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塞外有古鎮
三年很多東西都在變，唯獨這座古老的要塞，一如既往，好似是遠古巨人般，守護著琉璃國邊境。
莫無霜換了一身行頭，身穿軍服，英姿颯爽，修長的軀體完全呈現在陽光之下，只是那張美麗的臉孔上依舊缺乏笑容她冷漠的說道：「塞外最近有群馬賊很猖狂，如果你能幹掉他們，我就帶你回都城。」
秦蒙面色一僵：「司長大人，你是在開玩笑嘛？我只是個讀書人而已，如何能面對馬賊？」
莫無霜側目過來，緊盯着他：「你不是有『兵解術』嗎？」
懂了！
秦蒙深吸一口氣，注視着塞外的風景，沙塵漫天飛舞，草木依舊不生，她要看自己的能力，而非口頭禪。
只是這「兵解術」向來用於排兵佈陣，沙場殺敵，如今卻讓他去殺一群馬賊，他覺得有些可笑。
秦蒙並沒有猶豫多久，獨自沿着古道走出去，漸行漸遠，清風一吹，衣衫獵獵作響，消瘦的身影顯得更加的單薄。
半個時辰左右，他來到塞外的那座古鎮。
以前秦家鎮守莫嶺要塞時，還時不時有軍隊前來巡邏，以鎮塞外的馬賊土匪，可自從秦家沒有了以後，馬賊猖狂，隔三差五來到這裏。
燒傷搶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年輕的壯丁幾乎被賣入黑礦中，女子們則被帶回去，凌辱至死，長久之下，鎮上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的人們。
秦蒙止步於沙塵一般的街道上，眼前所見到的皆是荒涼，十幾戶泥土堆砌起來的房屋，兩條交叉縱橫的長街，一口枯井，幾株枯木……
時間彷彿回到三年前。
他帶領秦家軍來到這裏，紮營於此，花了足足十天的時間施展「兵解術」，佈置下「傀儡殺生」，又從名劍「幽魂」中借來了「殺勢」。
只要過了那天晚上，「傀儡殺生」啟動，幽魂出鞘，十萬北冥鐵騎必敗無疑，不過很可惜，當天晚上北冥鐵騎便殺來了，而他們的哨兵竟然毫無察覺。
叮噹！叮噹！
鈴鐺敲擊的聲音伴隨着馬蹄聲，從古鎮外傳來，遠遠看去，一片沙塵席捲，宛若大霧。
那是馬賊，他們來了。
秦蒙從回憶中清醒，看了看古鎮外，而後望向枯井的方向，不知何時，井邊上多了一道身影，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
她衣衫襤褸，身子單薄，膚色黝黑，身後卻背着紗布包裹着的長方盒子，足足有四尺長，重量應該也不輕。
是個瞎子，但耳力過人，也聽到了鈴鐺與馬蹄的聲響。
她很緊張，手握一根木棍，在枯井旁邊不斷的敲打着，彷彿在尋找着什麼。
秦蒙心中微動，大步走了過去，問道：「你在找什麼？」
小女孩一頓，緊張兮兮的說道：「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凹槽？」
秦蒙掃了一眼，回答：「看不到，地面上完全被沙土覆蓋。」
完了！
她幾個踉蹌倒退，面色蒼白，手中顫抖的更厲害：「我找不到凹槽了，我找不到了，我……」
關於這座古鎮，這口枯井，於三年前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她時常聽爺爺說起過，如果有一天，他走了以後，她必須回到這裏，守着這口枯井，若遭遇大難，井邊上的凹槽便是她最大的利器。
可現在馬賊來了，她卻找不到那個凹槽。
為首的是個中年漢子，披着一件獸衣，紮實的肌肉盡顯無疑，再加上汗液便顯得有些油膩了，臉上有一道刀疤，給人猙獰可怖的模樣。
漢子咧嘴一笑，語氣粗獷的喊著：「陸雪兒，你爺爺已經走了，識相一點的就把那個劍匣交出來，否則……」
她叫陸雪兒？
身後背着的那個是劍匣？
她還知道枯井邊上的凹槽。
原來如此。
秦蒙恍然，看了看身子哆嗦的陸雪兒，他轉過頭。
當那名漢子見到秦蒙這張臉孔的時候，身子猛地一個顫抖，眼瞳驟縮，死死的盯着他，心中彷彿被巨石壓住了般，沉甸甸的。
他還活着。
秦姓兵家中，百年下來的第一天才秦蒙還活着。
他從「地獄黑牙」出來了。
怎麼可能？
僅僅七八個呼吸，漢子想到了很多，刀疤臉孔上有些蒼白，他幾步倒退，大口呼吸著，足足兩分鐘的時間才冷靜下來。
「哈哈哈！好生俊俏，此人可以賣個好價錢。」有人笑道。
「不錯不錯。」
「我來拿他。」左側邊上，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從馬背上跳落下來，手握一柄厚重的大鐵鎚，說話的時候臉上橫肉抖動，顯得特別的有殺氣。
秦蒙緊盯着漢子，說道：「武翎長，想不到三年以後，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那場戰役中，秦蒙只是帶走了五萬秦家軍，要塞中還有十五萬兵馬，而眼前的這位小小的翎長，便是當年鎮守在要塞門營前的軍官。
所以秦蒙對他的印象有些深刻。
武藝元深吸一口氣，目光閃躲，他說道：「他們說你勾結北冥，我們都不相信，但軍部的命令下來了。」
軍部的命令？
秦蒙笑了笑，看着他說道：「戰役結束三天後，軍部命令便下來了，恰巧西塘十萬大軍在，而你身為秦家軍的軍官，卻打開那道大門，讓西塘的青羽軍踏入莫嶺要塞中。」言語間，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起來，語氣有些沉。
塞外兵敗，五萬大軍覆滅，局勢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可戰役才結束三天，軍部命令便下來了，是不是有點快？連通敵賣國的罪名都擬好，最不可思議的是，西塘十萬青羽軍恰巧在塞外。
可縱然如此，莫嶺要塞的十五萬大軍還在，他們秦家依舊是琉璃國的兵家，鎮守百年的家族，勢力根深蒂固，實力深厚，再加上名劍「幽魂」鎮守，即便是都城裏的那一位要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說句忤逆的話，他們秦家在莫嶺要塞中便是土皇帝。
但秦蒙兵敗過後，秦家跟着沒了，這是為什麼？
他想了很久。
「末將的確收到了軍部的命令，而且給我傳達命令的是左驍營的都尉。」武藝元開始緊張了，額頭冒着汗液。
當時，他以為軍部的命令已經進入秦家高層，得到秦家的許可，而後由左驍營都尉傳達下來，可事後回想起來，那個命令疑點太多了。
秦家作為莫嶺要塞的鎮守兵家，斷然不會讓西塘青羽軍踏入這裏半步的，即便是秦蒙兵敗。
縱然軍部三司會審下來的命令，秦家也有權違抗。
秦蒙面無表情：「你想怎麼死？」
武藝元身子一震，露出驚恐，語氣顫抖的喊道：「公子……」三年過去，秦家與及十五萬秦家軍的覆滅，始終縈繞着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甚至有時還會做噩夢，可他又能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時間過去三年，人死不能復生，秦家也回不來了。
而他還想活下去。
數十名馬賊目瞪口呆，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那屠夫一般的武藝元，殺起人來從不眨眼，可現在他卻如此畏懼一位年輕人。
他是誰？
公子？
剛才走出來的男子皺下眉頭，不悅的說道：「武藝元，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武藝元沒有理會他，呼吸有些急促，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中帶着悔恨與複雜，還有一些無奈，好似是做出了某個巨大的決定般。
不等秦蒙說話，他拔出腰間的長刀，雙手捧著，說道：「既然公子要武某死，那好……」言語間，他已經走到秦蒙的跟前，可在下一刻，手中雪亮的長刀狠狠的刺入秦蒙的腹中，噗嗤一聲，殷紅鮮血汩汩流淌出來，頃刻間染紅了他的衣衫。
秦蒙面色蒼白，幾步倒退，死死的盯着他。
武藝元抬起頭，目光中的悔恨與無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兇狠之意，手中的長刀微微顫抖，他大聲喊道：「我不想死，我想活着，秦家已經沒有了，你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