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比生更容易(3)

「冷夜，你的傷……」言沐夕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無視。

「少夫人……」冷夜打斷她的話，很明顯將她的關心忽略不計，聲音依然沒有感情色彩，只是放慢了語速和注意措辭。

「少爺的情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有意外也不會這麼快。」

「所以麻煩你至少回房去換套衣服，整理一下妝容，如果可以的話就盡量休息一會兒，因為接下來你可能還要見很多人，這裡有我在，一切請你放心！」

言沐夕還是第一次聽他如此耐心的說這麼大段話，尤其他居然在對她說「請」字時表達了這個字應有的意思，果然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稀奇。

冷夜見言沐夕看著他發獃，有心抬手再去抓她，可看著她眼中微隱的淚光和迷茫的表情，手抬起幾公分又放了回去……

言沐夕不等冷夜再說什麼，深吸一口氣站直身體，離開了靠著的牆，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他戴著金銀色面具的臉，便把目光轉向走廊的方向。

「你說的有道理，我是應該回去整理一下，這裡就有勞你多費心了，冷先生身上有傷，有事情要做儘管吩咐下人，切莫勉強親力親為……」

她的語氣十分禮貌客氣，不過說話時卻始終沒有看他，完全一副心思飄忽的樣子，說完之後她依然沒有看冷夜，而是直接轉身往離開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背影漸遠，他有心喊人跟過去，可想想還是放棄了，直到看著她走到樓梯口轉彎上樓，背影消失不見，他才稍微歪頭，抬起右手去輕揉左肩的傷處……

言沐夕一路慢慢走回四層自己房間，整個腦子都是亂的，她和景天陽只是口頭約定，他如果現在就死掉，肯定沒人追債一樣要她兌現承諾。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假裝什麼都沒答應過景天陽，可現在這種局面下，如果他真的死了，她根本沒有信心和實力去做任何事。

儘管她不相信鬼神之說，冷夜那句陪他應劫聽起來也不著調，可她卻能感受到這是一種暗示，如果景天陽真有個三長兩短，冷夜可能也幫不了她。

這些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迅速刺中她心底深處一塊連她自己都不願正視的傷痕，尤其在病房門口那種等著醫生宣判的感覺讓人幾乎窒息。

十二年前，她從學校的課堂上被帶去醫院，表姨領著她穿過白色的走廊，她只聽到醫生對姐姐說「很遺憾」三個字。

言沐夕覺得自己到死都能記得，姐姐在醫生的尾音中跌跪在地上，將只有十一歲的她抱在懷中，淚如泉湧：

「沐夕，爸媽死了，不要我們了，以後我們怎麼辦？」

當時言沐夕還不懂得想太多太遠，可也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只是她除了和姐姐抱著哭，完全沒法回答姐姐的問題。

事實上那年言沐晨也才只有十七歲而已，可她卻把父母應該承擔的一切都承擔下來，至少言沐夕再也沒見過姐姐在她面前哭。

父母走的很突然，因為就在出事的當天早上，他們一家四口還一起出門，沒人想到後面會發生什麼事。

隨著年齡增長，言沐夕幾次去問姐姐那天到底發生什麼事，父母為什麼而死，可姐姐卻始終三緘其口，甚至傷心難過兩三天都不理她，後來她自然也就不問了。

言沐晨對整件事的態度異常奇怪，出事之後他們姐妹孤苦無依，至少可以依靠當時還在世的爺爺奶奶或者其他親戚，可她卻寧願讓妹妹去福利院，也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幫助。

言沐夕雖然不明白姐姐的用意何在，可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這是她過往人生中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後來言沐晨考上業川三大知名高校之一的業川外語學院，並在言沐夕住進福利院兩年之後把她接出來，此後姐妹二人便在業川定居。

言沐晨大學期間都在做兼職，不管收入多少都堅持給妹妹最好的生活，妹妹所有的要求她都盡量滿足，唯獨要求她不準問父母的事情和聯絡任何親戚……

妝鏡前，言沐夕看著鏡中的自己，發了好一會兒呆，衣著妝容都是陸芊芊的模式，外在是用來騙人的，可心始終還是她自己的，從來不曾改變過。

「姐姐，你和若婷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我不希望再失去你們，所以希望你以後知道了我現在做的這些事，也千萬不要怪我！」

言沐夕對著鏡子輕聲自語后才起身離開房間，雖然冷夜讓她休息，有事情會叫她，可她這會兒根本沒有心思休息，還不如下去看看情況。

三層長長的走廊盡頭，冷夜斜倚著病房對面的牆壁，低頭擺弄著手中手機，旁邊有三個侍從立著候命，病房的大門卻森然緊閉。

「少夫人好！」

三個侍從看到言沐夕走過來，馬上行禮問候，冷夜側頭轉臉看到言沐夕，彷彿愣了一下才把手機放進西裝外套的口袋，朝言沐夕走過來。

「天陽的情況如何？」言沐夕在和他距離不遠處先停住腳步，單刀直入問起景天陽來，反正沒有他這個門神的首肯也一定見不到人。

「情況已經安穩下來，不過還沒脫離危險。」冷夜回答的乾脆簡潔，只是他說話時看似不經意的往言沐夕面前移了半步，頗有些打算攔住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還是不能見他咯？」言沐夕眉頭微皺看著冷夜，顯然對他們之間的站位距離很不滿，可又不想示弱後退。

冷夜沒直接回答她，而是稍稍側身去看旁邊站著的三個侍從，他一個眼神遞過去，那三個人就馬上問他有什麼吩咐。

「你親自去找寧姨，接下她手上的事兒，讓她儘快過來。」冷夜指著其中一個侍從吩咐，侍從應了轉身離去他才對另外兩個說話。

「你們兩個在這邊聽醫生吩咐，有情況隨時叫我。」

言沐夕正琢磨著他的話似乎有離開的意思，就見他把目光已經轉向了她……

「少夫人，您在這裡久等也無濟於事，還是去醫生辦公室吧，或者也可以向醫生了解一下情況。」

冷夜說話雖然用了敬詞，可淡定的態度卻帶幾分咄咄逼人的味道，儘管他沒有伸手過來拉言沐夕，可站在那欲往前行的架勢卻是要押她去醫生辦公室的意思。

言沐夕有意和他彆扭，不過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何況他在下人面前也算給足她面子，於是有些怨氣的瞪了他一眼才轉身往醫生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