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完結章

第275章 完結章

第275章完結章

燕初這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零挑眉,難道他說得不對。

燕初沒理會他,而是對桃夭說:「修鍊多年,實力有了,心性卻有所不足,一旦對上同個級別的強者,是太容易吃虧了,不過沒關係,年輕人,衝動些正常的,你也別太嚴格,免得孩子有壓力。」

燕初溫溫和和地為零分析,聽着每一句都是在為零好,順便還為他說話,宛若一個非常慈愛的長輩,而他們剛剛的死斗也順便變成了切磋。

零的臉色瞬間就黑了,眼底噴火,恨不得直接燒死那偽君子!

別以為他聽不出來,燕初這歹毒傢伙是在諷刺他沒用,辜負了母親的期待!

王八蛋,有本事再來打一場啊!

但想到,這樣不就應了那偽君子的話:他年輕太衝動了嗎?

好氣,但還是要憋著!

算了,他一個有母親有老婆的成功男人,跟個孤家寡人計較什麼?

同樣聽出來的宋夕霧扶了扶額,對自家男人有點不忍直視。

好吧,他這個賞連自己都能騙到,都不敢神祖這位萬萬年老腹黑也不算什麼。

唉,還是太年輕了!

零不知道自己在愛人面前都變成傻大個了,還在暗搓搓地跟燕初斗著,雖然可能是他單方面地戰鬥。

全場什麼都不知道的桃夭沒想太多,雖說面前這個奇怪的袈裟男人不知是誰,但他的話似乎也有道理,她點了點頭,「零零要記住教訓。」

零:「……」

零:「我知道了!」

桃夭滿意地點點頭,不過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零零,你不是說霸佔了我從前財物的人是個惡貫滿盈的恐怖魔鬼嗎?我看他好像不像呀。」

零:「……」

燕初:「……」

宋夕霧又想扶額,她這個女朋友都覺得超級尷尬的好嘛!

零在燕初冰冷的眼神下扯了扯唇瓣,「母親,知人知面不知心。」

桃夭轉頭看向燕初,卻見男人眸色溫柔,神色溫和無害,對她無奈一笑,搖搖頭也不辯解,一副世外高人不在意他人誤會眼光樣子。

桃夭:哇哦~

零:媽的燕初這個男綠茶!

宋夕霧:還好她男朋友沒學到他老爹的功力,否則,她第一個考場世界就已經完球了!

桃夭看了看燕初,又看了看兒砸,她心裏是完全相信兒砸的,但想到剛剛燕初救了自己,還要幫零零療傷,更是幫零零總結修鍊經驗……

額,也許是兒砸對人家有什麼誤會呢?

唉,怎麼說也是一位強者,大家一起多切磋,也是對零零有好處的,而且少一位敵人,零零壓力也不會那麼大呀。

桃夭覺得自己這個老母親都要操碎心了。

燕初見她沒有因燕曦的話就對自己產生敵意,心裏沒有半點高興,反而越來越痛。

若是從前的善善,大約燕曦說什麼,她都會信,而且,在她心裏,他也確實是個殘忍的魔鬼。

那時候的善善無論對他是什麼感情,但總是在意的。

而今,她不會討厭自己,因為他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所以她也能客觀地看待他。

燕初凝視着眼前平靜單純的女子,心臟在破碎,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的善善真的徹底離開他了,他們以後是兩條永不會交集的平行線,她再不屬於他了!

那般的過去,她連恨和厭都沒了,那對他,還能再有什麼呢?

燕初不是沒有這樣的念頭,趁着她失去所有記憶,他再次接近她,以她最喜歡的那個樣子再讓她慢慢接受自己……

可多麼無恥的妄想?

在害得她神魂俱滅,在她連記憶都不屑給他留下后,他如何能再次打擾她的生活,更別提擁有她。

不配的!

他沒資格了!

燕初看了一眼變成地獄的神界,心裏痛苦又痛快地大笑,這就是他的下場,是他的報應!

他這樣的魔鬼,活該徹底葬送在地獄中,再無來世。

那樣的話,她就再不會受傷,再不會痛苦,也不會絕望了!

真好!

桃夭對上燕初悲涼至極的眸光,腦子再次滿是問號,她猶豫地說:「抱歉呀,零零可能是對你有什麼誤會,大家說開了就好。」

桃夭覺得燕初應該是個能溝通的人,所以,還是給自家兒砸道個歉,然後看看人家願不願和談,可以的話,還是和平解決吧,別打架了!

最重要的是,她家兒砸也打不過哇!

唉,當娘的太難了!

零:「……」

零想拉住母親,讓她別跟燕初這個魔鬼說話,他配嗎?而且,他哪裏來的臉讓母親道歉了?

不過他還沒說話,宋夕霧拉住他,輕輕搖頭。

桃夭如今是忘了一切,性子也變得十分單純,但她卻也不是傻子,該有的判斷力她都有。

零就算作為兒子,也不可能一輩子為她決定。

況且,就如他和神祖的恩怨一般,桃夭、或是說甄善和燕初的恩怨情仇,也該由他們自己來了斷。

零薄唇微抿,最後垂下眼帘,不再多做什麼,也沒有再去挑釁燕初。

是該有個了斷的時候了!

燕初看着桃夭,眉眼滿是溫柔,「嗯,確實是誤會,再則也是我有錯在先,不怪他的,若真要說對不起的話,也該是我才對。」

桃夭提起的心放下了,果然她沒看錯,眼前這個強大的男人還是很好說話的。

就是也不知怎麼跟兒子一見面就打起來的?

所以嘛,有誤會就要解開!

還是她聰明,嗯,長得美智商就是高。

桃夭對自己的完美非常滿意。

咳咳,當然,目前還是先解決兒砸跟這位強者的誤會最重要。

「那個,這位……」

桃夭突然卡殼,有點尷尬,啊,她忘了問人家的道號了,有點失禮呀。

不知人家有木有生氣?

桃夭心虛得差點咬手指。

燕初沒有生氣,更不會介意,甚至因能與她多說幾句話而心生滿足。

「無塵,我的名。」

桃夭順着他給的階梯下,「無塵道君,我自己是忘了很多事情,只聽說我有東西遺留在你這?」

先前,零是說這位無塵道君霸佔着她的東西,是貪婪無恥、殘暴不仁的存在。

也因此,不管是為夕夕,還是她自己本身就是不願吃虧的性子,桃夭堅持要兒砸來拿回來。

但,如今,桃夭看着眼前溫潤和煦、謙和有禮的無塵道君,怎麼看都不像會佔著別人東西的無恥之徒呀。

況且,以他的修為,看得上她的東西嗎?

桃夭越發覺得可能是有什麼誤會。

燕初有些歉意地頷首,「善……仙子是有些東西留在我這兒。」

桃夭:「啊?」

燕初又輕聲解釋:「仙子的東西,我一直妥善地保存着,等着你回來拿。」

他看向零,「得知他來取,且沒有仙子的允許,還要用到其他人身上,我這才不願拿出來的……對不起,我不想仙子是知道的,這才與小兄弟發生了爭執,還傷了仙子,是我的過錯。」

燕初溫聲道:「我這就把仙子的東西拿來,忘仙子莫怪。」

桃夭連忙擺手,「沒有的事,是我們先誤會無塵道君的。」

桃夭實在是又尷尬又不好意思,感情只是他們大題小做,差點兒砸就跟人家殺個昏天暗地了,真是太……

桃夭用力地看了兒砸一眼,腫么肥事?到底是誰給了兒砸錯誤的信息?其心可誅!

零:「……」

娘啊,您可長點心吧!

不過,零看燕初似沒有再糾纏母親的意思,甚至連他自己的身份都瞞下來,只以一個陌生人的身份面對母親,他心情有些複雜,也安靜地不再插手。

只是,燕初這次真的會心甘情願地放手嗎?

若是,那最好,若他又想算計母親,那……

零眸色深深,他們母子可不再是任由他拿捏的泥人。

燕初沒有理會兒子怎麼想,他抬手,從虛空中拿出一枚銀色的戒指,一顆璀璨明亮的透明晶石鑲嵌其上,日光下,閃爍著美麗的光芒,看着似一枚鑽戒。

不過零看得出,那顆晶石並非鑽石,而是蘊含生機的空間規則石,珍貴無比,世間能拿得出如此珍寶,除了天道,便只有神祖了。

但,零看着那宛若鑽戒的戒指,心裏還是覺得燕初果然狼子野心,本性不改!

燕初將戒指遞給桃夭,「仙子的物品,我皆存放在裏面,仙子可以看看。」

桃夭眨眨眼,接過,神識一掃,差點倒吸一口冷氣,這與其說是枚戒指,倒不如說是個沒有邊界的秘境,只要她實力足夠,便能無限地構建下去,甚至最終成一方大世界都不成問題。

不過,此時秘境裏面除了一座精美宮殿,和圍繞着宮殿方圓幾千里的森林,其他地方皆被白霧覆蓋着,似在等著主人來個它雕琢構建。

但,這些先不重要,桃夭看着宮殿中無數的珍奇寶貝,差點捂住心臟:我以前那麼牛逼富有的嗎?

桃夭不確定地看向兒砸。

零唇角抽了抽,想說什麼,燕初先開口,「小兄弟需要的藥材就在這裏,便是宮殿後的那方湖泊的紅蓮。」

零不說話了,燕初想彌補母親的心很明顯,但就算他不稀罕,但不代表母親就不能接受。

以燕初的所作所為,再多珍寶,也彌補不了母親的萬分之一。

母親收得理所當然!

桃夭見兒砸沒有反駁,忍不住再眨眨眼,心裏突然非常美,她就知道她最厲害了,畢竟她那麼美嘛!

至於她如此厲害,為什麼會淪落到神魂殘缺,幾千年一直在一方封閉空間中的事情,以如今的桃夭,她還真想不到那麼多。

簡單、容易滿足,每日都美滋滋的,這就是如今的桃夭。

也是曾經的甄善永遠做不到,卻最是嚮往的日子。

燕初看着單純歡欣的她,心痛得厲害,眸光卻溫柔至極。

他其實曾經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讓她過上這樣簡單歡欣的日子的,可以讓她無憂無慮地笑着的。

可他從不珍惜,直至如今,永遠地失去。

多活該!

燕初妄想着若他還能再有一次機會,那該多好?

然而,他很清醒,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桃夭感覺不到兩個男人沉重的心情,如今,她看到的,總是明媚的天空,自由自在飛翔的鳥兒,還有春暖花香。

她不再需要逼着自己去算計,去汲汲營營,強撐著無情的面孔去報復那些傷得她體無完膚的男人,也不需要撐著滿身的傷痕去保護別人,努力去活,最終卻還是墮入無底的深淵,粉身碎骨。

再也不需要了!

沒有責任,沒有傷害,桃夭只是桃夭,單純自由的桃夭。

燕初指尖不斷地發顫,強大如他,卻幾乎忍不住一聲哽咽。

善善,對不起,對不起,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忘記你、沒有你的日子,太冷太可怕了,你能不能再看看我一眼,能不能讓我留在你身邊……很愛很愛你,可卻也傷你最深。

善善……善善……

桃夭似有所感,轉眸去看燕初,鳳眸純粹無暇,無恨無厭惡,也無半分在意,陌生到燕初所有的妄想在一瞬間悉數崩潰。

神祖強大無比,不生不滅,縱然曾經的大道,也對祂束手無策,一個念頭毀天滅地,沒有什麼是祂不能掌控的,誰也擊不敗祂。

而今,他敗了,狼狽又可笑。

桃夭見男人臉色越來越蒼白,歪了歪頭,問道:「你怎麼了?」

怎麼說都是幫她看管財物那麼久的好人,冷漠無視也太過了吧?

桃夭大美人覺得自己人美心善,做不出這等事情。

不過,還沒等燕初回答,桃夭自己的身體突然晃了晃,軟倒了下去。

「善善!」

燕初驚慌地接住她,不斷地將魂力渡給她,他再承受不起她有個萬一了。

可無論他將多少魂力輸給她,桃夭依舊昏迷不醒,魂體波動得厲害,似乎有隱隱破碎的跡象。

燕初臉色慘白得厲害,猩紅著雙眸看向零和宋夕霧,「她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零也擔心着母親,只是比起手足無措的燕初,他顯然有經驗,先將附近被他們兩人破壞殆盡的地方修復,鋪上靈土,宋夕霧將桃夭附身修養的桃樹移出來,讓它紮根在靈土中。

燕初看着那參天大樹,微微一怔,「聖樹?」

只是聖樹怎麼會變成桃樹呢?

零淡淡看了他一眼,「是舅舅為了讓母親破碎的神魂能在聖樹蘊養,將聖樹煉製成這樣的,你把母親放在聖樹上就行了。」

燕初垂下眼帘,不發一聲地照做了。

桃夭一回到聖樹,魂體立刻安靜下來,聖樹散發着濃濃的生機,環繞着她,滋養着她的神魂。

燕初站在聖樹下,一動不動地看着安靜沉睡的她。

許久,他啞聲問:「她的神魂,連你舅舅都沒辦法嗎?」

對於燕初的痛苦,零嗤之以鼻,冷冷反問:「你難道不清楚嗎?」

燕初沒怒,「聖樹只能穩住她的神魂,卻沒辦法修復。」

零:「關你什麼事情?」

宋夕霧:「……」

宋夕霧扶了扶額,拉了他一把,桃夭還昏迷著呢,至少現在有什麼恩怨先放放,這個地方可再經不起這兩位老大的折騰了。

不過,顯然,燕初沒有再跟零起衝突的打算,他只淡淡看了一眼零,「無論你對我有多少不滿,私底下要怎麼解決都行,別圖惹你母親憂心,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沒斷奶的小孩子,天天要你母親操心。」

零:「……」

這死老頭的眼瞎了嗎?

他現在怎麼就惹母親傷心憂心了?

這話送給祂不是更合適嗎?

燕初輕易就能猜到他的想法,眸色倏而冷了下來,「先前若非你衝動,你母親至於險些傷勢加重嗎?」

零眼神比祂更冷,但卻說不出話來,因為燕初說的也沒錯。

好氣,為什麼這男人總是能如此理所當然地教訓他?

也不看看祂有一個父親的樣子嗎?

燕初:「你不認我是父親也無所謂。」

零冷笑:「你自然無所謂,沒弄死我,我都還要感謝你仁慈呢!」

宋夕霧:「……」

宋夕霧覺得好心累!

感覺眼前這兩位明明是金字塔頂端的強者,此時卻跟兩隻小學雞一樣地互啄,真是……沒眼看!

小白蓮臉色發白,虛弱地開口:「二位能不能別吵了?還是你們非要把桃夭吵醒了才肯罷休,或是二位覺得桃夭現在的傷勢還不夠重?想要她再難過一些才高興?」

零:「……」

燕初:「……」

兩個身高一米八,氣場能撐破天的男人齊齊安靜了下來。

宋夕霧也不想她那傻大個男友再說話了,就算他們兩父子仇怨再深,剛剛打了也打過了,現在他除了逞一下口頭,也不能如何,甚至最後可能還氣的是自己。

畢竟比起腹黑,神祖能甩他這個兒子幾條街。

所以說,老子終歸是老子。

她看向燕初,回答祂剛剛的問題,「桃夭當年能保住一縷魂魄,已經是極限,這些年,依靠聖樹蘊養,她才不至於連最後一縷魂魄都消散,但要完全修復她的神魂,想來神祖也明白,幾乎不可能,她如今與我契約,便是藉助人族繁盛的氣運,為自己爭取生機。」

這也是天道能給桃夭爭取的最後生路了,好在她前世不幸了一輩子,如今終是得了一絲眷顧,漸漸地在恢復。

只是,她何時才能擁有完整的魂魄,不再前路縹緲,最後落得在天地間消散得一乾二淨的下場,誰也不知道。

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護住她,讓她餘生無災無難、開懷安康。

燕初眸光晃了晃,臉色似更加蒼白了,他曾經總以為,他歸位后,生死就再阻礙不到他們,他總能護住她的。

可,就是他,總讓她連活着都變得那麼的難。

他聲音很乾澀,一字一句都似有什麼卡在喉嚨間,讓他要說一句完整的話語都變得十分艱難。

「神魂殘缺,這些年,她怎麼過來的?」

宋夕霧抿了抿唇,看向沉睡在聖樹上的美麗女子,她容顏美到極致,淡淡的光華縈繞下,越發蒼白透明,宛若虛幻,一碰即碎,但就算身體再痛苦,她眉眼也是平靜安寧的,沒有半點憂愁和不安,更不會再時時地惶恐驚懼、煎熬苦痛。

「我是十八年前遇到她的,那時她被一處封閉空間修養,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蘇醒很少,她記憶很差,一個小時前的事情她都能忘,只靠着三生石碎片的記錄才能記着一些重要的事情。」

「第一次見面,她對我很和善,甚至願意記住我的名字,我感覺十分榮幸,後來,我只是幾句討她歡喜的話語,她就直接跟我契約了,那時我還在想,她未免也太好騙了吧?」

「之後,我知道,不是桃夭好騙,而是我身上有零的氣息,桃夭縱使忘了一切,也本能地思念著自己的孩子。」

燕初呼吸微窒,她本能地記得燕曦,可對他,卻剔除得乾乾淨淨,連恨都不願給。

是他活該!

他的報應!

對於桃夭的情況,宋夕霧沒有任何隱瞞,而且也不需要隱瞞,這位高高在上的神祖該看看祂究竟把自己的愛人害到何種程度。

懺悔什麼的,桃夭不需要,只要祂別再出現打擾她好不容易的平靜生活就行。

至於如何煎熬痛悔,那就是祂自己的事情了。

「我原以為桃夭神魂缺失,就只是沉睡多一些,記憶差了些,但後來,卻發現遠遠不止,她的神魂隨時都會出現崩潰跡象,一旦來不及把她送回聖樹,或許就會那樣無聲無息地消散了,我不只一次膽戰心驚,在沒人照顧的那些年,她可能無數次都與死亡擦肩而過,幸運的是,她撐到了與零母子團聚的那日。」

「有時,她還會變得渾渾噩噩,不是一直哭着喊著疼、喊着她害怕,就是赤著雙腳,不斷地遊走着,像是在尋找什麼,好幾次,就是我和零都束手無策,只能幹着急地陪着她。」

好在隨着桃夭神魂的凝實,這些癥狀越來越少出現。

但宋夕霧沒有說出來,她看着堂堂神祖,脊背卻似被什麼沉重的負擔壓彎,眼底儘是刻骨的痛和悔,她垂下眼帘,心底沒有半點波瀾,更談不上同情。

若施暴者都需要同情,那受害者呢?

難不成是曾經的甄善求着燕初去囚禁她折磨她的嗎?

宋夕霧直直地看向燕初,「但無論,她靈體如今有多少病痛,她清醒時都不再有任何負擔和沉重,單純簡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憂無慮,沒有人再扼著的喉嚨,讓她一刻都喘不上氣來。」

「我所知桃夭的過去有限,無法評價太多,但,就讓她餘生安穩吧,她所受的傷害已經太多了,即便她有欠誰什麼,也該還完了吧?」

宋夕霧不是零,她算是局外人,沒有那麼濃烈的感情,似客觀地講述桃夭的一切,卻也因此,更讓燕初撕心裂肺。

燕初閉上眼,兩行血淚滑落,低低呢喃,「她怎麼有虧欠什麼?」

從來都是他對不起她!

她明明那麼好、那麼好!

零低垂着眼帘不說話,雙眸酸澀得厲害,他怕一開口,情緒爆發,不是給那個男人看了笑話嗎?

祂看了他們母子多少年笑話了?

如今,他絕不會再讓自己在祂面前有絲毫的脆弱。

可他沒想到,先情緒崩潰的竟是那個冷心絕情到極致的神祖。

但,悔恨有什麼用呢?

再痛苦又如何?

從前的傷害抹不去,也不可能讓母親的神魂完整。

早知後悔,當初祂幹什麼去了?

零深呼吸,再讓自己冷靜,雙手還是忍不住發顫,聲音佈滿怨恨,「燕初,收起你的惺惺作態吧,別來噁心母親了,也別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覺得你放下身段來悔恨,別人就該可憐你,就該原諒你,太諷刺了,也太噁心了。」

燕初並沒有被兒子的諷刺激怒,他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眸定定地看着桃夭,想再多看一點,再多看一眼。

「你母親離開的這些年,我從未想過她能再原諒我,也從未想過再破壞她的生活。」

他只求她能再回來,平安喜樂!

而他,不過是她的一個不堪的過去,早該被抹去了。

現在,他能再見她一面,看到她的笑靨,與她說幾句話,足夠了。

零冷笑,根本不信,相信一個魔鬼向善,還不如相信老虎吃素。

祂對母親有多偏執,他再清楚不過了。

零想到先前那尊玉像,眸中怒火更甚。

燕初似乎知道他在介意什麼,抬步,小小地縮短一下他與聖樹的距離,也縮短他和她的距離。

他平靜地開口,「那尊玉像是我用世間唯一的一塊魂玉煉製給你母親蘊養神魂用的,平日,它都獨自被好好收藏在那座大殿中,每月我才進去查看一次。」

他從未有褻瀆她的心,也不捨得!

零呼吸微微一窒,差點沒忍住破口大罵,「你怎麼不早說?」

魂玉太難得了,對母親有大用處,但如今……零臉色青了又白,居然被他就這樣毀掉了!

燕初聲線冷了下來,「我說了,你不會覺得我是虛情假意,想要攜寶要挾?」

零:「……」

他還真會!

再則,當時燕初並不知道甄善重回人間,他根本不確定他的善善是否還有生機,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看到她歸來。

而且,她曾說過,他的東西她不要!

她真回來了,會要他的東西嗎?

會不會因看到他而再次崩潰呢?

燕初當時空抱着滿心的絕望,只想着或許他將那些於她有用的靈物掩飾好,她不知道是他的,可能還會願意接受。

燕初自然不可能跟零解釋太多,他也沒想到,這個蠢兒子會如此衝動,竟是不由分說地毀了玉像。

燕初承認,他當時是真的想宰了這個蠢兒子的。

當然,還好他沒宰成,否則他恐怕要再次被她仇恨,也要再次害死她了。

如今,燕初情願自己神魂俱滅,也不願再傷她一分了。

他唯有一個心愿,她往後都好好的。

燕初凝視着桃夭的眸光,溢滿溫柔和濃重的不舍,以及永遠無法消融的悔恨罪過。

他緩緩抬手,一團七彩的光團浮現在掌心,散發着無比濃郁的生機,宋夕霧不過下意識吸收了一縷,便立即發現她原本怎麼都無法痊癒的傷勢竟隱隱好了些,身體也不再那麼沉重。

這是……

零瞳孔微震,「神土息壤?」

璀璨的光華映在燕初的雙眸,卻怎麼都照亮不了他那雙眸子,他早已失去了他的光了。

「嗯,它是神界最初的雛形,也是神界的核心,用它蘊養她的神魂,假以時日,她就不用再受神魂殘缺的苦楚了。」

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了!

零抿唇,沒接,「燕初,你比我更清楚,沒了神土息壤,神界便真的要徹底覆滅了,沒了神界,你這位神祖也將不覆存在。」

他不信,燕初真的會這樣甘心地放手,甘願徹底神魂消散!

燕初淡淡道:「你無需懷疑什麼,無論你信不信,我從始至終的心愿,只有她而已。」

從前是想要她的心,想她永離不開自己……而今,他只要她好好的,不再苦,不再痛,不再懼。

動心為她,著魔為她,卑微為她,從來只有她,無論是燕初,還是神祖,她都是他唯一所求。

只是,她不信!

而他也確實配不上她去信!

零收緊雙拳,「既然如此愛她,為什麼不對她好一點?但凡你曾經有一分為她着想過,她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一家三口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如今才來悔悟?

為什麼要到了失去才懂珍惜?

零對這個生父的怨恨並沒有在祂甘願赴死救自己的母親而有半點減少,反而越發濃烈,只覺無盡的諷刺和可笑。

燕初只把神土息壤交給宋夕霧,並沒有去回答兒子的問題,也不在意他怎麼想的。

他是對甄善悔悟了,也懂得對她放手和成全,但祂也依舊是那個冷心冷血的神祖,縱使是祂的血脈,也得不到祂半分憐惜。

祂說過,祂從來在意的都只有甄善,這句話並不是什麼甜言蜜語,而是祂的真心話。

若非為留下她,祂不可能讓燕曦出生。

高高在上如神祖,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工具有什麼感情?

這似乎對零非常不公平,也殘忍至極,但這就是神祖,祂永遠不可能真正擁有七情六慾的。

甄善給祂一縷情絲,卻沒能真正感化祂,反而最後還賠上了自己。

神祖,生於「暗」,永不能有光。

可惡可恨,也可悲可憐!

……

天邊亮起光,漸漸地驅散長夜的黑暗。

桃夭緩緩醒來,她有些茫然地坐在聖樹上,四周陌生的環境讓她黛眉顰起。

這兒是哪裏?

她抬手查看三生石碎片,這是她每日清晨都要做的事情,無意識的動作,證明她做過太多太多次了,多得成一種條件反射。

啊,原來她是和零零、夕夕來神界討回東西啦!

那討回來了嗎?

零零和夕夕呢?

昨日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一點都沒記錄呀?

清晨的桃夭像是一台有些亂碼的機器,茫茫然然,分不清重點,感知力極差,就算此時殺機迫近,她也有可能愣愣地不知所以。

燕初看着她傻傻地坐着,茫然無助的樣子,滿是裂痕的心臟徹底破碎。

等桃夭終於清醒過來,記得找她的兒子和兒媳婦時,低頭第一眼卻是看到滿臉淚痕的白髮男人。

桃夭:「……」

怎、怎麼回事?

不會是她昨晚睡覺前對人家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看他哭成這樣,還真有可能!

桃夭大美人瞬間好忐忑,都坐不住了!

她瞅著下面哭得好傷心的哥們,「那個,這位道君,請問你是?」

燕初低頭,掩去自己的狼狽,「抱歉,清晨叨擾仙子好夢了。」

桃夭:「也、也沒有來着。」

所以哥們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要在我樹下哭?

不會是受了什麼巨大打擊想不開吧?

額,她的桃樹可是拒絕別人上吊的!

就算這哥們長得很好看也不行!

「母親,我們該回家了。」

這時,零和宋夕霧回來,他們都沒有看燕初,只對着桃夭輕聲說道。

「啊?」桃夭茫然地看着他們。

這就回家了?

他們不是來跟大魔頭討債的嗎?

零笑了笑,「東西拿回來了,母親不用擔心。」

桃夭半點都沒懷疑兒子的話,臉上綻開一抹笑靨,單純美好,極容易滿足。

「這樣啊,那是該回家了。」

桃夭收了聖樹,開心地說道。

不過,她現在記憶還可以,倒沒這麼快就把剛剛哭嚶嚶的哥們給忘了。

桃夭對兒子眨眨眼,詢問自家棒棒噠的兒砸旁邊這人是誰呀?

零淡淡道:「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母親不用在意。」

桃夭:「……」

桃夭瞪了兒子一眼,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而且,那好看的哥們似乎本來就想不開,再受刺激出事了,要找他麻煩怎麼辦?

雖說他們不怵,但也不能恃強凌弱,平白造孽不是?

桃夭有些抱歉地看向燕初,「那個,不好意思啊!」

燕初看着她,想最後再將她音容笑貌刻入靈魂中,捨不得,很捨不得,很捨不得……

善善,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無論你稀罕不稀罕!

這一生,我只在意你,要的唯有你!

還有,對不起,讓你難過,讓你痛苦了!

以後,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燕初給她最後一抹溫柔的笑容,「沒事的。」

「額,那這位道君,我們先告辭了!」

「好,願仙子從此長樂無極。」

「啊,謝謝呀。」

桃夭笑了笑,轉身凌空飛上靈舟。

燕初望着她的背影,毫無留戀,他於她不過一個過路的陌生人,不值得去記,也不會記得的。

在這一瞬,被他壓抑的情感徹底洶湧而出,他紅著雙眸,近乎撕心裂肺地喊她:「善善!」

桃夭不知為何,身體微微一頓,轉身看向被她拋在身後的男人。

燕初黯淡絕望的眸子浮起一絲絲卑微的希望,他哽咽地祈求她,「善善,無塵,別忘了我好不好?就、就算只記得這個名字也好,不要連無塵都遺忘了好不好?」

他不求她原諒,不求能再陪伴在她身邊,最後,他只求她記得他。

哪怕無塵並非完整的他,那也足夠了!

他不在乎世界有沒有人記得神祖,可他不願他就此徹底消失在她的過去未來,她再也不記得有過他這麼一個人了!

不、不要!

至少記一記他!

善善,求求你!

桃夭怔愣住了,她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心底卻突然湧起一股濃稠的絕望,壓抑得她幾乎崩潰。

好恨、好恨,好怕、好怕!

她呼吸有些急促,「我不是善善,我不是善善……」

她是桃夭,她就只是桃夭!

桃夭逃地一般轉身進了靈舟,被零和宋夕霧扶著,渾身都在發顫。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恐懼,那麼難受,只想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來到這裏,再也不要看到那個人了。

靈舟漸漸遠去,徒留燕初一人在原地,望着那消失不見的影子,血海翻滾,神界開始崩塌,所有的所有皆被那洶湧的血海漸漸淹沒、吞噬!

他如同一尊失去生命的雕塑,一點點破裂開來,化作齏粉,隨着最後那滴絕望的眼淚,徹底消散!

世間再無甄善,也再無燕初。

完結了,這本文和娘娘那本,徹底在這畫下了句點。

原本兔子是想再寫娘娘和初神有一段相處的,娘娘去虐初神,但後來否了,虐他是因為不甘心,也是還在意,但桃夭如今連燕初是誰都不知道,在意什麼,也沒理由對他動手。

平靜,陌生,豈不是更好?也能讓燕初徹底崩潰!

這次,娘娘是真的要跟大家說再見了!

很不舍,但無論是否遺憾,曲終人散,惟願喜歡她的小可愛們永遠開心、幸福~

兔子:么么噠,大家下本文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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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完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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