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居高臨下
她如此輕易的屈服，反倒讓沈鬱廷更多羞辱的話被堵了回去。於是他心頭那股怒火燒得更甚。
而這時，一大早就被突然集中過來的傭人們，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心裏對這位」太太」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們的視線里多多少少帶着些輕視，蘇年年幾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
她只是假裝不在意地轉身進了廚房，然而很快的，寬敞明亮的環境以及豐富的食材，都讓她眼前一亮，心情驀然輕鬆了些。
人多自然還是炒飯方便。
放棄一切她不會用的炊具，只用最簡單的鍋，打蛋、切丁、熱鍋、熱油下料，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她自己很喜歡做菜，至少這個時候比較專註，現在還能讓她暫時忘記一些難受的事情。
沈鬱廷從蘇年年進去的第一秒起，就在等她的尖叫與崩潰。他甚至盯着手錶，等著這個時刻的到來。
可他看到的卻是廚房裏那個女人如燕子一般，輕盈穿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越等越煩躁。最後等來的是炒飯的香味，以及炒得金黃的米飯被一盤一盤的端出來!
甚至，那個女人，還將炒得最完美的一盤炒飯，放到他的面前!
微微抬了下眼，他看着那個恭敬站在一旁的女人，臉上未施粉黛，身上只穿了件素色家居服，有別樣的溫柔和清純。
這樣的她，和資料上那個只會濃妝艷抹的女人，完全不符!
她居然不怕廚房，還能炒出像樣的炒飯，使他不得不再次懷疑調查有誤。
但不可能啊，他把顧子萱的底細查了個底朝天，只除了那一天，他妹妹出事的那一天!
「請嘗嘗。」蘇年年有些緊張地期待着。
即便沈鬱廷這個人再有問題，她也不得不承認，他不說話不用恐怖的眼神看自己的時候，即便坐在輪椅上拿着個勺子都有一種普通人沒有的矜貴和優雅。
然而下一秒：哐當!
盛滿炒飯的盤子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蘇年年驚駭地尖叫了一聲。她捂著耳朵幾乎不敢置信的看向沈鬱廷，根本不能理解突然間發生了什麼!
沈鬱廷在浴室里想要弄死她，在那種事情上折騰她，還故意當着所有傭人的面折辱她，她都順從了他!
嫁到沈家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幾乎每分鐘都心驚膽戰，她也忍了!
可這個暴戾的男人為什麼還不滿意?他究竟想要怎麼樣?
忍無可忍的蘇年年，顫抖著聲音：「沈先生，你不覺你這樣太過分了嗎?從昨天到現在，我做錯什麼了嗎?我、我又不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沈鬱廷幾乎從牙縫裏擠出的幾個字，他握緊了拳頭移動輪椅，輪子碾過了地上的飯粒瓷屑也毫不在意。
蘇年年被他來勢洶洶的樣子嚇住了，幾乎沒退幾步就被拉住了手腕狠狠一拽：「走!」
在這一瞬間，她險些以為自己的手腕要被這異常的力道捏斷!
她驚慌後退，卻被沈鬱廷拖拽著，往大門的方向而去。
明明沈鬱廷才是坐輪椅的那一個，可她完全掙不脫一個單手移動輪椅的男人，恐懼後知後覺的漫了上來。
「放開我!」她的聲音抖得變了形。
「閉嘴!」沈鬱廷摸着她的手腕喊了一句讓司機備車。
蘇年年完全相信沈鬱廷會把她帶去外頭殺掉，埋屍，然後謊稱失蹤。頓時嚇到驚聲尖叫：「你要帶我去哪!我不去!」
「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沈鬱廷發着狠將她一路帶到車邊，蘇年年被甩了一下，險些一頭磕在車門上：「給我滾上車!」
車子越開越偏僻，蘇年年越發覺得是要被帶到什麼地方殺人棄屍了，嚇得綣縮成一團，不知要怎麼活過今天。
然而，她怎麼也沒想到，沈鬱廷最後把她帶到了公墓。
「下車!」
沈鬱廷用力將她從車上拉下來，一路推倒在一座墓碑前：「跪好!」
深入骨髓般冰涼的語調，讓蘇年年有些毛骨悚然。
想着死者為大，不管是誰，讓蘇年年跪墓碑她倒是沒什麼心理障礙，只是她剛剛跪正，沈鬱廷就抓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強迫她看着前面：
「現在你是不是能想起來，自己欠我什麼了?」
蘇年年茫然的看向墓碑，上面的名字：沈雨霏。
誰?
顧子萱以前認識的沈家的人?
可她不認識啊!
沈鬱廷也看着墓碑，眼底劃過深沉的痛色，他靠近的呼吸讓蘇年年全身都開始繃緊：「顧子萱，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蘇年年拚命去拽沈鬱廷掐着她脖子的手，卻像批蜉撼樹一樣，只是徒勞。
沈鬱廷看着她掙扎的樣子，將她幾乎按在墓碑上，如果不是蘇年年伸手抵住，她的頭可能就要直接被撞上去。
沈鬱廷毫不在意她的死活，卻看着冰冷的墓碑透出幾分暖意：「雨霏，你看，哥哥把這個害死你的女人帶來了，哥哥沒用，不能把她送進監獄，但是你放心.......哥哥永遠不會放過她!」
哥哥?!
這是沈鬱廷妹妹的?
是顧子萱害死了她?!
蘇年年終於明白自己這兩天遭受的一切到底都是因為什麼了。
顧子萱害了人，卻讓她來擔這份債!
這哪裏是替嫁?分明是.....要拿她的命抵給沈雨霏!
蘇年年的震驚與沉默，在沈鬱廷看來就是心虛的恐懼，此時在雨霏的墓前這個女人的一切都是這麼礙眼。
她憑什麼可以活生生的跪在這裏?!
脖頸上的手突然收緊，蘇年年還沒反應過來，額上就是一陣劇痛，大腦一片空白。
「啊!」
沈鬱廷硬生生地把她的頭往地上磕，蘇年年的額頭立刻一片血肉模糊，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幾次拿手墊到地上，她今天非死在這裏不可!
沈鬱廷直到手臂酸脹，才暫時收斂了他的瘋狂。這是他最心愛的妹妹，他絕不允許顧子萱這殺人兇手就這麼死了!
冷冷看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蘇年年，他用力地閉了閉眼：「你先在這裏好好懺悔吧!」
蘇年年耳邊嗡鳴，根本沒有聽清他說什麼，更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漸漸擺脫了天旋地轉的痛楚。
好噁心....頭好疼......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手心摸到的鮮血，卻連害怕的餘力都沒有了，天色陰沉，她緩緩的爬了起來。
四周一掃，沈鬱廷早就不在了。
蘇年年又看向了墓碑，仔細端詳。
墓碑上照片里，是個一眼就讓人容易心生好感的女孩子，眉眼與沈鬱廷有幾分相似，但不同於他過於冷酷的俊美，她的臉上帶着清淺笑容，像一汪春泉，好看，又生機滿滿。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蘇年年。抱歉，不是顧子萱本人來跟你道歉，但是我還是要替她們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她深深地彎下了腰。
還有道歉的話想說，無奈天空突然有驚雷炸響。
這場雨來得很急，蘇年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公墓外走，沈家的車早就開走了，她被帶出門時身無分文，手機也不在身邊，衣服也只有薄薄的一層。
她只能捂著自己仍在出血的額頭，硬著頭皮往前走。
墓地附近有新的地塊在施工，來往車輛並不多，她對那些昂貴的豪車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一輛蘭博基尼開過她身邊后，竟在她前方几米處停下。車門打開，蘇年年頓時愣住了，走下車的不是別人，是她的大學學長--林楓!
他不是在C市嗎?怎麼會在A市這裏出現?
只見林楓一身沉穩筆挺的西裝，眉眼冷漠凌利，跟在學校時的溫暖帥氣有很大不同，他皺着眉走到蘇年年面前，心疼和憤怒兩種情緒在心裏不斷翻攪。
他沒想到昨天剛發生那種事，回A市又這麼快見到了蘇年年，有些無法面對。
沒錯，他昨天剛見過蘇年年，不過不是在這裏，而是在他們的大學。
林楓已經畢業，是特意趕回學校的，為的就是對蘇年年--表白。
他們曾有那麼多美好的過往，他也一直以為她是對他有好感的。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昨天的蘇年年性情大變，不僅言辭激烈的拒絕了他，甚至還當眾羞辱他，說他這個窮鬼配不上她，她要嫁到豪門去當富太太了!
還叫他別纏着她，否則別怪她不客氣!
直到此刻，他還清楚記得自己一顆心被揉碎的聲音.......
這時的林楓還不知道，他只是陰差陽錯的遇上了顧子萱，那個女人為了以蘇年年的身份出國整容，才會去學校辦理手續。
眼見雨越來越大，林楓終是嘆了口氣：「上車吧。」
蘇年年沉默的跟在後面，心情無比複雜。
上車之後，林楓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濕透的身體上，又拿來醫藥箱，極其輕柔地為清理頭上的傷口。
那一刻，蘇年年幾乎以為他們身在校園。
只是那樣美好又純真的時光，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現在.....
雙手緊緊揪着衣角，眼中起了一團水霧。
「感動嗎?」林楓臉色一變，聲音比車外的雨更冷：「就你這樣子，還嫁進豪門當富太太?你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富太太打了吧?」
蘇年年剛要出口的」謝謝」卡在唇間，像是被兜頭潑了盆冷水：「學長說這樣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現在不應該是遠在另一個城市的蘇年年，而是顧子萱。
她嘴唇有些顫抖，學着顧子萱的樣子擺出居高臨下的樣子笑了一聲：
「半路上看見女孩子一個人走就停車，還好意思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送我回家，我不會白坐你的車!」
林楓額上的青筋一跳：「你給我下去!」
蘇年年忍住心底的淚意，哼了一聲：「下去就下去，有什麼了不起?」
林楓幾乎是把她趕下車，然後甩上車門，絕塵而去。
蘇年年愣愣的站在馬路中央半晌，繼續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天色昏暗，冰冷的雨水打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抹了把臉，沒有注意自己的腳邊，突然腳下一滑，摔到了一個施工的坑裏，本來就暈沉的腦袋似乎又磕上了什麼東西，絕望間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