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1章 酒泉
對於有些商隊來說，酒泉就是他們的最後一站，他們直接來到市場，準備卸貨。
那些還要往中原地區走的商隊，決定在城中休息一日再走，商人要喝酒享樂，而他們的青衣手下則會跑到市場尋些事做，賺些小錢。
陳牧跟着青衣小夥子們來到貨棧看熱鬧。有人邀請他一起幹活，說能賺錢，陳牧卻說自己腳疼，於是坐在一旁，與小環吃水果。
酒泉城還是老樣子，基本沒什麼變化，比如這老舊的貨棧大門上，有被拆毀的痕迹，也有被修補過的痕迹。新舊木料對比分明。陳牧依稀記得，當初自己帶着「暫一旅」二百人，專門負責去山林中據木材。而這貨棧大門，還是暫一旅的「傑作」。
市井中有不少人談論孔孝先，陳牧坐在一旁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孔孝先病了。
要說這位拜把子大哥，年紀也不過三十齣頭，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陳牧悶頭想了想，其實也並不奇怪。有很多病在後世能治療，可在梁朝人看來卻是絕症。比如肺結核、肺炎、黃疸病、花柳病、肝膽腎結石等等。根據病人的癥狀，陳牧推斷孔孝先得的是糖尿病，而且到了併發症惡化的時期。可惜這個年代沒有胰島素，估計這位仁兄活不了太久了。
畢竟曾經是戰友，陳牧想去看看孔孝先，可這種想法很快就被他壓制住。
「人世間，不如意事之八九。尤其是人的壽命，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所以呢，活着的時候不要對自己太狠。」陳牧對小環說：
「我跟你說一個笑話，以前我在一個地方，那裏的女人經常說，女人就應該對自己狠一點。這樣的話簡直是可笑至極，可就是有很多人願意聽，而且掛在嘴邊奉為金句。現在想來，對自己狠一點，是多麼殘忍的事。以前之所以狠不起來，就是因為身上有良好的品質，商家們為了讓女人們花錢，編出這樣的金句，就是為了破壞女人們的好品質。給女人們灌輸*婦思想。讓她們放得開，豁得出去。可問題是，現在豁出去了，以後怎麼辦呢？商家會替她們考慮以後的事嗎？我一直認為，對自己最殘忍的事就是『無遠慮』。」
陳牧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願意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他也不管小環是否能聽懂。
小環已經有些習慣了，她也不跟陳牧掰扯其中道理，掰她也掰不過。
此時陳牧看起來像個乞丐，可他背後依然有幾座金山，只要離開大梁地界，搖身一變又是一位富家翁。
作為小環，其實她本不想離開敦煌，因為她一直覺得在敦煌過得好好的，對於吃穿這種事，她可以說是無憂無慮。她心中最大的事，就是跟這幫女人勾心鬥角，爭風吃醋。忽而失意，忽而得意，她樂在其中。她從來不擔心陳牧會倒台。可陳牧卻總要離開，而且不是第一次想離開。陳牧總說大梁並不重視西域，咱們在這邊大動刀兵，是遲早要還的。戰爭從來都不是必勝的。一旦我們輸了，那時候可就太慘了。陳牧還總說，君子不立危牆。
陳牧還給小環舉例子說，自己在西域打仗，其實有好多次都有可能輸。比如帶領史進衝去救甄霸道那次，其實就很危險。穿越沙漠，偷襲龜滋王後方。對方兩萬多人吶。史進沖的援軍才三千，而且還是勞師遠征。憑什麼必勝？
再有打古蘭國時，古蘭國女王親自指揮，全國人民眾志成城，玄甲第九師正面進攻，付出慘重代價。那時候我帶兵迂迴到胡弩鎮，並擒獲古蘭女王三兒子達達木提，從而偷襲於闐城，假如這個時候曹訟那邊堅持不住，撤兵了呢？古蘭女王帶兵返回，又當如何是好？到時候我想撤都沒地方撤。
還有交河城大戰，我方四萬人馬被阿蘭朵十數萬圍困。到了後期，城內已經有水井被污染。可我們運氣好，有一口泉水一直沒被污染，保證軍民基本飲水。假如泉水也被污染了呢？
閔悅遠征大漠州，看戰報得知戰鬥之驚險，真可謂險中求勝，哪來的必勝可言？如若阿里達伊不是突然馬失前蹄，那場戰鬥很有可能是另外一個結果。
「當年我在這酒泉城，經歷過幾次戰鬥，每一次戰鬥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次戰鬥。就好像一根弓弦，即將被拉斷，可卻一直沒斷。當時我們守在西城門上，就剩下十幾個人。我們很艱苦，其它三個城門也不輕鬆。只要有一個城門守不住，我們就全軍覆沒。」
陳牧感嘆一句：「那個時候我沒什麼資本，而且還對梁朝抱有幻想，所以才會一步一步走到龍武大將軍這個位置上。可現在看來，絕非長久之計。」
小環有些犯困，強打精神繼續聽陳牧說下去。
突然小環想到什麼，又精神了起來：「等我們到了江南，我還想養豬。」
就在陳牧與小環閑聊的時候，從街邊走過來一個人，那人身材高挑，相貌俊朗，一望之下便知出身不凡。人群中，他身上彷彿帶着一道光環，路人不禁為之駐足側目。
陳牧看到了那個人，愣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笑。
那人背着手走近，俯身，伸手去撩陳牧的衣袍，掂了掂，一笑道：「牧王千歲好雅興，身穿丐袍體驗民間疾苦。」
陳牧站起身：「沒想到在此陋巷也能碰見雲龍兄。」
見到張雲龍，陳牧就知道走不成了。想必此時含香的車也被他給控制住。
「咱們隨便找家小酒館，吃些酒菜，如何？」張雲龍隨手一揮。
「隨意。」
這時有商人在身後喊：「喂，小夥子，咱們這邊人手不夠，來幫忙卸貨呀。」
陳牧喊：「不行啊老兄，我腳疼得厲害。」
商人搖頭：「哎，你這小夥子，有錢不賺，難怪你窮困潦倒。」
這時有錦衣扈從大步過來，推開商人：「少他娘的在這廢話，滾開！」
——
「這家酒館我們爺包了，在場所有賬款都由我來付，要求你們迅速離開。走慢了，小心挨打。」
張雲龍身邊錦衣扈從闖入一家小酒館。
酒館掌柜小跑過來，一臉茫然。
錦衣扈從掏出一袋銀子丟給掌柜，問道：「夠不夠？」
掌柜打開看了看，連連點頭道：「夠，夠，太夠了。您家爺喜歡吃什麼？」
「把你們酒館最好的飯菜酒水端上來就行了。保持安靜，然後你們的人都在屋外候着，不喊你們，不許進來。聽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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