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形同廢人蘇飛卿重傷被流

玉嬌娥卻是震了震，其他的江湄都告訴她了，唯有「流之」一條她不知道。想着內力盡廢、身受重傷的蘇飛卿再被流放，無家可歸。她心底就更自責愧疚了。

很快，在一片低聲議論的嗡嗡聲中，刑罰開始了。

首先是蘇飛卿的各種盟主身份象徵的令牌、信物、印章等全部被丟進火盆付之一炬。

接着，四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從側門走了進來，手上都握著漆黑粗糲的鞭子。微微抱拳施禮過後，一人出列，當先上前扯掉了蘇飛卿身上破爛濕透的衣衫，揮起鞭子，重重地抽了下去。幾鞭下去，血沫橫飛。

玉嬌娥看得臉色發白。不禁想起了姬蘊背後那交錯重疊的鞭痕，原來……原來是戒律堂的懲罰！他為什麼會受罰？

……那個時候……是……蕭月逃脫！她心裏難受，掉下一滴淚來。姬蘊見狀忙將她拉入了自己懷裏，緊緊捂住了她的眼睛。

另一側的丁隱鶴看見，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心中大罵姬蘊色令智昏。看來是不能等了，必須想辦法把這個玉嬌娥趕緊弄走。

堂內眾人看着正受鞭刑的蘇飛卿，表情各異。但誰都明白，蘇飛卿算是廢了。劍道蘇門的實力和盛譽也會大打折扣。

眾人看着姬蘊懷裏絕色的美人兒，瞧著姬蘊臉上的哀傷沉痛，心中皆是嘆息不已，自古紅顏禍水、美色誤國，溫柔鄉便是英雄冢啊。

看到蘇飛卿的凄涼下場，姬蘊還是執意要沉溺進去嗎？這對正道武林來說不啻於頂上利劍，懸而不落。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便是滅頂之災。

玉嬌娥聽着那一聲聲鞭入骨肉的鈍聲，可以想像出血沫橫飛的場景，她在想姬蘊受鞭刑時是不是也是這樣，即便痛入骨髓，卻連哼也不哼一聲。為的是自己的傲骨，也最恨旁人笑話。

大顆大顆的眼淚自姬蘊溫熱的指縫間流淌出來，那熱淚直燙到他的心裏去。

姬蘊看着嘴角已流出鮮血的蘇飛卿，心底沒有一絲快活，反倒無比難受。他感受着玉嬌娥眼淚的溫熱，突然心中一片惶然驚恐，她不應當恨極蘇飛卿嗎？此時她不應當很快意嗎？

他在為她報仇呀，他讓傷害她的人付出了代價！可是為什麼她並不快樂？他也不快樂，但他感覺得到，她在傷心。她為什麼要傷心？她心底竟然是在意飛卿的嗎？比他想像的要在意的多。姬蘊不敢再想，他拒絕去想。

蘇飛卿倒下的時候已受了一百五十八鞭。地上積了一大灘鮮血，歪歪扭扭，四散流開。行刑的大漢也換到第四個。

蘇飛卿口中湧出大片鮮血，氣息奄奄。他所剩無幾的內力也用盡了，如果不是實在無力維持，他不會允許自己倒下。

尤其是在姬蘊和玉嬌娥的面前倒下。一個是他此生最好的兄弟兼情敵，一個是他最愛的也是如今最恨的人。

是的，他恨極了玉嬌娥。她為了和姬蘊在一起，視他為草芥，哪怕他身敗名裂、即刻死去，她也不介意再在他屍體上插上一刀。

恨到如此程度嗎？他咬了咬牙，感受到了滿口腥甜的血腥味。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成全她了。於是，他如今不僅恨她，更恨他自己。

蘇飛卿的內力是江洵廢的。人丟出江府的時候聽說已是血肉模糊，鮮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路，很快又被雨水沖走。

那場罕見的大雨整整下了一天。蘇飛卿生死不知地躺在江府門口，身下湧出一波一波的鮮血，隨着雨水流淌而去。

最終，蘇門的人偷偷將他帶走了。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地帶走蘇飛卿，因為刑罰令上的兩個字，「流之」。

若有人蓄意追究起來，他們就是違抗整個正道武林。如今的劍道蘇門，失去一個盟主、被定在恥辱柱上的劍道蘇門，再也承擔不起這樣的罪責。

而這些，玉嬌娥並沒有看見。在蘇飛卿倒下之後，姬蘊便抱着她離開了。她不忍看，他何嘗又忍心？

姬蘊性子冷，除了同門幾個師兄弟，只與蘇飛卿兄弟相稱、感情頗深。甚至可能是最深的一個，因為彼此惺惺相惜、十分投契。如今，蘇飛卿境遇至此，他也沒什麼好恨的了，一切就一筆勾銷吧。他對自己這樣說。

所以，蘇飛卿被廢的慘狀是俞夏告訴玉嬌娥的。她跪在地上，聲嘶力竭，眼神可怕。痛斥着她的惡行，恨不得上前撲咬死她。

玉嬌娥苦笑，她從未見過俞夏這樣瘋狂的模樣，她總是帶着溫吞的笑容，那麼善解人意，將她照顧得十分周到，又從來不招惹是非，是個極嫻靜的人。

她不如流春大膽美貌，不如剪秋爽快利落，也不似忍冬木訥憨厚。玉嬌娥曾以為，她是最懂得她的。可如今，她卻恨極了她。

在她零碎的敘述中，玉嬌娥才知道，蘇飛卿初次來南城時就是她和忍冬服侍的。那時，蘇飛卿初任盟主，意氣風發，一到南城便大挫魔宮的威風，使得南城上下揚眉吐氣。

他又是那樣的俊美絕倫，一柄無塵劍從不出鞘，卻讓人聞言喪膽。日日侍候這樣的世間奇男子，想不動心都很難吧。俞夏便那樣陷了進去，所以，她那樣一個溫吞良善的人才會背叛玉嬌娥。

知曉了這一切后，玉嬌娥沒有絲毫責備，反而摒退了下人。靜靜地問道：「俞夏，假如我可以把你送到蘇飛卿身邊，你願意一輩子跟着他、照顧他嗎？」

她不待俞夏回答，又補充道：「他可不再是正道盟主、蘇門少主了，他如今只是一個廢人，連個普通人都不如。你要考慮清楚。」

俞夏似是極為驚異，但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只要能跟在他身邊伺候他，她就心滿意足了。她從未妄想過他會喜歡她，即使他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她也認了。

玉嬌娥嘆了口氣，是否每一個陷入愛情的少女都是這樣？寧願飛蛾撲火，也不肯放棄。

比如流春，比如江湄，以及正跪在她面前的俞夏。時光對待女子是殘忍的，美好年華稍縱即逝，想抓住自己深愛的人那麼難，有時候即使有着最年輕貌美的容貌，奉上自己的一切，也不一定能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