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第三者」
2013年10月2日李卡宿舍。
學校國慶放假第二天，一大早。李卡被一陣響亮、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趕緊穿衣服，身邊的餘力懶懶地躺在床上，不肯挪動身子。
李卡打開房門，一位年輕女子衝到她面前，大聲叫嚷：「你是個第三者，居然搶人家老公！」
「你弄錯人了吧？我叫李卡，什麼第三者？誰的老公？」這時房門「啪」一聲關上，顯然是被裏面的人反鎖了。李卡突然意識到問題的源頭可能在餘力身上，她趕緊朝樓下走。年輕女子又大聲罵起來：「餘力，你給我出來！你這個該死的爛人，花我的錢，居然還在外面風流？你出來！」
李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學校操場的，剛才的事情好像做夢一樣，漂浮在空空蕩蕩的大操場上，讓她感到一陣恐懼。這年輕女子是餘力的妻子嗎？餘力到底怎麼啦？他們之間到底怎麼啦？跟餘力交往快三個月了，怎麼沒有感覺到這位女子的存在。
女子的聲音還在空中盤旋，好在整棟教師宿舍里沒有其他更多的人，其他老師放假都回家去了，只有餘力和李卡留在學校。李卡家在海南偏遠山區，一年才能回一趟家。餘力家在潮汕地區，不算遙遠，但他為了陪伴李卡，不肯回去。
李卡來到操場，她強迫自己在石凳上坐下來，安撫自己的心情。就算這年輕女子真的是餘力的妻子，跟她李卡也毫無關係。她完全不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做什麼第三者。
大約過去半小時，年輕女子來到操場。再次見到李卡，她的口氣一下子變得溫柔許多：「你好，我是餘力的女朋友，他跟你說起過我嗎？」
李卡看着眼前這位端正秀美的女子，突然流下眼淚，說道：「從來沒有，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這個男人太可惡了，他大學讀書花費的錢都是我按月寄過去的，你看看我這裏有匯款存根，都在這裏，你看看。」年輕女子一張又一張翻著那一沓匯款存根，哭起來。
李卡扶著女子坐到石凳上，輕聲問道：「你在哪裏工作？為什麼現在才來找餘力？」
「我在老家工作，代課老師。我和餘力是高中同學，後來他考上大學，我沒有考上，就到鎮上小學當代課老師。我真的很愛他，每天省吃儉用，按月寄錢給他。原本想他畢業工作了，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誰知道他居然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自私的人到哪裏都是自私的，到什麼時候都是自私的，對任何人都會表現出那一副自私自利的嘴臉，在最關鍵的時候，這些自私的人，永遠首先考慮自己。
雖說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李卡內心對餘力的感覺就是他是個極端狹隘、自私的男人。她突然覺得眼前這位女子非常可憐，付出四年的感情，付出金錢，可能還有肉體。
「我不怪你，剛才是因為太生氣了。前幾天我打電話問他是否要回家一趟，我們也該開始籌劃婚禮的事情了，他居然支支吾吾起來。他說工作很忙，要帶班級去旅遊。」這女子嘮叨起來沒完。
李卡打斷女子的話，問到：「你打算怎麼辦？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先去校門口吃個飯吧，等下再找餘力談一談。」
李卡身上的冷靜應該跟她平日裏愛思考、內斂鎮定有關係。從小到大，遇到任何事情，李卡首先選擇一種隱忍的態度，再慢慢去思考對策。她記得七八歲的時候，媽媽帶着她到一個阿姨家門口吵鬧。當時她的爸爸躲在那位阿姨的家裏，媽媽也是扯著嗓音大聲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破鞋！」
李卡記得那時候的心情與今天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她看着女子，腦海里浮現出媽媽的影子。
女子點點頭，說道：「那就太麻煩你了。」兩個女人一下子像是交往多年的好朋友，先吃飽飯，她們再一起去聲討那個渣男餘力。
李卡帶着女子來到校門口的小麵館坐下。老闆娘是認識李卡的，十分熱情招呼她們：「哎呀，李老師，余老師沒來嗎？這是你姐姐嗎？你們看那起來很像啊！」
李卡在這種場合，永遠都不知道說太多話，她一個勁點頭，將話題拉到吃面上，指著收銀櫃枱後面掛着的大牌子問到：「姐姐，你吃什麼？」
李卡把自己叫作姐姐，這是女子始料不及的事情，她的表情顯得很尷尬，說道：「我吃什麼都行，你看着辦吧。」
「那就豬腳湯麵吧？」李卡輕聲說道。看着那女子尷尬的樣子，只好說一句：「這家麵館就豬腳湯麵好吃！」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理「咯噔」一下，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餘力特別愛吃，她也愛吃豬腳湯麵而已。都說戀愛、夫妻之間很容易培養出一些共同的愛好，包括愛吃的食物。
年輕女子找了一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她那不容置疑的選擇，讓李卡不太好意思，她沖着老闆娘說：「兩份豬腳湯麵，抓緊時間，我們有事情。」
豬腳是現成的、湯也是已經調好味道的，一把面在滾燙的水裏過幾下子，一碗面就可以了。李卡靜靜地等著，女子也靜靜地等著，兩人端著面吃起來。從頭到尾，再沒有交流一句話。
李卡心理想着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細細想一想，這件事跟自己沒有關係，她李卡是應該撤退的，讓女子獨自去面對餘力，讓餘力自己去解決他們之間的事情。但如果這位女子執意要她參與，該怎麼辦？
李卡給餘力發信息：「在哪兒？」
很快收到餘力的回信：「在我宿舍。」
「我們兩人在一起，等下我帶她去找你。」
「還是送她去車站吧，告訴她我不愛她了。」這真像是餘力的作風，在任何關鍵的時候，首先選擇他自己。
李卡回信：「始終是要面對的。我等下帶她去找你。」
兩人吃了面，站起來離開麵館。回到學校，女子開始說話：「李卡，你還是一起去聽聽吧。你千萬不要以為我在亂說話。四年前，餘力追求我，讓我做他的女朋友。他強行與我發生關係，我還曾經做過人流。如今他這樣對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李卡陪着女子來到餘力的宿舍，這時的餘力已經穿戴洗漱完畢了，他顯然一直在抽煙，整個房間里瀰漫着一股沉重的煙味。
女子一看見餘力，就衝上前，用力推了一下餘力。餘力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說話，也不抬頭正眼看女子。
「你為什麼這麼無情？你為什麼這麼無恥？你為什麼欺騙我？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你！」女子用潮汕話大聲質問餘力。李卡讀大學的時候，宿舍里的舍友經常講潮汕話，因為同屬於閩南語系，會說海南話的李卡，可以完全聽得懂潮汕話。
可惡的餘力，平時裝得人摸狗樣的，原來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無恥之徒。李卡看着餘力，說道：「餘力，你也算是個男人？腳踏兩隻船，真的太無恥了。」
餘力突然開口說話：「跟你沒有關係！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我原本完全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我選擇放棄。」李卡的態度顯然是堅決的，眼前這個男人莫名其妙走進她的世界，又莫名其妙進入她的身體，想想就讓人噁心。
這些天來，餘力多次地在自己面前提出「吞了一隻蒼蠅」，李卡無法想像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此時此刻，她的肚子裏真的像是吞進了一隻蒼蠅，很想立即吐出來。
看來女子心中的憤恨非常大，杵在那裏，胸脯起伏很厲害，深深地吸氣、呼氣，狠狠地盯着餘力，像是要一下子將他咬死一樣。
該怎麼辦？李卡覺得氣氛十分緊張，伸手去拉女子的手。這個時候站在這裏會感到一股很強烈的羞恥，還是立即離開這裏吧。
女子又衝上去推了餘力一把。餘力照樣坐着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李卡拉着女子走出餘力房間。現在該怎麼辦？還是要勸勸女子先冷靜下來再說吧。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如此憤恨生氣，太不值當了。反正李卡在心理已經決定將這個渣男驅逐出去了，反而感到一陣輕鬆。
「你先在我宿舍里住下來，再跟餘力談談，好吧？」李卡的態度很真誠，女子點點頭。
兩人上樓來到李卡房間。女子坐在椅子上，大聲哭起來。斷斷續續地說：「我怎麼辦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如今身無分文。身體又被他糟蹋了，還有誰會要我啊？家裏人催着我結婚，我怎麼辦啊？」
被拋棄的女子，她已經沒有了任何自信心，心情已經跌到谷底，此時此刻在她心裏，沒有了希望，沒有了信任，沒有了勇氣。
李卡並不打算勸導女子，她只想安靜地陪伴她，替她想想辦法。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女子站起來說道，看着李卡說：「我舅舅在廣州武警部隊當兵，我現在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