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腦路清奇

待到第三天郭家牛肉鋪開門的時候，在他們家匾額的頂端，又多了一個嶄新的牌匾，在這個牌子上面，寫著的就是前天縣太爺的贈字，在牌子的左下角，還蓋著縣太爺的官名大印，讓人一眼望去，一切實在是增色不少。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郭家牛肉鋪準備的一整天要賣的熟牛肉，在晌午的時候便賣完了。

第二天的朱達昌，足足的備了前一天一倍的熟牛肉量，結果讓朱達昌都沒有想到的是，所有的肉還是在晌午的時候就賣完了。

就這麼的連續了十幾天的樣子后，朱達昌備下的生牛和配料已經只剩下大概三天的用量，而現在一天郭家牛肉鋪的熟牛肉售出量，已經相當於原來半個月的銷量。

郭家牛肉鋪的生意本來就特別的好，現在又是成倍的增長，原來的生牛和備料供應渠道根本就跟不上售出的量，沒有辦法的朱達昌，只能是想方設法的開闢新的進貨渠道。

按說有生意可做，收購生牛和配料還能比生意經更難嗎？可朱達昌遇到的事情，還確實就是這麼一回事。

當時的天下既有天災還有人禍，老百姓的地都沒法兒種，哪還有糧食和草料給自家的牛吃。

由於世局的原因，禁止販牛的禁令早以沒人再管，於是，該賣不該賣的牛隻能是賣掉。

即便是老農們捨不得賣掉自家的牛，可那又能怎麼辦呢？這樣總比賣兒賣女要強吧。

那些各種各樣的調味配料，很多都是和中藥材幾乎一樣的東西，糧食都長不好，那些配料也都是從地里長出來的，能有充足的供應嗎？

看著自家的牛肉鋪天天的不夠售賣，焦頭爛額的朱達昌，想過去口外販牛，也想過併購別家生意不好的牛肉鋪，可是併購別家的牛肉鋪只能緩解暫時的燃眉之急，根本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沒有了辦法的朱達昌，決定去口外走一趟。

當時清兵剛剛入關，像通往口外的殺虎口、張家口等一些關卡，都有滿清的重兵把守，滿清旗人根本不讓漢人去他們的龍興之地，當然也不讓漢人去和他們聯盟一家親的蒙古草原，唯一被官家允許的辦法，只能是去蒙地墾荒。

而去蒙地墾荒還必須春去秋歸，漢人不得在口外定居，更不可攜帶家眷前往。

不過這些對於朱達昌來說，其實並不算是什麼難處，因為朱達昌要的是牛，而牛恰好是墾荒必備的牲畜勞力，同時草原上又是並不缺牛馬羊這些牲畜的購買渠道。

斷絕了喝酒，斷絕了吃牛肉，斷絕了出門，就連正常吃飯都斷絕了的朱達昌，在自己的屋子裡整整的待了三天，這可嚇壞了他的娘親和麝香了。

這樣的朱達昌，還確實是一個腦路清奇一根筋的人。

這些年來愛吃牛肉愛喝汾酒的朱達昌，把自己的書賣了都要喝酒吃肉，現在突然沒有充足的生牛和調味配料了，他又瘋狂的決定要踏上蒙地墾荒這條難測生死的路，這裡邊的含義，除了勇氣和膽量，還需要決心和見地。

其實不用說是墾荒了，以前的朱達昌再怎麼也算是沒落的有錢人階級，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和現在的朱達昌，一直過的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連曾經自家的豬圈，朱達昌都沒有去過，就不用說是去種地了，朱達昌此舉實在是不好評價。

從關了自己三天的屋子裡出來之後，朱達昌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朱母和麝香。

本來朱達昌神經兮兮的把自己關了三天，已經把這婆媳倆人嚇得夠嗆，現在朱達昌又說自己要去蒙地墾荒，只把婆媳倆嚇得同時就坐地上了。

「娃兒啊，以前你怎麼鬧騰為娘的都不說什麼，反正你再鬧騰也舍不了命，現在你要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你這是不想要你娘和麝香了吧？」

「娘，現在鋪子里不是找不下充足的生牛和調味配料嘛，我老丈爹把郭家的牛肉鋪子留給我做，我不得把這事做好嗎？」

「娃兒啊，現在的郭家牛肉鋪子比起以往已經不知道好多少倍了，等麝香的三年守孝期一滿，你們就應該給郭家和朱家添丁進口了，娃兒啊，知足者常樂，你就不要再折騰了。」

「娘，娘，兒給你老人家跪下了，兒從小就不愛念書，可是您老總是說念好書才能辦大事，兒現在就要辦大事了，兒現在要辦一件天大的好事。」

看著突然給自己跪下的朱達昌，朱母傻了。

以前的朱達昌根本就是一個混不吝，先不要說別人怎麼評價朱達昌，就連朱母自己的心裡都明白，自己的這個兒也就是一個酒囊飯袋。

不過對於一位母親來說，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而今的朱母，突然在已經跪倒在地的兒子眼裡看到光了，那種光是一個男人頂天立地的光，那種光是一個男兒懸崖勒馬的光，那種光突然讓朱母覺得自己的兒子真正的長大了。

「哎...哎...你也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你想幹什麼大事娘也不懂，可你...可你這一走，還...還能不能回來，只有老天爺知道，你呀，你可疼死為娘的啦。」

說完這麼一段話的朱母，拽起跪著的朱達昌和麝香就向門外走去。

此時的朱達昌不知道朱母要帶自己和麝香乾什麼去，就是在這樣的時候，朱達昌的心裡都在打哈哈。

這時候的朱達昌在想：「這不會是讓我和麝香圓房吧，這著著急急的圓房，好像也太不合適吧，怎麼不得擺上幾桌酒肉和大家喝上幾頓才可？」

朱達昌的心裡在想著美事，兩條粗壯的腿卻是沒有停下來，直到隨著朱母的步子到了郭老掌柜的香案前，朱達昌心裡才算是有點明白過來。

朱母沒有讓朱達昌和麝香跪下，自己倒是先跪下了。

朱母和郭老掌柜的不僅是平輩，還是聯姻的親家，即便是在郭老掌柜的靈前，朱母也沒有必要跪下行禮，可是朱母還就是跪下了。

「先拿三炷香過來，然後你們兩個也給你們的爹跪下。」

「娘，您老給...」

「閉嘴。」

以前的朱達昌不管做了什麼樣的壞事，都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娘親這麼的嚴肅，有點不習慣也有點驚著了的朱達昌，只能照著朱母的意思去做。

一切就緒后，朱母舉著香的對著郭老掌柜的牌位說：「親家，朱氏婦人打擾了，現在咱家達昌要遠行，此行路途遙遠生死未卜，現郭家和朱家都是人丁凋零難以為繼，特請親家准予他們先行圓房，朱氏婦人在此給天人磕頭了。」

前一會兒的朱達昌還只是猜忌，可此時的朱達昌卻是什麼都明白了，娘親這還真的是要讓自己圓房了啊。

就在前一會兒的朱達昌，還對圓房這件事情既激動又自我調侃，可是現在的朱達昌，卻是一點都開心和渾不起來。

也就是當天的晚上，朱達昌和麝香便不僅拜了天地，也拜了老丈爹和親爹的牌位，還拜了自己的娘親，最後夫妻對拜的和麝香進入了洞房。

本來朱達昌想過的自己的成親日，一定會有酒有肉有兄弟，可是現實卻是只有香燭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