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收局（上）

擂台上，主持人炒熱氣氛的技術爐火純青。

他激情地拿着麥克風介紹了一下對戰選手。

「這邊是天賦驚人的天才少女——狄微微！」

主持人故作神秘眨眨眼，壓低聲音道：「她重歸圍棋界後幾乎沒有敗績哦。」

感受到現場觀眾情緒又上了一個台階，他趁熱打鐵，指著右邊說：「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一位初學棋藝卻展現驚人實力的富家小姐——辛少馨。」

主持人有些無恥地暴露一些棋手私隱來抓取眼球。

雖然不道德，但是有用。

從現場觀眾上揚的情緒中就能窺見一二。

但直播上部分三觀正的觀眾開始刷彈幕嚷嚷。

「還下不下啊！啥玩意東西？花里胡哨！」

「樓上說得對，圍棋棋手修的就是己身，講究的不外乎淡泊明志，無欲衷心。」

「唉，棋壇早就商業化了，現在我雖然氣，但是也無可奈何。」

「真是一切為了錢，一切為了流量啊！可惜了我大圍棋的初心，本該是修身養性。」

……

「你可以閉嘴了嗎？」

狄微微蹙眉。

她見不得商業化毀掉圍棋本真。

毋庸置疑，商業化營銷的確擴大了圍棋的受眾，但是也在陰暗面不斷侵蝕圍棋的純粹，帶來了浮躁之風。

主持人有些尷尬，後面的話說也不是，不說就對不起投資商。

不上不下，卡得難受。

可狄家他是得罪不起的。

於是主持人乾巴巴說了幾句場面話，片刻就灰溜溜下台了。

頓時彈幕一片叫好。

「哈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仗勢欺人，還感覺到愉悅。」

「雖然很沒禮貌，但是我喜歡！狄小姐真性情啊！」

「粉了粉了，真敢懟呀。」

當然也有某些酸溜溜的不和諧的聲音，但是傅哲聖高價雇傭的水軍面前，相當於沒有。

辛少馨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她看着對面聚光燈下張揚的少女，公式化的大腦第一次釋放出想親近的意向。

辛少馨圓溜溜的眼睛矇著若有若無的霧氣，顯著有些懵逼。

她對這種陌生的情緒本能感覺到不適。

「辛小姐，咱們開始吧。」

狄微微同樣在打量對面的人。

見這人面無表情又透著懵懂憨厚，狄微微神情閃過困惑。

而辛少馨好像被這句話打開了一個程序模式一般，一瞬間好似收起所有人類的情緒。

她聲音毫無波瀾，「好的。」

計時器開始走動。

現場觀眾通過大屏幕放大的棋盤看見兩人開局極其狠，你來我往，箭無虛發，刀刀見血。

一點都沒有藏拙偽裝的意思。

棋局氣氛緊張凝滯成冰。

狄微微執的黑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圍，殺伐果決地圍困一眾白子。

須臾，白子潛龍飛沖，回首撕咬，部分黑子淪為俘虜。

黑白兩色勢均力敵，刀光劍影地廝殺，秒招次次出現，甚至互為催化，當局衍生出更為精妙的棋局。

應接不暇的觀眾簡直傻了。

這是什麼神仙過招！

狄微微說不驚訝是假的，第一次有棋逢知己的感覺。

她不禁熱血沸騰，雙眸透亮，戰意被徹底激發。

而一旁的辛少馨慢慢得了趣，落子帶着微不可查的愉悅，她從有意識以來就被教導圍棋。

但這一局，無關輸贏，無關利益，她首次體會到下棋的樂趣。

直播見證著子子步步為營，精彩無比的棋局居然往持久戰方向發展！

彈幕簡直瘋了。

「還愣著幹嘛！錄屏啊，錄屏！」

「天吶，這兩人的腦子怎麼長的！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這麼大。我要保存下來當學習資料。」

「等等……我已經看不懂了。救救孩子吧，有沒有大佬解釋一下啊？」

「這棋也下得太高深了吧！她們下一步究竟預測了幾步啊！」

「說實話，這直播真的是市圍棋比賽嗎？我感覺她們倆絕逼是國際水平了吧！」

「哈哈哈哈哈，可能是誤入新手村的滿級選手。」

……

計時器顯示的時間不斷流走。

棋局依舊難分難捨。

上方包廂里的厲盛霆臉陰沉下來。

他手掌收緊泛白，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不，應該說是更加糟糕。

厲盛霆招來保鏢，沉聲耳語幾句，眼神說不出的駭人。

而在觀眾席角落中的瞿行和傅哲聖，在看見精神狀態良好的辛少馨出現在台上時，就感覺不對了。

傅哲聖聯繫實驗基地，得知那個冒充狄微微的辛少馨還老老實實待在房間里。

「傅少，我有一個可怕的想法。」

瞿行瞅著大屏幕正面交鋒的黑白兩子，磕磕巴巴開口道。

「你發現沒，看似都想置對方於死地的黑白兩方，詭異地透露著一種奇怪的默契。」

傅哲聖先看一眼屏幕，又移開目光，神色晦暗不明。

他當然發現了。

也明白瞿行想說什麼，但是這種情況讓向來冷靜的傅哲聖都有絲棘手的感覺。

瞿行見他半天不搭話，試探性說完。

「你說，厲盛霆會不會把微微姐克隆體的原裝大腦放在辛少馨的軀體里？」

如果說這個設想成立的話，那辛少馨當初做的手術，可不是簡單的移花接木。

而是雙向替換。

試想，厲盛霆將辛少馨大腦移植到微微姐的克隆體，動機是兩人交易的條件。

但將克隆體的大腦回植到辛少馨舊軀殼中，厲盛霆則能得到一個天賦驚人又聽話的棋子！

瞿行頓時冷汗漣漣。

怪不得官方要明令禁止人體克隆實驗，這是在讓人不寒而慄。

頂着微微姐殼子的辛少馨好處理，可另一個……

瞿行不自覺看了眼旁邊，咽了口唾沫，話在嘴邊也不敢問。

觀眾席偏暗的燈光下，傅哲聖面容冷峻，目光如深譚，抬頭看向擂台，一言不發。

這時，他手機傳來短訊。

[傅少，實驗品0316突然癲狂發瘋咬人。]

0316是辛少馨的代號。

傅哲聖幾天前為了知己知彼，開始利用辛少馨的身體反向研究。

[我知道了。]

傅哲聖若有所思。

這麼突然？明明前幾天都沒表現出攻擊性。

聯繫到狄微微剛才共享的消息，再看看擂台賽不分上下的棋局。

傻子都知道誰在動手腳。

傅哲聖乾淨利落地追加輸入信息。

[再深度檢查一下0316的腦組織。]

做完這一切，傅哲聖靠在椅背上盤算。

微微現在已經上台，沒辦法聯繫。

他面色沉如水，看來得做最壞的打算了。

「瞿行，你聯繫一下上次的雇傭兵。」

「啊？」

「馬上！」

「哦哦，好。」

瞿行被傅少狹長寒眸中的氣勢嚇得一哆嗦，也不敢多問，連忙拿起手機照做。

「誒誒，傅少你去哪啊？」

一回頭，瞿行只看見男人雷厲風行的背影，慌忙叫道。

瞧著對方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只好一邊打電話，一邊苦哈哈地跟上去。

這是也許就是贖罪的滋味吧。

與此同時，這次比賽已經快接近尾聲，計時器顯示還有最後幾十秒。

會場巨大的顯示屏為了渲染氣氛都變成淺紅色。

觀眾們都屏息以待，想看看這實力超群的兩人誰能最後優勝。

而華貴上等包廂里，厲盛霆卻隨着時間流逝眉頭越皺越緊。

「為什麼她還神志正常？！」

厲盛霆氣得青筋凸顯，一腳踹翻了紅木精緻茶桌，聲響巨大。

周圍的屬下們面面相覷，瑟瑟發抖都不敢應話。

他們也不知道啊！

明明基地主機顯示晶片程序正常啟動了，可……

還沒等專攻技術的屬下找出bug，擂台上就傳來主持人激情澎湃的聲音。

「現在我宣佈，本次對決的優勝者的名字——狄微微！」

主持人當老油條混這麼多年，早被生活磨平了稜角，也忘記了年輕想闖蕩圍棋界的初心。

但今天，他被這次精彩絕倫的對決震撼到了，心頭的激動不容作假。

狄微微禮貌地朝對面的辛少馨點點頭，「承讓了。」

語氣還有點意猶未盡。

這場對弈真的是酣暢淋漓，要不是最後狄微微靠經驗閱歷更勝一籌，恐怕時間到了兩人都分不出高下。

「我沒有讓你。」

辛少馨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完全沒聽出來這是對弈結束后的客套。

狄微微瞧了眼她固執嚴肅的表情，感覺有些好笑。

總感覺自己和這個還不知身份的女人莫名投緣。

「都行吧，反正我要感謝你陪我下這盤棋。非常痛快！」

辛少馨想了想，繃住臉想表現得嚴肅些，適得其反卻很莫名呆萌。

她片刻才鄭重點點頭，「我也是。」

結果一宣佈，彈幕就差點被刷成閃現。

「媽耶，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到的比賽嗎？」

「嗚嗚嗚嗚……這個小姐姐輸了也好有風度啊，路轉粉了！」

「狄微微是認真的嗎？最後一招是特么怎麼想到的啊啊啊啊啊！還是不是人了！」

「對弈牛逼！我跪下給兩位大佬端茶。」

「雖然但是，我感覺輸的小姐姐好可惜……要是不和狄微微對上還能往上拿一個好點的名次，現在就直接淘汰了……」

「對呀對呀！心疼她。」

狄微微冷笑一聲，那是原本厲盛霆給自己安排的路吧。

讓辛少馨頂着自己的臉出現給眼前這個人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