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死的守護者(3)

言沐夕只是一愣神的功夫，景天陽已經看完文件，此時他正低頭簽字，明明簽字是個很快的過程，可在她腦海中卻如同放了慢鏡頭的電影片段。

她對景天陽的字印象格外深，記憶中第一次看到他寫字，也是在結婚登記那天，兩個人一起填結婚登記表……

正打算填寫表格的言沐夕目光經過景天陽筆下的表格，看著他筆墨流轉間的文字，竟然一時間看得呆了。

他的字很漂亮，運筆流暢乾脆，言沐夕是學心理學專業的，曾經在課堂上聽老師講過憑藉寫字看人的性格，尤其是最具個性化的簽名。

景天陽迅速把表填完，在簽名位置乾淨利落的寫上簽名，言沐夕內心的疑惑被無限放大。

他的簽名每到筆跡轉折都稜角清晰、鋒芒畢現，如果單看字，絕對不會有人相信這是意志渙散的久病將死之人能夠寫出來的……

現實和記憶中的情景重合，一揮而就的簽字依然撞擊著言沐夕的眼球，眼前這個眾人印象中的病弱男子，正在用筆下氣場十足的字體挑戰她的專業常識。

景天陽簽好字后將文件折成規規矩矩的長方形，拿了個信封裝起來，然後有條不紊的溶火漆，在信封口上押了封印之後才交給靳飛。

靳飛拿著信封告辭出去，書房中只剩下言沐夕和景天陽，他不緊不慢的將火漆和印章收好才把目光轉向她。

「天陽，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可我感覺有些事還是想要當面和你溝通一下比較好。」

景天陽只是把鍵盤移到了自己手邊卻沒有打字，而他一臉淡然看著言沐夕的表情分明是讓她繼續說。

「我想還是先說我們的事情吧……」言沐夕突然改變了某些想法。

「既然我答應過你，那麼我就會用心對待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會背棄承諾，也許我們之前不認識，可面對一生的承諾，至少可以憑藉時間去培養感情……」

景天陽突然就抬了下手，示意讓她不要說下去，然後快速的敲擊鍵盤打了一行字在電腦屏幕上。

隨時會死的人沒資格談感情，你不需要浪費時間培養，只要記得信守對我的承諾，承擔你願意承擔的責任，讓我可以安心閉眼，就算你對我有情有義。

沒有感情色彩的黑色宋體字，映在後面乾淨明亮的白色背景上，兩色的對比差好像尖利的針一樣戳在言沐夕心頭，不至於流血卻莫名的隱隱作痛。

景天陽將修長的手指搭在鍵盤邊緣，好整以暇的看著言沐夕，凡事不在乎的神色中透著著幾分倦懶。

「好吧，那至少在你還活……活著的時候……」

言沐夕還是沒忍住結巴了一下，總覺得這話說出來真的很沉重，即使是對陌生人也是如此，何況她還算了解一些和接觸過一段日子的人。

「至少在你活著的時候，我盡量按照你的要求照顧和幫助你，做一個合格的妻子……」

景天陽看她好像已經把話說完的樣子，便抬手準備打字，可是手指還沒敲下去就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打字的動作。

雖然他的這個停頓很短暫，可卻還是被言沐夕察覺到了，尤其這次她突然就注意到了他的手，其實她早就應該留意的……

景天陽修長的手指將整個手部線條延展出十分完美的比例，膚色乾淨勻稱，膚質不枯不燥十分健康，讓人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不做粗活兒。

然而，比起養尊處優之人的手，他的手又少了幾分肉感，伴隨著敲打鍵盤的動作，他靈活的指關節和皮膚下微微跳動的筋脈都在展現一種蘊含力量的美感。

言沐夕盯著那雙手若有所思，無論看他寫字，還是曾被他抓過手腕的經歷都證明他的手很有力量，可這好像又和他的身體健康狀況相悖論……

景天陽打完一句話把目光轉向言沐夕，這才發現她正盯著他的手，於是他的左手在從鍵位上移開時看似不經意的晃動了一下。

陽光透過他左手無名指上晶亮深邃的海藍，華麗轉身後在她眼前做了個姿態無比耀眼的亮相，她一皺眉頭側目避開那有些刺眼的光彩。

藍鑽冷艷驕傲的火彩直刺入她內心深處，本不應和她有任何交集的東西現在卻用來捆住她，他左手無名指上的藍鑽婚戒與她手上的那枚正是一對兒……

言沐夕的手指比陸芊芊的略細，婚禮交換的戒指理論來說是按照陸芊芊的手寸「量手定做」，當時她還暗自慶幸戒指湊巧合適，如今卻覺得是深深的諷刺。

她小心翼翼扮演的角色，在他眼中卻如同跳樑小丑的拙劣表演，他早洞若觀火的準備好一切，等她自投羅網。

景天陽見言沐夕輕咬嘴唇，並且下意識的用右手摸了一下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目光也微微一沉，看她那個頗為不情願的表情，難道他情願？

想到此處，他抬手將手指壓在back鍵上，言沐夕反應過來側目再去注意屏幕上內容時，剛剛她還沒來得及看的文字已經消失不見，而他已經開始敲打新的內容出來：

昨天邵宛筠深夜到訪，蘇瑾煜也一道跟來，是不是因為你？

「蘇……」言沐夕只說一個字，就已經如鯁在喉，畢竟當初她答應給陸芊芊做替身時，已經決心放棄這段沒有正式開始的感情。

景天陽倒是對她臉上的表情格外滿意，也不等她糾結追問什麼，又敲出第二段文字來：

我在繼承家產之前，景家眾多親族兄弟中和他關係最好，他倒也不曾辜負這份發小兒的情誼，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半分染指家族是非，我不希望因為你……

他的話顯然沒打完，可是他卻停下打字的動作，用審視的目光注視著言沐夕，她的目光停留在字尾兩秒，發現他沒有繼續的意思才轉過來看著他。

「你既然對我的事了如指掌，應該清楚他不知情，我去澳洲之後，已經和他講明不會和他繼續發展下去，讓他不要等我，如果不是若婷沒人照顧，我只能拜託他幫忙，可能都不會和他再有任何聯繫。」

「而且在我這次回業川之前，也已經告訴他進修的功課太忙，可能暫時沒有時間和他聯絡，在那之後就連電郵都沒和他通過。」

言沐夕預想過各種與蘇瑾煜有關的問題，卻從來不敢想會和景天陽這樣面對面談論他，因為她沒想過這麼快被拆穿，更沒有考慮過被拆穿的備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