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續起,刀劍論春秋

第一章.續起,刀劍論春秋

天涼好個秋,配上一壺茶,正是江湖客最愛混跡酒樓的方式。

白鹿城的天武樓不知道什麼時候請了位說書先生,六十多歲的花甲老頭但中氣十足,醒木一拍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這位老先生與其他說書先生不同,其他說書先生大凡都講三俠五義,或者千年來已經作古的人物故事,那些故事老生常談都能被人嚼出渣來了,吸引不了走江湖的挑剔客。但他不同,絕不講老故事,而是另闢蹊徑,講了不久前的源頭一役,商澤憶、白海愁、胡八刀、商韜、王小明,這些當世強者為毀去源頭,結束千百年來人間事天註定的無奈宿命,前仆後繼捨身赴死的悲壯故事。

因為新所以新鮮,除他之外沒人講過,先生講得壯闊悲涼,看客們也聽着如痴如醉,吸引了滿滿一圈人坐着。

老先生醒木一拍,不知道是哪裏的腔調,反正聲音嘹亮拖着長長的顫音,像百年多病的孤客聲音在喉嚨里打轉,釀出了悲涼。

君不見上一代白鹿城主之子胡八刀,於千軍萬馬之前在白鹿城牆上向一人悲情告白,「吾胡八刀,二十五歲前愛天下第一,二十五歲后只愛葯紫蘇一人」,而後他終出封印第八刀遁入至高的通明境界,將精氣血散於天地化為護城大陣,以一人之力阻礙商帝千軍萬馬數月不得入城。他之戀人葯紫蘇,聞胡八刀死訊落了一夜淚,次日巫山大雪,她戴鳳冠披霞帔,向北含笑自刎,宛如夫妻對拜。

君不見白鹿城主白海愁,雖是病弱之身卻仍能以一人震懾四國,即使英年病逝還是算無遺策,留周身七層能量在源頭,身死魂消志不滅,以暗留能量撬開源頭縫隙,僅為後人留下征服宿命的可能。

君不見灰市之主王小明和商韜兩人摯友,與商國太子商澤睿作局中局,一人以周身氣血骨肉為賭,斷去源頭與天地的聯繫,另一人本只剩七分殘魂,竟不顧形神俱滅,以魂為力拚死阻了商帝獻祭源頭,而在源頭被毀后兩人身魂寂滅,相視大笑消散天地。

君不見商國四皇子商澤憶,歷盡艱難於源頭中晉入通明境界卻甘願自毀根基,即使他日境界江河日下亦全然不顧,他傷身傷心傷魂以傷敵,親手斬去商帝覬覦源頭之心,又以身化壺納無數先人之力毀去源頭,將盤踞在源頭的能量盡數投入四國,催生無數俊傑,此後命運再無天定,而是人定勝天。

一代英才並起,皆不顧生死,只為斷去宿命為人間留一點自由。

看客聽得痴了,彷彿親眼見着了在源頭的大戰,胡八刀與千軍萬馬之前灑意告白,葯紫蘇對北遙遙三拜生死相依,白海愁獨立高峰一人無敵,王小明與商韜相顧大笑坦然赴死,商澤睿隱於幕後運籌帷幄,商澤憶橫眉之間冷笑着將他佩刀心猿斬在源頭之上,天崩地裂,源頭四分五裂千年之氣散於四方。

說書先生又一聲醒木,將看客們從故事拉回了現實,他古樸聲音再無悲涼,指天聲喝,似乎要將這天捅破:「宿命的時代已經結束,人定勝天的時代真正到來,老朽不才不能為出征源頭的英雄們倒一碗踐行酒,卻也不敢不珍惜他們拚死帶來的新世道。為這新世道,敬那些英雄,也敬諸位英雄!」

講完老先生端起一碗烈酒率先飲盡,飲罷酒碗一摔,喊道:「好!」

不知是說酒好還是時代好,亦或者他故事中的人與物好,誰也分不清楚。滿座的全是江湖客,倒也沒人去深究,就是見着了六十多歲的老人都能如此豪氣,也不甘示弱的舉起酒碗,皆喊了一聲「敬這新世道」,就一碗又一碗紛紛仰頭飲盡。

樓下的江湖客們初時還是正常飲酒的,到後面就賽上了,個個頗有默契地一碗一碗不停,彷彿怕少喝了一碗會丟了臉面似的。

酒喝得不少,酒水賣了不少,酒錢自然也不少。天武樓的老闆王昭漠在二樓雅間看着如水一樣被這些江湖客飲進肚子的酒水,他肚子底已經在盤算能賺多少銀兩,今日進賬能有不少,以至於他眼睛都笑開了花,暗暗自誇自己有眼光請了這位說書先生來。

白鹿城的人都知道,天武樓的老闆是個貪錢的財迷,見着銀子就開心,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便是白鹿城的右相,掌著白鹿城的情報組織暗流。

「拿我的故事賺了不少啊,至少要分些給我吧。」有一道戲謔聲音響起,聽着是個年輕的男子的聲音。

天武樓的二樓是禁地,閑人勿進那種,往日就只有王昭漠一人,其他人喝酒吃飯都是在一樓,就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想上去也是需要得了門路。登樓花費就需要千金,即使少有能登樓的人物也都知道王昭漠身份,無不是戰戰慄栗,就算有些骨氣的也最多不卑不亢,像今天這樣敢對他語氣揶揄的,天下沒有幾人。

這人會如此大膽敢調侃右相王昭漠,只是因為他是商澤憶,是白鹿城新的城主。

王昭漠本來手裏正把玩著一個青銅罐子,罐子裏裝的滿滿都是金幣,中間留了一點縫隙,搖晃起來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滿當的響聲,這響聲被王昭君稱為錢的聲音。錢的聲音他正聽地開心,一見到商澤憶就趕忙將青銅的罐子蓋緊,簡直怕他搶奪一般地飛也似地藏回了袖子中。

這袖子裏能裝不少東西,除了滿是金幣的罐子外,還有一把神出鬼沒的袖裏刀。右相王昭漠的袖子刀傳自前代右相錢泉耀,當年錢泉耀是天下第七的高手,到王昭漠時也沒辱沒,算是青出於藍。雖然出了天下十名開外,但也有道藏境界,比起當年的錢泉耀還是要高上一分。

之所以王昭漠強於當年的錢泉耀卻無法入天下前十,是因為自商澤憶碎裂源頭之後,千年裏始終盤踞在源頭中的能量散於四國一城之內,無數人受了這份好處,變相催生無數俊傑,不然以王昭漠如今道藏中境的實力,若按破碎源頭之前的排名,至少也該是第七六才對。

當今天下武道,煉神之下皆不算一流,入了流之後有煉神,歸虛,道藏,通明四重境界,一重比一重難,但入之則猶如脫胎換骨。天下俊傑無數,能入煉神已是極少,更別說歸虛道藏。而至高的通明境界更是不比登天容易,從古開始每代就只有一人,歷代皆是白鹿城的城主,故而白鹿城總是能以一城之勢震懾四國,僅僅是有最強一人而已。

古往今來如此,這兩代卻有些不同。前一代有天子驕子商韜吸盡天下幻術師氣運晉入通明,勝了那時也是通明境界的白鹿城主白雲山,後有白海愁十三歲入通明獨立高峰,齊國聖司李照清絕陣入通明,胡八刀提刀散盡氣血入通明,商澤憶獲白鹿城主心火入通明,這些能入通明的高手在源頭那一役的幾乎都已作古,唯一還留下的就只有商澤憶而已。

他雖還活着,情況卻沒那麼好。

「你這樣的情況還有心思向我討錢,該想着怎麼穩固住你江河日下的境界才是,按現在的情況再過些時日,估計你連煉神的境界都要沒了。」王昭漠冷冰冰說着話,他嘴上不是特別客氣,實際上卻是發自內心的在關心商澤憶。

這中間有一層淵源,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王昭漠欠商澤憶一個人情,商澤憶雖然不在意,但對王昭漠而言卻是必須要用一生來報的。

商澤憶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己情況,當初源頭一役他自毀根基,身、心、魂都受到了損傷,猶如裝滿水的木桶破了幾個洞,漏水是自然的事情。

他亦有想過修補幾個漏洞,將木桶修修好,這樣即使無法恢復到滿水的狀態,也是半路止損留住點水,總比任他泄漏將水漏漏光好。但想的是容易,做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他神心魂都要修補,身還好,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了,心與魂卻是難辦,兩者都是難以觸及的存在,就算天下能人異士無數,從古到今看一遍,都未找出能修復這兩者的人。

這兩者,魂是玄妙不可的所在,而心是人們力量的來源,皆是人體不可損傷之物。特別是心,好壞緊緊關係着人的修為如何。

這個世界規則與一個科技世界有所不同,心的作用比我們所想的還要重要。

一千年前,天外碎片撞擊這片大陸,帶來天外的病毒與災害,在熬過百年的艱難后,殘存下的人類身體忽然發生了異變,柔弱的心臟變成了透明而堅固的晶體。當有人發現這塊晶體能夠吸收與釋放能量,這個世界就走上了與我們所處科技世界完全不同的道路。

這個世界核心的力量來自心臟,稱之為心晶。每個人的心晶顏色都不相同,金色為最佳,銀色次之,黑色再次,綠色最差,品質越佳則裝載的能量就越多。在四種顏色之外傳說也有血色如肉的心晶,就像尚未變異之前人所擁有的心臟,被稱為心,商澤憶正是唯一擁有心的人。

心晶顏色隨出生就不會變,所以顏色也是天賦。顏色雖然不會變,但大小與能量調用的靈活度可以訓練。隨着年齡的增加與不斷開發,心晶擁有的能量會越來越大,運用這股能量配合各自的使用方法,便會獲得超越肉體極限的力量,這股力量被廣泛地使用在生活、建設、民生、軍事之中。

常人用於生活勞作,軍人用於戰鬥,遊俠隱者用來修鍊。

在這個世界的規則之中,身體便是承載能量使用的載體,而心晶所擁有的能量就是所有力量的源泉。心晶能量的儲備量與能量的使用法則,決定了一個人的強弱。

尋常的心晶就如此重要,更何況商澤憶體內的並不是尋常的心晶,是傳說中的心,受損之下難以治癒也是正常。

商澤憶對自己的情況暫時也無解,他攤手道:「暫時我也沒辦法,只能隨之任之,省得庸人自擾,比起這個,暗流那邊最近有沒有齊國那邊的消息傳來?」

掌控齊國得動態,這才是他今日來天武樓的主要目的。

源頭一役之前,白海愁臨終將白鹿城託付給他,希望他能讓這座自由之城永立天地,為與世不同的天下人留一步可能。受人之託終人之事,他卻是有心無力,沒有了通明境界的商澤憶無法像歷任白鹿城主那般以一人震懾四方,成為白鹿城無法打破的城牆。

要知道白鹿城位於四國包夾中,居中連接了四國,位置敏感,對於無論哪個國家都是極有戰略意義的大城。四國都有覬覦,在群雄環伺之下千年來始終不倒只是因為有無敵的白鹿城主,而他沒有通明境界早已不再無敵,要完成白海愁的託付保護白鹿城只能靠盯着幾個國家,盡量以智克力。

之所以着重防著齊國,則是由於他從當年的商國太子,也就是現在的新商帝商澤睿那邊得知,齊國太子林子期野心勃勃,與商澤睿有過天下雙分之約。他要征戰天下,勢必會對白鹿城出手,而且齊國與白鹿城還有六百年前白曉孤身入齊連殺兩任齊王的淵源,算得上一國之恥,齊國子弟將它刻在恥辱牆上時刻勉勵自己,無不想一雪前恥,六百年這樣潛移默化教化下來,對白鹿城仇深似海都算得上了。

於公於私,林子期要取連接四國的白鹿城都是必然之舉,而現在白鹿城沒有通明強者坐鎮,正是千年來防守最薄弱之時,時機千載難逢,若商澤憶是林子期,定也是會選這段時間出手。

盯着齊國的事商澤憶之前就有過交代,他剛問起王昭漠就默不作聲地從袖子裏翻出一個竹筒,竹筒里有一張紙條,墨水很新,顯然是沒多久的新鮮物:「這是早上從白鹿城來的情報,你交代之時我就開始盯着齊國了,前幾日都沒異常,只是昨日齊國太子林子期深夜裏進宮一次,出宮后又去了葬劍府,見了五公主林子萱一面。」

說到林子萱時王昭漠特地加重了語氣,他知道商澤憶與林子萱的事。

兩人初時只是一段政治和親,相看兩厭。那時商澤憶還頭頂着廢物皇子的臭名,被指配不上林子萱這朵天下最美的花,只是後來商澤憶慢慢嶄露頭角,與林子萱的關係因為一些事情也慢慢緩和,最終生出真實的情愫來。兩人是有感情的,要是能在一起定會是對讓無數人艷羨的神仙伴侶,只不過一龍一鳳都有驕傲堅持,誰都不肯示弱,又有家國羈絆,最終還是分開了。

聽到林子萱的名字,商澤憶微微一愣,記憶不由得翻了上來回到源頭一役時。

源頭一役時林子萱能為他拼了命使出天地人三劍阻擋商帝,那時他們的樣子就像真正的伴侶一樣,生死相隨,性命相托。只不過那時只有那時,終究無法長久。

源頭之內兩人沒有其他身份,只是同仇敵愾面對強敵的伴侶,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刻。出了源頭之外,他們有自己的身份,是敵國的皇子與公主,也是相互都不服輸的驕傲男女,終究有各自的堅持與顧慮,無法在一起。

他有時候想,若是他那時舍了身上的責任不顧白海愁臨終的所託,將林子萱緊緊抱在懷裏,與她攜手歸隱山林,兩人是否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不過已經發生的事註定無法回頭,而且就算再回頭,他依然會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不然他就不是商澤憶了。

他閉了眼睛不再想林子萱,點了一滴茶水抹在眉心將躁動打掃乾淨,再睜開眼已經將她埋在了心底。除了男女私情,在他眼前還有重要的事必須要做。

「林子期深夜進宮幹什麼,能不能查到些線索?」商澤憶問道。

王昭漠搖頭道:「不得而知,不過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商澤憶知道王昭漠的性格,不會空穴來風,能出此言必有其原由,便問道:「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如商澤憶所料的一樣,王昭漠確是有其他的消息。他從懷中又拿出一個竹筒,將裏面的紙條取出攤開,紙條上的墨水更新,看起來應該是今天早上才剛送出的,不用商澤憶探頭來看,王昭漠就將紙條上的情報告訴了他。

「剛拿到的消息,今早北齊的駐南軍有了動作,從後方運了十萬人一個月的糧草進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說他們是準備打哪裏?」王昭漠將紙條擺在商澤憶面前,明知故問道。

齊國的駐南軍守的是南邊的國線,那裏通往白鹿城,過了白鹿城才是商過的北涼道。

因為白鹿城的存在,南邊的守軍從來沒露過手腳,如烏龜一樣只會龜縮在南邊防線之內。現在不學烏龜了,這麼積極地把手腳從龜殼中伸出來,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們是準備趁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攻打白鹿城。不然調動軍隊幹嘛,長翅膀飛過白鹿城去攻打商國的北涼道嗎?北齊又不是東籬,沒那麼發達的煉器機關,可沒有能載人飛行的飛隼。

這是個壞消息。商澤憶食指輕輕敲打着太陽穴。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時正在深思,商澤憶伸出三根指頭,一一計算著敵我力量:「衣家家主,天下十智之首的衣浩邈死於源頭,他之長孫左相衣輕裘與楊落羽出走東籬,我又境界大跌,現在至多就歸墟巔峰的境界,白鹿城能稱得上戰力的也就是你,四車八卒,以及江玉離率領的典獄司。」

「我們都是江湖匹夫,舞刀弄槍的江湖打打殺殺還行,要是以一城之力抗一國,與軍隊硬碰硬,我們沒有勝算。」

商澤憶將敵我實力看得通透,冷靜地進行分析。

「白鹿城位於四國中間,千年來皆是以城主為盾,現在我這個新城主沒有通明境界,無法成為白鹿城的盾牌,真是拖了歷任城主的後腿了。沒有了無敵的城主,我們卻不得需要給白鹿城找其他的盾。」

「這個盾,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國,或者我們可以要選一國為盟,使其成為白鹿城的盾。」

說到這裏商澤憶嘆氣,想開口又給斷掉,反覆多次就是不繼續往下說。

王昭漠被他做作的樣子搞得有些不耐煩,見不了他如此不幹脆,便拆除他心思赤咧咧道:「不用裝模作樣弄得愁容滿面似的。你不就想選商國嗎,你跟商澤睿本就是兄弟,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是正常的事,我能理解。」

商澤憶聞言跳了起來,他惺惺作態其實就等王昭漠這句話,一說理解,商澤憶就馬上打蛇隨棍上,把麻煩的事一併都給了他:「你能理解就好,有你的支持我就放心了。」

「你看你深明大義還是有件事要拜託你,江玉離那邊我不適合去,最好是你能順道幫我跟他講下這個情況。你也知道他這個老頑固管着白鹿城的秩序,這樣的大事必須要通知他才行,但他原本就看我不太順眼,沒事都想找我茬了,更別說我告訴他要跟商國結盟,他非得罵我叛徒用他的琵琶手廢了我不可。」

「這白鹿城現在就你最有能力,能力越大,責任也大。」商澤憶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將王昭漠誇得天花亂墜,一捧一遞就將最麻煩的事交給他。

王昭漠當然知道商澤憶的小九九,不過他並未計較這些,一是因為他欠商澤憶人情命都可以還他更別說這種當說客的事,第二則是他知道商澤憶說的沒錯,這事情只能由他出面跟江玉離講。江玉離的典獄司再如何霸道,可他也是城主府的右相,又是在白鹿城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斷然沒有賣了白鹿城的可能,江玉離於情於理都會給他一分面子,稍稍能聽進去他說的話。

「我遲些會趟典獄司,江玉離我來搞定,不過商國那邊怎麼辦?是結盟幫忙守城還是趁機收復了白鹿城?你知道白鹿城人的脾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能待在白鹿城都是不喜被約束的人,骨子裏跟這座城市一樣膝蓋硬得很。若商國跟齊國一樣都是為了征服的目的來,想讓白鹿城從自由之城變成了他的屬地,白鹿城與這座城裏的所有人是不忌於玉石俱焚的。」王昭漠替商澤憶擔下了江玉離的事,但他仍提醒商澤憶不要忘了白鹿城這座城的不同,與商國的同盟並不會那麼容易。

商澤憶哪裏不知道這件事的難度,他只想獲得商國的幫助,卻從未想過將白鹿城變成商國的屬地。這樣的交易對於商國而言是沒有什麼利益,即使他是商國的四皇子,也不知道能否成功。

「這件事有些難度,我需要親自回一趟商國,在保持白鹿城不變的前提下,儘力替白鹿城要到它急需的東西。」商澤憶說。

「何時動身?」王昭漠問。

「今日,越早越好。」商澤憶答。

頓了下,王昭漠簡單估算時間,然後沉靜說:「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齊國的大軍估計還有半個月到,在你回來之前,我再用命為你守城十五天,一個月若你未能帶兵來援,白鹿城也不會屈服,只會從上到下死戰至滅城。那之後你若有機會恢復通明境界,殺了林子期遙祭白鹿城,若無法恢復,每年的清明記得為白鹿城全城子民燒些紙錢就行。」

王昭漠說得清清淡淡,商澤憶卻明白這是他的肺腑之言,沒有玩笑的成分。白鹿城是不會被征服的,若有一定有被征服那日,只能是白鹿城從垂髫的孩童到古稀的老人全部都已死絕,再沒人拿得動匹夫追求自由的刀劍。

活着的白鹿城是不會被征服的,若能征服,只能是全城皆死。

一城全部,皆是如此剛烈。

商澤憶嘆了口氣,堅定說:「我會回來的!」

他下了二樓,王昭漠沒有送他,只在樓上目送他離開,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麼。

能從天武樓二樓下來的人極少,這些江湖客大概是第一次見到二樓下來人,有腦袋不靈光的將商澤憶當成了酒樓的主人,搖晃着酒碗就要與商澤憶喝上一杯。

商澤憶有事要離開,婉言拒了這些酒鬼的意。

但幾個還是不依不撓。

這些拉着商澤憶勸酒的大概不知道天武樓深淺,以為這裏是普通的酒樓,這裏的掌柜也只是個普通酒樓掌柜,雖聽到商澤憶已經言明今日無空,仍是不肯罷休,更甚者還有惡里惡氣地顯擺武力逼商澤憶喝酒的。

「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敢不給我面子!你去齊國打聽打聽,有誰不知道我混江龍李峰的名號的,老子敬你酒是給你面子,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敢不給老子面子我讓你走不出這道門你信不信!」

這幾個醉漢一看就是外面來的不知白鹿城的深淺,以為自己算個人物,在天武樓都敢放肆。有點見識的酒客已經跟這幾個頭腦不靈光的酒鬼分開了距離,前一刻還相互英雄好漢地恭維著,現在關係撇清得不可謂不快。

這些稍微有些腦子的雖然喝得也不少,雙眼迷濛滿臉通紅,卻不敢丟了眼力,從二樓下來的人,不管是不是天武樓的掌柜,都是極有勢力的人,是他們這樣的角色決計惹不起的。

滿堂俱靜,都直勾勾看着拉扯商澤憶的這幾人,彷彿在那死人。那幾人見目光都往身上投了過來,瞬間有種萬眾矚目的錯覺,倒是沒看出他們眼神里的鄙夷,就更是得意,舉起酒碗強硬地往商澤憶嘴邊遞去,邊遞還邊叫道:「喝!」

自商澤憶出江湖開始,最厭惡的就是這些仗勢欺人的所謂豪俠,喝酒這種事他真心不排斥,但需要酒逢知己,若遇到瞧得上眼的,喝幾碗的酒倒是無所謂,可這些人算什麼東西,也敢給他喂酒。

他隨手一揮就將這些醉漢遞來的酒碗摔爛在地,醉漢見狀怒目而視,與幾個同夥拔刀就要讓商澤憶血濺當場。

這些醉漢什麼境界,連煉神都沒到的三流角色,商澤憶雖然境界江河日下,卻此時也仍是有歸虛巔峰的境界,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連眼睛都不抬一下,手如幻影連環拍過巴掌,結實地拍在幾個醉漢粗糙的臉上,把這幾個醉漢打倒在地不算,滿嘴的牙都打掉了一半,然後揚長而去。

這一下可是痛到將醉漢打醒,以混江龍李峰為首幾人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哀嚎,一邊吐著牙同時還不忘繼續叫囂著:「有本事別走,是男人的留下名號來。」

王昭漠此時從二樓下來,他只瞥了地上的幾個混混一眼,他們就猶如被萬刀穿過,滿身是汗不敢再發一言。

王昭漠收回眼睛,看着商澤憶離開的方向,淡然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他叫商澤憶,曾經的通明境強者,現在的白鹿城主,未來也會是震動天下的人物。」

整座天武樓,滿場震動,剛才叫囂商澤憶的李峰更是驚恐地恨不得立刻找座深山藏起來。

天,他剛得罪的可是白鹿城的城主,親手毀去了源頭的至高強者,這樣的人物要是記恨上他,一根指頭就能捏死了十個他。

李峰驚恐不已,對着商澤憶離去的方向哭爹喊娘地求饒,也不管商澤憶能不能聽到。

白鹿城本土的江湖客們哄堂大笑,果然外來的人膝蓋太軟,比不上白鹿城的人都是硬骨頭。

笑聲中,說書的老先生樂呵呵捏了一粒花生米放嘴巴,嚼吧了幾下,又吱溜了一口小酒,滿意地放下酒杯。

那些人的故事還沒完。

他醒木猛然一拍,似乎想說什麼,醞釀半天卻不知從何說起,滿座的人目光都被他吸引都直勾勾盯着他,就連王昭漠也在等他下文,說書的老先生被逼得急了索性什麼都不顧,不知道從哪裏就冒出幾個凌然的詞來。

刀劍論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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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論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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