是那種比狗肉更能令人全身都發熱的義氣，用這種義氣來下酒，世上絕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得上。暴雨，雨正午才開始下的，正午時人已醉了，不醉無歸，醉了才走的。

陸小鳳將醉未醉，似醉非醉，彷彿連他自己都已分不清自已是醉是醒，正面對著窗外的傾盆大雨獃獃的出神。

花滿樓坐在窗邊靜靜的聽著雨敲打大地，屋頂、樹木的聲音，彷佛聽天地間最動聽的樂章。本來是想見見天禽老人絕技鳳雙飛，沒想到霍天青居然沒來，大體的記憶判斷出了差錯，本以為昨晚攔住山西雁就能看到風雙飛，卻沒想到霍天青本來就沒有打算和陸小鳳比武，霍青天的鳳雙飛另有要用。花滿樓對此也很平靜，反正最後都會被陸小鳳查個水落石出，繼續當個看客。

夜巳很深，四月的春風竟彷彿帶著晚秋的寒意，收起了靈堂里的白幔。紫楠木棺木，堅固、貴重。人死了，無論躺在什麼棺材里，都已全無分別。燭光在風中搖晃，靈堂里充滿了種說不出的陰森凄涼之意。

獨孤一鶴靜靜的站在閻鐵珊靈位前很久沒動過，高大身材，腰桿依舊挺直，鋼針般漆黑的鬚髮，臉上皺紋很多很深，只有在看見他的臉時，才會覺得他已是老人，嚴肅沉毅的臉上帶著種凄涼而悲傷的表情，兔死狐悲。

獨孤一鶴身後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他並沒有回頭，可是他的手卻已握住了劍柄。劍身特別長，特別寬，黃銅的劍鍔，擦得很亮，劍鞘很陳舊，上面嵌著個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門人佩劍的標誌，雖然沒有轉頭去、已經知道這人是霍天青。

霍天青的神情悲傷、沉重，穿著件白麻孝服，顯示出他和死者的關係不比尋常。

霍天青問道「道長以前從未到這裡來過?「

「是「獨孤一鶴道，他以前並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根本沒有來過這裡。

霍大青道「我都不知道閻大老闆和道長竟是這麼好的朋友「。

獨孤一鶴沉著臉，冷冷道「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霍天青忽然側頭目光刀鋒般盯著他的臉緩緩道「道長武林前輩，知道的事當然比我多，那麼道長想必一定知道他是為什麼死的？「

獨孤一鶴臉色似已有些變了，身上的道袍無風自動，過了很久才慢慢轉回身，眼睛里精光暴射，瞪著露天青。

霍天青本來和獨孤一鶴面對面的站著，此刻突然向右一擰腰，雙臂微張，「鳳凰展翅「左手兩指虛捏成鳳啄，急點'天突'。獨孤一鶴右掌斜起，划向霍天青腕脈。誰知霍天青腳步輕輕一滑，忽然滑出了四尺，人已到了獨孤一鶴肩后招式雖然還是同樣，著「鳳凰展翅「，但出手的打向部位印已忽然完全改變，競以右手的鳳啄，點向獨孤右頸后的血管。這一著變化看來雖簡單，其中的巧妙，卻己非言語所能形容。獨孤一鶴失聲道「鳳雙飛！「喝聲中，他突然向左擰身，回首望月式，以左掌迎霍天青的啄。霍天青吐氣開聲，掌力向外一翻，只聽「噗「的聲，兩雙手掌已接在一起，兩個人突然全都不動了。霍天青本已吐氣開聲，此刻緩綴道「不錯，這一招正是風雙飛，你當年想必見過。「

獨孤一鶴道「不錯「，他只說了兩個字，臉色似已有些變，高手過招，到了內力相拼時，本就不能開口說話的。但天禽老人絕世驚才，卻偏偏練成了一種可以開口說話的內功，說話時非但於內力無損，反而將丹田中一口濁氣乘機排出。

霍天青的武功正是天禽老人的真傳，此刻正想用這一點來算計獨孤一鶴，他接著又道「一般武功高手，接這一招時，大多向右擰身，以右掌接招，但胡道人究竟不愧為一代大師，竟反其道而行，以左掌接招，你可知道其中的分別何在？「

獨孤一鶴道:「以右掌接招，雖然較快，但自身的變化已窮，以左掌接招，掌勢方出，餘力求盡，仍可隨意變化…「他本不願開口的，卻又不能示弱，說到這裡，突然覺得呼吸急促，竟巳說不下去。

霍天青道「不錯，正因如此，所以天禽老人也就是只能用這種硬拼內力的招式，將他的后著變化逼住……「

獨孤一鶴彷彿不願再說，突然喝道「這件事你怎會知道的?「

霍天青道：「天禽老人正是先父。「

獨孤一鶴的臉色變了，但就在這一瞬間，霍天青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竟借著他的掌輕飄飄飛了出去。

獨孤一鶴驟然失去了重心，似將跌倒，突見劍光，閃接著「叮「的一聲，火星四濺，長劍釘入地下，霍天青的人已不見了，風吹白幔，靈桌上的燭光閃動，突然熄滅，手拄著劍柄，面對一片黑暗，忽然覺得很疲倦，他畢竟已是個老人，拔起劍，劍入鞘，他慢慢的走出去，黑暗中竟似有雙發亮的眼睛在冷冷的看著他，厲聲道「什麼人?「

黑暗中慢慢走出來一個白衣人，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塵不染，臉上也完全沒有表情，背後斜背著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獨孤一鶴動容道「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是的「，黑暗中又有劍氣沖霄，風更冷，西門吹雪自己的血流出來時，也同樣會被吹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