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項考核
待到朝陽升起時，桃花庵下聚了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昨日有三百多人報名，可一夜過後，卻死了一百來人，剩餘的考核人員心中惶恐，惴惴不安。
「到底是誰幹的？」
「鳳舞樓後面藏了不少屍體，半個時辰前被人發現，這件事情連監國寺的老爺子都被驚動了。」
所有人都知道，鳳舞樓的身後是莫無霜。
如今，在這鳳舞樓后發現屍體，這件事情難免讓人遐想啊！
愚昧。
秦蒙暗暗搖搖頭，不曾參與議論。
時間不長，桃花庵上走下來幾位年輕的學生，手中拿著一幅長長的紙卷，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這是進入文試第二項考核人員的名單。
共有二百零八人，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從這一夜中活下來。
秦蒙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繼續搜尋著，終於發現了「陸元」二字，他死死的盯著這兩個字。
足足七八分鐘的時間，他才從某種狀態中清醒過來，而後看到了百里朝歌這四個字。
「好久不見。」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很熟悉。
秦蒙轉身，露出笑容，打量了他好一會兒，便道：「混得不錯。」
「謀生而已。」陸元輕語。
「找個地方聊聊？」秦蒙笑道。
「晚些吧！」陸元看了看紙卷，又道：「待會要入桃花庵了。」
秦蒙點點頭，笑而不語。
「你也有興趣？」陸元接著說道。
「秦陸兩家不能白死，二十萬大軍也不能白死，我在地獄黑牙里想了足足三年，每一個深夜都如此。」秦蒙認真的說道：「從我走出來的那一天開始，我便暗暗發誓，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人。」
那個背叛秦家，背叛他的人。
陸元看著他：「你懷疑我？」
兩人是在同一年同一月同一日生的，不同的是，一個姓秦，一個姓陸，年幼時他們是最好的夥伴，日日嬉戲玩耍，一起苦讀聖賢書，甚至偷摸著看丫鬟們洗澡，儘管事後常常挨打，卻也樂在其中。
他們之間的友誼，甚至超越了自己親兄手足的感情。
秦蒙笑了笑，又道：「我從地獄黑牙出來以後，遇到許多事情，其中還見到左劍。」當時左劍的表情，給了他所有的答案。
當然了，讓他最肯定的是陸雪兒。
年僅九歲時，也就是在三年前，某個深夜突然被驚醒，她推開房門時，煙霧突然瀰漫而來，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過後，她便瞎了。
陸雪兒哭喊著，卻無人上前，可她明明聽到了院子里有人在說話，那些倉促的腳步聲，她確信自己的哥哥就在那裡。
「看到自己名字的人，請上前。」門坊下方，有人喊道。
陸陸續續的年輕人，紛紛走過去。
兩人對峙許久，陸元始終不解釋，秦蒙也不語，最後這樣的局面被一個少年人打破了，他跑過來喊了一聲：「陸監事，第二項考核馬上要開始了。」
陸元點點頭，匆匆離去。
身後的秦蒙卻是笑了起來，他低語著：「你為什麼不解釋？」
遠去的陸元，神色冷漠，壓著聲音說道：「看見我身後的那個人了嗎？他叫秦蒙，還有通知老爺子，不惜一切代價擠掉他，必要的時候也可以殺掉。」
少年人身子一震，露出驚容，回頭看了秦蒙一眼，迅速壓低視線，說道：「好，我這就去安排。」
…………
桃花庵深處，有座碧綠的湖畔，清風吹過，也難見波瀾起伏，邊上有涼亭數座，花草相伴，遠遠看來宛若一幅美麗的畫卷。
涼亭中，石桌一張，石凳數個，其中在桌上還擺放著一個棋盤，通體灰白色，並無棋子，棋盤中的線條十分模糊，幾乎看不清楚。
但少有人知道的是，這殘缺的棋盤是秦恬所贈送的。
黎太公不入書樓時，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待在這裡，日日揣摩棋盤，推演格局，希望能看出棋盤中的奧妙，可惜的是，儘管他習字九萬，精通天文地理，也難以看出這盤中的秘密。
到底為何物？
左先生曾笑道：「怕是秦恬大將軍拿老師開玩笑呢！」
黎太公笑而不語。
今日，天氣很好，太公如同往常一般，端坐於此鑽研棋盤，已有數個時辰了，微風吹過，空氣清新而薄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左先生走過來，靜立在涼亭外，久久不語。
約莫十分鐘左右，黎太公這才從揣摩的狀態中清醒，他側目過來，輕笑道：「見到那個孩子了嗎？」
左先生回答：「見到了。」
黎太公欣喜：「如何？」
左先生再次回答：「他心中有一片天地，眼觀世間一切，有度，寬容，不深。」
這是一種很模糊的評價，大概的意思是，很好。
黎太公白了他一眼，語氣幽幽的說道：「你怕我失望？」
左先生搖頭：「秦恬大將軍之子，尚且年幼，其次，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實在是不好下定論。」
一堆廢話。
黎太公搖搖頭，轉而望向棋盤。
左先生見狀，便道：「他們對無霜出手了。」
黎太公不耐煩的回應：「這些小事，你自己處理就好。」
左先生點頭，又道：「昨日報名時，那孩子留下了一句詩詞，先生要聽嗎？」頓了頓，他上前數步，語氣沉了下來：「一朝紅雲京華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
第二項考核，是寫一篇關於「兵解論語」的總結文章，全文五百字以上，時間一個時辰。
這一項考核對於那些看過「兵解論語」的人來說，應該也不難，在秦蒙這裡更是小菜一碟。
但考核進行以後，秦蒙卻遲遲不曾動筆，臉色不太好看，有緊張，也有擔憂，他掃過四周的考核人員，旋即望向桃花庵的監考先生，喊道：「先生，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能否通融一下？」
那位先生三十左右，穿著樸素，人看起來也很和藹，但目光中卻深藏著冷漠之意，當然了，這一抹冷漠很快被隱藏下去了。
他輕笑道：「快去快回。」
秦蒙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卻不是去茅廁，而是跑回家中，因為在考核前，有個傢伙告訴他，若你進行考核陸雪兒必死。
他放心不下，故此找了個借口回來。
還未踏入院中，遠遠的便見到陸雪兒正在忙碌，他暗暗鬆了一口氣，旋即一把抓住陸雪兒，拽著她跑向桃花庵。
回來的時候，已經過去半個時辰。
秦蒙氣喘吁吁的，準備入考場，卻被幾名桃花庵的學生擋住了，他面色一僵，解釋道：「剛才肚子不舒服，外出了一下，這件事情我與先生說過的。」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首的年輕男子，問道。
「半個時辰。」
「肚子不舒服？你外出半個時辰？」那年輕男子瞪著他：「你當桃花庵的考核是什麼？」
「對不住，對不住，我真的不舒服。」秦蒙抹了一把冷汗，仍然在解釋。
考場中，陸元垂著頭顱，卻是輕輕謬的笑了起來。
某個角落中，百里朝歌側目看了一眼，並未過多的關注，畢竟在他的眼前，黎太公最後一位弟子的名額，便是為自己而誕生的。
「年輕人，你讀過兵解論語嗎？」考場上方，一直閉目盤坐的老先生突然睜開眼睛，詢問起秦蒙。
「讀過讀過。」秦蒙趕忙回答：「共有三卷，上下六部，全文七萬五千零三十一個字，註釋除外。」
「很好。」老先生笑道：「那麼你可知道，這第二項考核為何會是總結『兵解論語』？」
秦蒙搖頭。
老先生又道：「全文五百字，時長一個時辰，若按照正常人的速度，這個時間有些強人所難，更不要提及思考的時間，可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總結思考需要時間，而且還得寫的好，寫的出眾，寫下來又需要時間，一個時辰的難度太大了，更不要提什麼半個時辰。
故此，在老先生看來，秦蒙外出，無論花了多少時間，實際上都是在放棄考核。
「半個時辰，最多寫四百個字，這還是放棄思考的時間，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了。」有人低語。
「難說。」有人搖頭。
在桃花庵的歷史中，不乏出現過一些曠世奇才，比如劉宇峰莫無霜，他們都曾有過這樣的記錄。
「先生，我可以的。」秦蒙回答。
這時，考場中響起一道聲音：「先生，我認為這樣不妥。」
哦？
老先生望過去，很是好奇：「何解？」
男子開口：「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外出，便是放棄了考核，如今又回來，還有什麼意義？其次，先生覺得他這樣真的好嗎？」
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只是神情有些冷漠，毫不掩飾的厭惡，而且在他的話語中，還說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他是否在舞弊？
「你什麼意思？」秦蒙微怒，他意識到了不對勁，有人想要擠掉他這個名額，手段與做法相當的低俗。
可他偏偏上當了。
男子揚起嘴角，戲謔的說道：「我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
老先生一揮手，示意他安靜下來，便道：「還剩二十餘分鐘，你們兩個檢查一下即可。」
秦蒙深吸一口氣，卻又無可奈何，考場就這麼大，而且監考還不止一位，他怎麼可能舞弊？這番話完全是無中生有。
最可惡的是，他白白讓秦蒙浪費了五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