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出事

等到太陽漸漸升起時，還在床上的李揚清翻了下身子，留戀著床上的溫暖，卷著粗麻薄被滾了滾，靠著意志力起身坐在了床上，眯著眼睛摸索著下了床，穿上衣裳梳好頭髮，等整理好床鋪打開房門，早晨的陽光照在臉上，抬手遮了遮眼睛，一天的精神頓時提起來了。

進了廚房打水洗漱，忽明忽暗的灶間柴火的光照在李孫氏的臉上，聞著食物的香氣，很是溫暖。

「二嫂，早啊！」

「揚清你起來了，三弟、文冬、成剛、成強今天起的早，跟著爹娘去了家裡的水田裡邊，說是稻子要熟了，放放田裡的水。」李孫氏拾起一根干樹枝「咔嚓」折斷了塞到了灶裡面，一陣「噼里啪啦」的乾柴燃燒聲響了起來。

「二嫂，我去給雞喂點菜，看看他們有沒有努力下蛋，嘿嘿！」

李揚清說完便往草棚子里的雞窩跑去，找了些剔下來的老的、黃的蔬菜葉子扔到了三隻雞仔的食槽里，精神的老母雞「咯咯咯」的叫著，三隻雞仔見了菜葉子趕緊爭先恐後的埋頭吃起來，用手摸了摸雞窩，今天運氣好，撿了兩個雞蛋，李揚清興奮的拿著雞蛋到了廚房。

「二嫂，看，今天撿了兩個雞蛋，我再給雞喂點水。」李揚清把雞蛋放在籃子里蓋好，舀了一瓢子清水「蹭蹭蹭」的又跑到了草棚里，把水倒在了雞窩旁的破碗里，忍不住盯著雞念道：「你們天天有專人伺候你們吃飯喝水，可要多下幾個蛋啊！」

「揚清，你對著雞仔念叨什麼啊？」，原來是李揚武挑著兩桶水進了院子，李家村祠堂旁有一口大水井，是村裡籌錢打的，已經有好些年頭了，村裡吃水都靠著這口井，所以李揚武一大早就去挑水了，晚了要排隊等。

「二哥，沒說啥。」李揚清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

「揚清，快去叫地里忙活的人回家吃飯了。」李孫氏從廚房門探出頭朝著院里的李揚清喊道。

「好的，二嫂，我這就去。」李揚清拉開院門，沿著村裡的小道，往家裡的三畝水田方向走去，沿路看到很多早起的村裡人在地裡面忙和，到了家裡的地頭，看到爹娘們正在用田裡面的水洗手，應該是忙完了。

「爹、娘、文冬、成剛、成強，回家吃飯了。」李楊清抬起手成喇叭狀站在地頭喊道。

「小姑你來了，我們剛才還在田裡面捉了蝌蚪玩呢！」李成剛跑在一群人的前面，成強和文冬隨後，李庭遠老兩口和李揚明抗著鋤頭殿後，幾人跟李揚清匯合后便朝家裡走去。

「你們回來了，快進屋吃飯了，飯菜已經上桌了。」李楊武又在院子裡面削著竹籤子。

「二哥，你也歇歇吧！」

「沒事，小妹，趁著現在有時間多削些，反正要用，走，咱們先吃飯去。」李揚武放下手上的刀和竹子，簇擁著李庭遠老兩口進了堂屋，大家端起碗喝起了稀粥，一家人吃的正香。

「砰砰砰、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不斷的響起，李孫氏趕緊放下手中的碗，跑到院門口開門，只見一個喘著氣、面色發紅、汗水從額頭滑下打濕了鬢角的年輕後生，一下子竄進了院裡面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文蔓姐在嗎？」

「你是，請問你是哪位？誰出事了？麻煩你說清楚。」李老爺子走到院里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後生焦急問道。

「打擾老爺子你們一家了，小子是文家村人氏文旺，文蔓姐哥哥一直在王地主家做幫工，前天幫王地主家蓋房子的時候從屋頂上掉下來了，當場腦子著地便出血不止，人昏過去了就沒醒來了，后桂花姐帶著一雙兒女去找王地主家討要說法，被王地主反咬一口說其他人都沒掉下來，偏偏文元哥掉下來，說明是他自己不小心出事的，咳……咳咳……。」

文旺一路跑來的，氣還喘勻過來，說的便有些急了，「快，快坐下慢慢說，後面怎麼樣了？」李邱氏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文旺腳邊，招呼人坐下。

「謝，謝謝嬸子，那王地主甚至還編排稱是文元哥身體肯定有毛病瞞著來他家幹活的，他好心同意他來做工掙錢，現在出了事是他自己的問題，出於可伶給那孤兒寡母一兩銀子的賠償，桂花嬸子不服，在王地主家門口喊冤了一晚上，今早被王地主家的下人打了一頓抬著扔了出去，可能是實在氣不過，隨即便撞了王地主家的柱子后倒地身亡了，那血印子現在還留在那柱子上呢！聽人講桂花嬸子撞柱前曾大吼死了要變成厲鬼找王地主家報仇，讓他們家宅不寧，文元哥家只有嫁入李家村的妹妹，所以小子便到叔你們家裡來喊文蔓姐去料理後事，可憐他們家裡的兩個娃了，爹娘都去了，以後可咋辦啊？」文旺拍了拍大腿唉聲嘆氣道。

「這……這可怎麼辦啊？趕緊去把鎮上的老大家的叫回來。」李邱氏紅著眼悄悄的抹起了眼淚。

「嗚嗚嗚……舅舅舅媽……嗚嗚……。」李文秋已經哭成了淚人了。

「舅舅……舅舅……。」李文冬聽了這噩耗已經說不話來了，只能紅著眼抱著妹妹李文秋哭了起來。

「我還是去年見過大嫂那兩個侄兒，現在一家就剩下兩個可憐的孩子了，哎！」李孫氏身為婦道人家最是聽不得這樣的慘事了，想到以後只剩下孤孤單單的兩個孩子，便傷心起來。

聽罷文旺的話，李老爺子還算鎮定，趕忙招呼李揚明和李孫氏去替換鎮上擺攤子的老大兩口子回來，並囑託李揚明先帶著老大去官府報案。

李庭遠吩咐好事情，便跟著李邱氏、李揚武、李文冬和李文秋去往文家村，其他人在家守著等消息。

「爹我也去，還能幫你跑跑腿，人多也有氣勢。」李揚清想去主要因為那王地主一聽就不是好相與的，防止家裡人一衝動，做出什麼事情，落下個不好收場的情況，同時也想要詳細的了解了解事情的經過，遇到事到時候也能大傢伙一起想辦法。

李庭遠想到李揚清人雖小但是腦袋靈活聰慧，又認識鎮上的捕頭和大夫，帶上也無妨，便道：「那行，揚清跟著咱們一起去。」

一家人跟在文旺的身後，往文家村方向趕去，文李兩村隔河相望，到了村口河邊，見一褲腳高挽至膝，帶著一頂草帽的中年漢子靠在一木船邊上，文旺帶著李家人互相跟著這人認識，這中年漢子是文家村撐船的文大河。

一群人打了招呼后急忙上了船坐好，大家心裡都很急，一刻鐘便到了對岸河灘處，「大河兄弟謝謝你了，一會咱們這幾個人還要返回李家村，要勞煩大河兄弟在此等候片刻了。」

「放心吧！叔。」文大河點頭同意道。

幾人一路大步流星的朝著文元家方向走去，文旺帶著大家轉轉繞繞，路上遇到的文家村人都在議論著文元家的事情，村裡人聽文旺說是李家村來人了，一個個想看熱鬧的人，緊緊跟著李家人往文元家裡走去。

「叔，瞧那前面便是元哥家了。」文旺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房子。

李揚清隨著文旺的手看過去，隔著一塊水田，便看到一座被籬笆圍起來的院子，裡面是三間用土牆堆起來的茅草屋子，院子里有兩三棵李子樹。

一行人到了院里，便看到兩個披麻戴孝的小孩低頭跪在院子裡面，文元夫婦的屍骨被攤在一塊木板子上，上面蓋了一層草席。進院的眾人見之無不潸然淚下，動了惻隱之心。

「文山、文水，快過來，李家來人了。」文旺朝著低頭跪著的兩兄妹低語道。

兩兄妹抬起已經哭腫的雙眼，面色蒼白憔悴的兩兄妹顫顫巍巍地站了以來，可能是跪久了險些站不穩，被一旁的李揚武扶了一把。

「謝謝，李叔。」說話的是文元的大兒子，十三歲的文山，可憐的男孩作一身身披麻衣、頭戴麻帽、腳穿草履、腰扎草繩的打扮，額頭上沾了一層草灰，涕淚俱下的小臉，一雙紅腫卻有些倔強的眼睛望著來人，向院子里的李家人彎腰拱手道：「讓李家爺爺奶奶、叔叔、小姨操心了，小子和妹妹在此深表謝意，還望各位長輩為咱們家支持公道，來日我兄妹二人一定會好好報答各位的大恩大德。」說著便拉著一旁哽咽不止的妹妹跪下磕起了頭，李庭遠和李邱氏趕緊上前攙扶起兄妹二人。

「不用行此大禮，你們姑姑今天去了鎮上擺攤，我已經通知家裡人去喊他們回來了，稍後會到你們家來，你們父母的喪事我們李家人會幫著辦好，王地主家我們也會去給你們討個公道。」李庭遠承諾道。

「謝謝，李爺爺你們了。」說話的是文元的小女兒十歲的文水，個頭嬌小、身體瘦弱的小姑娘掛著一身空蕩蕩的寬大白衫，腰扎藍帶，頭戴黃花，睜著一雙淚眼朦朧的大眼睛，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般一粒一粒的直從眼眶裡往外掉。

小姑娘凄慘的可憐模樣，讓一旁看著的李邱氏也跟著落了淚，想到兩兄妹的父母早逝的遭遇，掏出袖子里的帕子細心的擦著小姑娘的眼睛，把小姑娘往懷裡面攏了攏，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髮，輕聲安慰道：「不要哭多了，小心傷了眼睛，你們爹娘的事情，我們會給你們做主的。」

「水兒姑娘，放寬心哈！」李揚清站在一旁跟著出聲安慰道。

「走，文山、文水，跟我們到王地主家去，咱們就看看他們是怎麼仗勢欺人的，難道天底下還沒有王法嗎？麻煩幾位鄉鄰幫忙抬下文元夫妻的屍骨，一起到王地主家去討公道。」李庭遠抱拳向周圍的鄉鄰請求道。

「走，我們找王地主去。」李揚武捏了捏手上的拳頭，帶頭往王地主家的方向走去，片刻圍著院里的人便消失的乾乾淨淨，跟著李家人浩浩蕩蕩的到了王地主家門口，這些人有一部分是出於真心想幫忙的，還有一部分純粹是明哲保身看熱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