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鳳陽殿

趙沁陽靠在軟榻上,輕抿一口茶,「小舅舅請說吧!」

穆浯溪苦着臉,「這,這說什麼呀!」

「該說什麼,您自己心裏清楚,不是嗎?」

「這......」穆浯溪眼神一轉,「你知道的,男人嘛,總要學一點功夫防身!」

趙沁陽抻着眼皮,一點?依她看,小舅舅這功夫可不是「一點」!但是她對穆浯溪的功夫不感興趣,她要問的,是旁的。

「小舅舅會不會功夫,會什麼功夫,阿沁並不在意,阿沁問的是那件事。」

「哪件事?」穆浯溪依舊企圖插科打諢。

「阿沁說出來不好,好似審問舅舅似的,舅舅還是自己說吧!」

穆浯溪沉默了,許久不曾言語。

趙沁陽嘆氣,看來,還是要她親自問了。

「既然如此,那阿沁失禮了!」趙沁陽放下茶杯,拍拍手,薛縱拎着他的箱子,打外邊兒進來了。

「薛縱,見過殿下!」

「嗯,」趙沁陽換了個姿勢,指著穆浯溪,「開始吧!」

「是!」薛縱頷首,朝着穆浯溪一抱拳,「小穆大人,在下失禮了!」

「哎!」穆浯溪是識得薛縱的,長公主府的第一謀士,阿沁的左膀右臂,除了才智謀略,最擅嚴刑逼供,「不是,阿沁,咱自家人,犯不着讓薛縱來吧!」

「阿沁倒是想和小舅舅按自家人的規矩來詢問,而非審問,可小舅舅不願,不是嗎?」

「哎,你別過來啊!」穆浯溪手指著薛縱,一個勁兒地往後退。

「小穆大人莫怕,薛縱不敢對您怎麼樣!」薛縱淡笑着,手上拿着牛筋擰成的繩子,一步步向穆浯溪靠近。

「阿沁,小舅舅願意,你問什麼我都說,你讓薛縱下去吧!」

趙沁陽以袖掩面,打了一個哈欠,搖搖頭,「阿沁忽然睏乏,此處就交由薛縱了,勞煩小舅舅好生配合著!」

「哎!阿沁,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啊!」

趙沁陽姿態慵懶地起身,對穆浯溪的鬼哭狼嚎不做任何反應。

裝,他就裝吧!她倒要看看,穆浯溪能裝到什麼時候!穆家人個個人中龍鳳,怎就偏他一事無成?蕭慕夏住在她長公主府的梧桐院,他來鳳陽殿尋什麼人?

想來,是她太過信任這個小舅舅了!

穆浯溪看着笑得陰險的薛縱,後背直冒冷汗,旁人只是聽說過薛縱的陰險毒辣,他卻是親眼見過的,那陰暗的地牢裏,各種各樣的慘不忍睹的犯人。

「薛公子,咱這交情,你可別亂來啊!」

「小穆大人說笑了,咱們可沒交情,不過您大可放心,您畢竟是殿下的親舅舅,在下不會讓您缺了胳膊少了腿兒的,您成不了我地牢裏那些怪人!」薛縱意有所指。

穆浯溪一愣,薛縱是隨口一說,還是暗示他,他已經知道他去過地牢了呢?

「小穆大人,我地牢裏那些個怪人,好看嗎?」薛縱問道。

穆浯溪扯了扯嘴角,「你地牢裏有什麼怪人?」

「您都看過了,在下就不跟您一一介紹了,怪浪費時間的,咱們還是趕緊辦正事吧!」薛縱笑道,袖口迅速一甩,一股子白煙便直襲穆浯溪面門。

穆浯溪知道,這是迷煙,連忙向後一躲,避開了迷煙的侵襲。

薛縱一個掃堂腿,穆浯溪連忙跳起,卻不想又一陣迷煙從他腰間散出來。

穆浯溪實在沒想到薛縱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不由得罵道:「真乃小人也!」

「真小人總好過偽君子!」薛縱無所謂,趁著穆浯溪失去行動力,迅速將他捆好。

等穆浯溪再醒來時,已是在薛縱的地牢中了。

薛縱對付穆浯溪的方法很簡單,就是「隔靴搔癢」——先在這人身上塗一層痒痒粉,再給他穿戴整齊,而後命人輕輕替他抓痒痒。

這樣呢,既不會弄傷穆浯溪分毫,又能讓他生不如死。

穆浯溪哪裏受過這罪呢?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受不住了,想着,左右不是什麼必須瞞着趙沁陽的事,他也就招了吧!

「你去把阿沁叫來,我和她說!」穆浯溪喊道。

薛縱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小穆大人這麼沒定力?正戲還沒開始他就招了,簡直是他見過的最沒定力的犯人!

薛縱扣下機關,地牢密室一側牆壁轟然轉動,打開了一道暗門,趙沁陽從裏邊出來了。

趙沁陽目光微沉,不屑道:「想來父皇手底下的人也沒什麼能耐,小舅舅這般意志不堅之人竟也能進了梟衛。」

穆浯溪聞言,臉皺成了包子,大喊道:「你知道?你知道你還對我嚴刑逼供?我可是你親舅舅啊!」

「擅闖本宮府邸者,別說是小舅舅您了,就算是外祖父,也要把這該有的流程都走一遭。」趙沁陽冷聲道。

「行行行,你愛怎麼着就怎麼着,現在趕緊給我鬆綁!可癢死我了,快快快!」穆浯溪急道。

趙沁陽卻未有行動,淡定道:「小舅舅不會以為,阿沁只是想問問你是什麼身份而已吧?」

穆浯溪一愣,「什麼意思?」

「審問自然是要方方面面都審問到,」趙沁陽不願再與他過多廢話,直接冷聲道:「梟衛統領給你派了什麼任務?你潛進我長公主府多少次了?新帝已然登基兩年,梟衛為何仍不歸順?說!」

穆浯溪隱隱察覺到趙沁陽有些不對勁兒,他與阿沁素來親厚,按常理來說,即便是他有什麼地方愧對於她了,她也不會用現在這樣冰冷的目光盯着他,那眸光彷彿利劍,刺得他后脊發涼,這可是——殺意啊!

「阿沁,咱們是自家……呀!」穆浯溪震驚地看着自己腿上那一道血淋淋的鞭痕,不可思議地望向趙沁陽,她竟然……打他?這是對他動刑了嗎?

趙沁陽卻絲毫不理會他眸中的受傷,依舊冷聲質問:「梟衛安的什麼心?至今不歸順,莫不是要反了?」

「阿沁,沒有的事兒,梟衛是絕對忠於聖上的,你可千萬別瞎想!」穆浯溪辯解道。

「那你們為何不歸順?」

穆浯溪盯着趙沁陽那雙瀲灧桃花眸,心道:明明和阿語的眼睛一樣漂亮溫和,那眸光卻隨了趙君澤十成十的殘忍冷酷。

姑娘家,怎麼就長成了這個樣子?

可也正是因為她與趙君澤最為相像,他們梟衛才會至今未歸順趙恆英,不是嗎?

「阿沁,梟衛為什麼不歸順,你最清楚不過了吧?」穆浯溪凝視着趙沁陽,「那日早朝上的先帝遺旨是假的,真的就藏在你這裏吧?」

趙沁陽聞言,目光微沉,危險地審視着穆浯溪。

「我是你父皇的梟衛,也是他過命的兄弟,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因你是女子就放棄立你為儲君。」

「所以,真正的儲君是你吧?」

久久的沉默——

趙沁陽忽然笑了,「小舅舅凈會開玩笑,可這等玩笑話不是隨便就能說的,搞不好可是要殺頭的。」

穆浯溪也扯著嘴角笑了,「梟衛只忠於君王,你若按你父皇的旨意繼承大統,你便是梟衛的新主,可繼承大統的不是你,即便是你心甘情願讓位的,他也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梟衛不可能歸順他。」

「小舅舅莫要開玩笑了,阿沁並不認為這很好笑。」

「這的確不好笑,因為小舅舅不曾說笑,」穆浯溪認真地說,「我就直接告訴你吧,事情的大概,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只差這一份聖旨當作證據,我們便可擁護你為帝了。」

趙沁陽雙目微闔,終於承認了,「我不需要,自我決定將皇位給阿英那刻起,便沒有想過拿回來,嫡子為帝,天經地義。」

「阿英的確可以當個守成之君,可大行需要的是一掃六合的天命之君。」

如今天下三分,燕金大行之戰一觸即發,而墨黎國……看似安居一隅,實際上野心勃勃。

在不久的將來,三國必亂。

大行的確不再需要守成之君了。

趙沁陽緩緩踱著步子,良久才道:「他不能批的摺子我批,他不能打的仗我打,他開闢不了的疆土我來開闢,他統一不了的天下——我來替他統一!」

「我心甘情願助他坐穩那個位子!」

穆浯溪沉默了,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阿沁最疼愛她的弟弟趙恆英,肯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並不稀奇,只是……趙恆英是否值得她如此呢?

恐怕,不值得。

「既然如此,梟衛便不再多事,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穆浯溪握緊雙拳,一個挺身便震斷了捆綁着他的繩子,趙沁陽詫異地看着他。

「你詐我話?」

穆浯溪笑道:「你那聖旨藏得好,我尋不到,只能出此下策詐一詐你了,阿沁莫怪。」

趙沁陽抿著唇,目光凜冽地盯着穆浯溪。

穆浯溪卻不以為意,道:「你若後悔了,隨時來尋我,梟衛定會竭盡全力擁你上位。」當然,已經確定了趙沁陽才是真正的儲君,他們梟衛也會竭盡全力拉趙恆英退位,但是,這話可不能和趙沁陽說。

眼看着穆浯溪大步流星地走向地牢門口,趙沁陽終是開口道:「請舅舅牢記,阿英是你的親外甥。」

穆浯溪一愣,隨即擺擺手,幾個跨越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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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陽春暖雁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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