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決戰

第十六章決戰

決戰

「自然是比武。」朱音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少廣城吸納外來者,一向是派我方大將與之對戰。如果能挫敗我方人馬三次,那就能成為西王母的直屬成員。」

「慘了……」花九溪心想,如果西王母叫自己跟那怪物比武,可就有苦頭吃了。

「那……派出誰呢?」花九溪試探著問。

「你不想出戰——?」西王母眉毛一挑,「真遺憾,如果你能跟敵人打一打,我會給每人一個純金飯碗的,金子在人類社會可是很值錢的。」

花九溪這下立刻又患得患失了,西王母如果給法寶,那隻能在非人類的區域使用——但給的是真金白銀,那就能快活一陣了。但機會已然失卻了。

「你既然問了,那我考慮考慮。」西王母沉吟片刻,說:「兔崽子們這回大傷元氣,當然她們本來戰鬥力就不強。所以我會派一隻狐狸——就是赤銅小子了。然後試試小蟲子的功夫如何……」

「我?」蛭子指了指自己,「我可不成……」

「雖然你是必輸無疑,但好歹能摸摸你們的底,我不是賜給你一些妖力了嗎。那就看看成果吧。」西王母笑嘻嘻地說。

反正在西王母的地界,自己不可能出事,那麼就答應吧。蛭子就這樣點點頭。

「一共需要比三次,如果敵人三次全勝,那麼我就會把最後一塊紅土給他,讓他變成完全體。」西王母說,「那第三位選手就是——」

「不會是老頭子吧。」花九溪嘴嘟囔著。

「這個叫拉克西米的小丫頭,會成為最後一道防線。」西王母說。

「什麼意思?」花九溪暫時還無法接受。

「嗯。」西王母說,「到時候我會脫離她的身體,讓她憑藉自己的力量與敵人戰鬥。如果她的表現能讓我滿意,我便會讓她從臨時的轉為專屬的女巫。」

「那不行……拉克西米並沒有經過什麼戰鬥的訓練!」花九溪拒絕道。

「女巫從來不需要跟人舞刀弄槍的,而是依靠靈力與背後的神力作戰。如果她能自行借用西王母的力量,那麼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巫王了。」西王母的語氣頓時嚴肅起來。

這命令是無法抗拒的,花九溪只得妥協。

「那……你老既然不在了,萬一敵人強大難制怎麼辦?」花九溪格外地擔心。

「不是有天厲么?」西王母指了指朱音手中的槍。

「放心,小花兄弟。即使神也無法承受天厲的——」朱音保證道。

「好吧。」面對這兩個女人,花九溪完全沒有任何議價能力,簡直就是案板上的肉。而蟲天子彷彿成了啞巴,連大氣都不敢喘。

恰在此時,有兩個兔精跑來,對西王母道:「稟娘娘,那老漢被我們醫活了——可惜只能挺個十幾分鐘。」

「什麼?馮教授要死?」花九溪心中已經一驚一喜,畢竟如果馮教授也犧牲了,那麼拉克西米就能蓋上一個「全體罹難」的蓋子,不再回去了。但無論如何也要讓拉克西米見他最後一面——不如拉克西米肯定會埋怨他的。

「您老似乎得退了……」花九溪提議道。

「好了好了,你隨我來——至於那肉孩出現之後該怎麼辦,朱音我都告訴你了吧。」西王母吩咐朱音等人,就跟兔精們來到了馮教授養病的房間。

花九溪緊跟在她身後,只看她腳步頓了一頓,問:「小花……這又是哪裏?」

看來西王母的記憶並不能跟拉克西米共享——或者眼下不能。花九溪就一番解釋,拉克西米沒聽幾個字,眼淚就滾滾落下來,忙走破門而入。

見馮教授躺在一張牙床之上,被單則有着卡通兔頭的形狀,正有出氣沒進氣呢。馮教授比之前要蒼老了許多,一頭銀髮掉了大半,有點皮包骨的意思。

見打扮古怪的拉克西米和一個年輕中國男子來了,馮教授一陣欣喜。

「拉克西米……你終於來了。」他勉強自己起來,拉克西米忙扶住他,花九溪識趣地走到了牆角。

「是,我來了。阿卡曼和耶格爾他們……」拉克西米有些不忍說。

「他們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們搞研究,就是要有犧牲的。」馮教授本打算咳嗽幾聲,但連這種力氣都沒有了。

他繼續說:「可惜我謀劃了這一切,到頭把自己也算進去了。而最遺憾的是,沒能見到最後的完美人類……」

「什麼完美人類,那就是個可憎的怪物,教授!」拉克西米說,「他會危害人類生存的。」即使這時候,她也要據理力爭。

「也許吧,拉克西米,我的時間也沒多少了。本來有個遺產清單,在我常用的那口箱子裏,你拿去看看。然後,我得告訴你們,我這兩天揣摩出的,初人的一些弱點……」

「弱點?」拉克西米本想大可不必,因為據花九溪所言,少廣城有一種毀滅一切的武器,並不需要什麼取巧的辦法就能消滅怪物,但出於對教授的尊敬,當然要聽他把最後的話說完。

「弱點就是……就是……」只看馮教授掙扎了片刻,斷氣了。

拉克西米剛要趴他被子上大哭,花九溪就跳了起來:「哪位姐姐過來一下,老頭死過去啦!」

當即就有兩個兔精過來,摸了摸馮教授心口,說:「沒事,給他吃這個,還能續五分鐘——之後可就死透了。」說罷,掏出兩粒藍色的藥丸來。

花九溪粗暴地灌入了馮教授嘴裏,他果真睜開了眼,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其實花九溪之前也猜到了,告知了兩人。說罷,一命歸西。拉克西米哇哇大哭了起來,花九溪也聽得十分動容——不禁想起了蟲天子。

拉克西米又伏在花九溪肩頭哭了一會,平靜之後,與花九溪商討教授的葬禮。花九溪說既然兩個學生都死無全屍了,那教授也火化了吧,將骨灰灑到少廣城裏,興許能一靈不泯呢。拉克西米覺得有理,也就依從了。

一想到來了四人,最終只剩她自己一個,一股哀傷又突然湧現。花九溪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忘了眼前的同伴。

翌日,之前退走的原人果真回來了。

自從得到了西王母賞賜的幾塊牟尼泥碎屑之後,他的身體顯著發育了起來。目前已然接近完全體的力量,也是成年男子的身形了。

待到他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引來一陣驚呼。

因為是個特殊的日子,花九溪等人都規規矩矩地換上了鮮亮的禮服。就連蟲天子都穿了件長衫——而不是之前的短打了。大家一字排開,像參觀動物園似的,等原人現身。

只見這傢伙極為高大,身高接近兩米,而體態則勻稱有度。只是他有着一種非人類的灰白色皮膚,有的地方還坑坑窪窪的,這是沒得到最後一塊紅土的緣故。

原人有着藍色的眼珠,就像王爾德《快樂王子》中那位石像王子一樣。

但一想到這是個吃人的怪物,花九溪心中就一陣厭惡。

「師兄,能感到妖氣么?」花九溪小聲問蟲天子。

「沒有,氣息類似人類——但是,說不出的怪異。這行(hang)貨,到底是什麼鬼玩意?」蟲天子搖搖頭。

「小花,我看了教授的遺稿。」拉克西米說,「這種怪物據古代銘文記載,其實是在人類之前被創造出來的——但很快被雪藏了,至於為什麼沒有被神銷毀,可能是——」

「懸在人類頭上的一把刀吧。」花九溪拍了拍腦袋,說,「馬爾薩斯陷阱什麼的,如果有朝一日人類要耗盡地球的資源,跟包括妖怪在內的所有生靈為敵的話。這個怪物就會現身了——只是,因為維利會的陰謀,他提前被釋放了出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拉克西米笑着說。

面對衣冠楚楚的眾人,僅僅在身體下部有一點遮攔的原人似乎並無羞恥感,他高聲問拉克西米:「喂——被稱為西王母的女人。」

「啊?」拉克西米忙擺擺手,「我不是啊。」

朱音忙擋在拉克西米身前,說:「她老人家已經暫時離開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問我。」

「之前那女人說,大敗你們就能獲得我想要的東西。你們會遵守嗎?」原人問道。

「如果我們不打算遵守,那你現在已經是死人了。」朱音說。

「那很好,開始吧。我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擊敗你們任何人的。」原人扭了扭周身的筋骨,發出「格格」的聲響。

「這傢伙……還真是大言不慚啊。」朱音說罷,指了指眼前的一處高台,「你就在那地方和我們比試吧,但如果你下殺手,我也會下殺手哦。」

「哦?」原人一笑,「難道你們有什麼能瞬間殺死我的方法么?」

朱音當然不會接受這樣拙劣的套話,只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原人擺擺手,說:「誰來?」

台下幾個人忙鼓勵蛭子一番,但蛭子心中還是怯懦萬分。畢竟對面可是個被吹噓成無敵的存在——儘管自己這些日子殺傷了不少敵人,戰鬥的經驗也豐富了一些。

一狠心,蹦到了台上。

高大之人,自帶一種高屋建瓴的壓迫感。蛭子小小的一個人,被罩在了原人的陰影之下。他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能力,當然對方也一樣。蛭子主動的往後退了幾步,將雙手從口袋中掏了出來。

而原人並不為所動,眾人發現——這個怪物能時刻保持一種絕對的靜止,眼皮也不眨一下,甚至連心跳都停止住!這是一種極端減小能量損耗的法子,而自然界中、即使妖魔也無法如此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體。

原人就像殭屍一樣立在那裏,蛭子雙掌一推,兩個小型的卵包就飛了出來。原人見有不明物體襲來,驀地一歪頭。

「是頭髮!頭髮延長了。」有狐仙大叫說。

「簡直跟章魚一樣。」朱音是比較討厭軟體動物的。

只見原人的頭髮緩緩地延長蠕動了起來,但並不是無限地增長——花九溪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能得出他增長的極限,心中多少有了底。

原人的頭髮在短時間能形成了一米多長的樣子,他甩動脖頸,那頭髮就主動格擋了蛭子發出的卵包。

卵包爆炸,其中的酸蝕性液體大範圍擴散。但原人的頭髮其實是持續生長的,因此並沒有衝擊到他的本體。

「原來是這樣,頭髮算是人體中最廉價的東西了。通過頭髮的受損程度,這怪物就能分析出蛭子的能力來。」朱音道。

「哼哼,我的頭髮跟普通人類並不一樣。」原人道,「它們更像攝食器官,能吸收分析這個水蛭妖的體液——不過他的血似乎很複雜,我暫時還不能破譯。」

蛭子悶哼一聲,也不言語,就說:「厲害啊,但如果數量再增加一些,你就不能用頭髮來應付了吧。」說着,像連珠炮似的,又射出了幾十枚卵包,方向各異,朝原人身體不同的部位襲來。

原人結結實實地受了這幾十下攻擊,空氣中一陣酸味。

然而,毫髮無損。

「我剛才大致分析了一下,雖然不太能確定。不過你這種類似蟻酸的汁液,並不能傷害我的表皮……」

「哦,說錯了……」原人看到自己身上沒有皮膚的部分,在酸液的侵蝕下,居然有些龜裂,顯然是小看了蛭子。

而蛭子有些氣喘吁吁,方才一擊已經消耗了不少力量。

「你應該是暗殺型的妖怪,喜歡擺弄這些古怪的小玩意兒,做到殺人於無形。可惜,如果我們是在一處局勢不明的地方,你很有可能贏一兩個回合。」

「但是,千萬別離我太近。」原人話未說完,已經飛馳到蛭子身前,扼住了他的脖子。

花九溪大驚,立刻跳起來:「朱音姐快出手!」

「等等……」朱音示意他安靜,「那孩子沒你想的那麼弱。」

蛭子雖然被對方舉了起來,但他的雙手已然按到了原人兩處傷口之上,在試圖吸收他的血液。

「小子你這個法子確實很巧妙……對於我來說,做這種高速的運動,需要耗費大量能量——當然對所有生物也一樣。你希望通過吸收,達到弱化我的目的。你贏了。」原人說着,將蛭子摔倒了地上。

而蛭子看到原人傷口還在不斷流血,頓感欣慰。

「像蚊子一樣阻止血小板的凝結,而且剛才我又把創口擴大了一些。」蛭子雙手掌心,多了兩把舌劍。

原人也感到了自己體力的流失,繼續戰鬥下去是很不明智的。所以他哈哈一笑,說:「可以的小傢伙,但我忘了告訴你。我的血液很頑強,在遊離體外之後的很長時間,還是能夠存活的。即使你是吸血妖怪,也——」

「什麼?」蛭子只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即刻捂住肚子,喪失了行動能力。

「所以說我贏了。」原人自負地說。

朱音見蛭子確實無法戰鬥了,忙跳到台上,拍了拍蛭子後背。這一下本身帶着不小的妖力,就看兩個紅色蛞蝓似的東西從他嘴裏吐了出來,原來是兩個長條形的血塊——還在持續蠕動。

「真是可怕的身體——」拉克西米喃喃道。

眾兔精趕在蟲天子二人之前,就喂蛭子吃了十幾味葯,他立刻無礙了。

「怎麼樣?」花九溪問回到座位上的蛭子。

「對於這種怪物來說,能打上兩回合,差不多可以了。我也讓你們見識到了他的手段,不虧。」蛭子說。

「嗯,你做的很好了。年輕人以後的機會還很多!」花九溪道。

「借你吉言了。」蛭子一笑。

第二位出場的選手是赤銅,花九溪見他總是在朱音左右,但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高手。

「赤銅,如果想快點結束戰鬥的話,速輸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朱音在台下這樣為他「大氣」。

赤銅尷尬的一笑,其實她只是想再用一次「天厲」吧。

「喂,也給我吃一些止血的葯。」原人提示道,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滿足。

「你是個大妖怪,並不容易對付。」原人說。

「一般般。」赤銅漫不經心地回答,但此話一出,原人的拳頭就挾風襲來。赤銅一把抓住了。

摔跤。

花九溪是這樣形容兩個人的,這兩個大漢的膂力都極為驚人,一時間難分勝負。這樣的戰鬥是很漫長的,大約持續了一個鐘頭吧。而且在台上還會發出奇怪的叫聲,不知道兩人在搞什麼。

「咔嚓」一陣響聲。

這喚醒了昏昏欲睡的花九溪等人,蟲天子道:「那男狐仙骨折了。」

赤銅果真一臂不能動彈了,他在台上游移著。但原人也不好受,他全身都燃燒着赤銅的狐火,痛苦難當。

眼下的勝負並不明晰,因為每一秒雙方都有可能出殺招。

「我認輸。」赤銅主動跳下了台,「反正最後會有天厲來消滅你。」

「天厲是什麼?」原人這樣問了,但無人應答。

赤銅回到自己座位,自己就把骨頭接上了。朱音一笑,「很久沒遇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吧。」

「嗯,自從上回跟那白熊打過之後,還沒有。這怪物比那白熊還厲害一些,如果單打獨鬥的話,你都未必能勝。」赤銅答道。

「除了她老人家,應該也就是我姐姐能贏了。」見赤銅抽上了雪茄,朱音忙為他打火。

「該這妹子上場了。」朱音見拉克西米可憐巴巴的,多少也於心不忍。

「拉克西米你也直接投降吧。」花九溪叮囑她,「萬一受傷或者出別的事,那就不好了。」

「謝謝。」拉克西米甜甜一笑,「但是這是西王母的旨意啊,我不想違背。她不是想讓我侍奉她么,這是個不能錯過的機會。」

「明白了,祝你好運。」花九溪目送她上台。

見來者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原人說:「雖然不知道你和那個叫西王母的什麼關係,但對於我而言,不存在你們人類社會的法則。也就是說,即使女人,我也會毫不猶豫殺死的。」

拉克西米輕輕回答道:「如果別人沒有威脅到你,你也會殺死他么?」

原人頓了一頓,說:「不。但我的出現,註定要統治你們整個種族的,這個過程中,不可能不出現殺戮行為。這就是——天敵的關係。」

「所以,就請你殺死我吧。」拉克西米說。

四下嘩然,但花九溪卻彷彿清醒了,而朱音同樣平靜。花九溪對朱音說:「姐姐,拉克西米就是打算進行一場——神判吧。」

「應該是。」朱音笑着說,「你能看到虛空中無數靈體在集中到一處嗎,形成了一堵牆似的東西。這小妹妹對於靈的操控能力更強了。」

「但是她根本沒怎麼經過訓練啊。」花九溪問。

「第一,她體質很好,對於巫術這一類。」朱音道,「第二,她很聰明,有這兩點的人,什麼幹不成呢?」

「我看你剛才一直擔心,現在沒有顧慮了吧。那怪物雖然強,但根本不可能殺死西王母眷顧的少女。」朱音說,「可惜拉克西米贏了之後,我就沒機會使用天厲了。」她搖搖頭。

然而原人似乎不能感受到「靈力」這類東西,在他眼前的無無非是個年輕女性罷了。

他還是打算用老辦法,將拉克西米扼死——那脆弱的脖子,應該就是一秒鐘的事。所以,他不緊不慢地走到拉克西米面前,緩緩伸出了大手。

但他的手感到了一陣遲滯,有某種看不見的力場一樣的東西阻止了他。他知道有磁場的存在,但眼前這個,則是更強大堅韌的存在——自己使出了比剛才同赤銅摔跤還有巨大的力量,但就是不能再往前一步。

這樣僵持了片刻,拉克西米微微喘息了一下,力場的穩定頓時消失,而原人就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他要用指頭戳瞎拉克西米的眼睛。

這也是拉克西米始料未及的,但她的眼睛立刻有了反應——四周的靈力都灌輸到這一雙眸子上——女孩的眼中射出了兩道赤色的光柱,直接擊穿了原人的右臂。

但他有着極強的再生能力,正試圖恢復自己的組織。但是他錯了,有一股能量殘留着他體內,組織了自己的再生——這一招就像剛才自己折磨蛭子一樣。

恐懼第一次襲擊了他的心頭。

但拉克西米對少廣城靈力的約束也快到極限了,她氣喘吁吁地,說道:「紅土塑造的男人,你覺得這次是你贏了還是我贏了。」

原人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了片刻:「你贏了。」

拉克西米即刻撤銷了他身上的靈力,說:「如果這樣算,你得不到紅土。但我能感受西王母的心,她不希望你這樣強大的生物是殘缺不全的,所以我還是會把紅土賜給你。」

這話的語氣極為威嚴,不像拉克西米平時的樣子。朱音點點頭:「西王母已經認定了她的資格。」

「那,有什麼好處呢?」花九溪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朱音歪頭略想了一會,說:「這樣就能在任何地方讓西王母降神了,而且是主觀可控的。第二,就是在平時也能使用西王母的部分許可權,比如取用少廣城的寶物。」

「厲害!」花九溪鼓掌道,「那姐姐你們是不是也要聽命於小丫頭?」

朱音搖了搖頭,莞爾道:「一些簡單的任務還是可以的……其餘的,不成。」

只見拉克西米一抬手,竟然使出了之前西王母千里取物的能力(後來才聽她講,自己能力的上限不過幾百米),那乘着牟尼泥的小金子塔倏爾飛來,穩穩地落在拉克西米掌心之上,明晃晃的。

「給你。」拉克西米輕輕將那金字塔拋了出去。

原人的身手何等迅敏,一下子就拿住了。眾人見他迫不及待地將那金字塔的尖端——朝自己左胸刺去,蛭子脫口而出:「是要自殺么!」

那塔尖刺穿原人心臟的一瞬間,他臉上現出一種怪異的神情來——花九溪頓時覺得這好像是某種日常行為後的表情,但是不能說出口。

原人先是身子僵直,彷彿就要倒下的樣子。但這一瞬間,他渾身肌肉就急劇膨脹了起來,跟個生氣蛤蟆一般。但這些臃腫的氣泡馬上又大幅度縮進體內了。

原人身上散發出道道熱氣,顯然是消耗了大量能量,在排出廢熱。眾人見識到了他的完全體——雖然皮膚照舊灰白,但樣子似乎更為神俊了。就像是白色的希臘神鵰塑一般。

「普盧沙,就賜給你他們所取的這個名字吧。」拉克西米繼續用那種神性的腔調說:「你就居住在少廣城四周吧,可以出入春、夏、秋、冬任何區域。」

「我拒絕。」沒想到原人說話這麼決絕。

拉克西米眉毛一揚,說:「可以,那就試着從這城中闖出去吧。」

話音未落,原人就像一隻蝗蟲般跳到了巨大的神柱之上,眾人畏懼他發起突然襲擊,一陣躲閃。

「哦哦,看起來有些糟糕。」拉克西米聳肩說道。

本來架起槍的朱音也是一陣皺眉,說:「既然他爬到了那上面,那麼天厲也就投鼠忌器了。因為威力太大反而會破壞少廣城最重要的設施……」

「哼,不止是這樣。」原人輕蔑地說,「神柱連接着八條神道,雖然現在只剩一條了,但依舊能把我瞬息送到別處。到時候你們抓我可就不容易了。」

「但是你不知道神柱的操作方式……」朱音問他。

「不不……我之前不是吞噬過一些兔精嗎,她們是懂得操作的。我就是在她們腦子裏發現這個方法的。再見——」原人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飛快地在神柱上按下一串符文。

這些符文散發出各色的強光來,原人果真一下子不見了。

眾人一陣咋舌。

但是拉克西米和朱音倒格外鎮定,拉克西米問:「姐姐,他是往帕米爾高原上跑了吧。」

「恩呢,這傢伙還真是高估自己了。」朱音說,「我這就去把他滅掉,這是懲罰。」

花九溪一愣,問:「為什麼小米你一下子這麼清楚?」

拉克西米點了點腦袋,說:「我現處於西王母的影響下,部分知識是共享的。」

花九溪一陣欣慰,這不就是拉克西米追求的嗎。

見朱音也把手伸到了那神柱之上,花九溪忙止住她,說:「不麻煩姐姐,我去收拾他。」

朱音愣住了,慢慢說:「你?」

花九溪見對方這態度,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但還是說:「我這樣說,肯定是有把握的。」

朱音見他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不好回絕,只說:「二十分鐘,如果二十分鐘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花九溪粗略估算了一下,說:「行。」

「小花你一定要好好回來哦。」拉克西米溫柔地說,「我會等你的。」

花九溪當着眾人的面,拉住拉克西米雙手說道:「就讓我把這一切了結吧。」

說罷按照朱音的指示,也在神柱上按下一串符文。花九溪只覺得自己身子一陣恍惚,跟做夢一般就從某個地方被彈出來了。

「好冷。」花九溪回望了一下,神道的出口是一個大鬼石像的嘴巴。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頭的原野,地貌好似戈壁灘一般,但四處多了些一簇一簇的亂石。眼下已經是冬天了,花九溪穿得單薄,冷風很快就要把他擊垮了。

「我跟原人達到的時間間隔不超過五分鐘,以他的想法定然是要埋伏起來,出其不意抹殺追兵。」花九溪想着。

「他的氣息跟人類一樣,這樣靠望氣識別妖力的觀察方式就不起作用了。即使是朱音姐姐來了,也可能吃虧。但是,我這樣的弱者來了,原人很可能會被引出來。」這是花九溪的另外一個考慮。

他就這樣在風中苦苦杵了一會,在一旁觀察的原人終於確定沒有其他追兵了。

但是他的情況則很不妙。

「馮教授臨死前告訴過我們,古代銘文記載這個原人的身體是適合伊甸園的空氣的,而凡人所呼吸的空氣對他而已就像毒藥一般。只有經過漫長的適應期才能如正常人一般活動。」

「而原人自己顯然不知道這個致命缺點,現在他的肌肉應該已經開始乏力了吧。」

正如花九溪所言。原人此刻感覺自己的肉體愈加沉重,一種巨大的恐懼席捲了他的心臟,他必須快點解決眼前的敵人——再拖一刻都是很危險的。之後的計劃則是就地挖一個蟻穴一般的地洞躲藏起來,緩緩適應外界的空氣。

原人朝一座一人高的巨石來了一拳,隨手獲得了一個碗口大小的石塊。

這一聲響動,被花九溪察覺了。

原人則明目張膽地走了出來,他已經明白花九溪並沒有攜帶天厲這種可怖的武器。隨即微笑着朝花九溪拋出了石塊。

花九溪的反應還是比較及時的,他朝原人瞪了一眼。胸口便被擊中了,鮮血即刻從胸腔迸濺而出,腳丫朝着原人倒下了。

「厲害。」花九溪喃喃道。

「你不是一般人類,但如果沒有起死的法術,估計斷氣就在五分鐘之內了。」原人說。

「那個葫蘆裏面乘着治療的藥物吧,我這就把他打碎。」說到做到,花九溪感到左腰一麻,那幾個葫蘆被擊穿了,裏面的藥水流了一地。小蟲豸們也都跑了出來,繞着主人。

原人心中一驚,本來能把葫蘆擊碎的力道,居然只是打穿一個洞口。自己的力量在以秒為單位流失。

原人不得已,只能走得稍微近一些,要把花九溪四肢和腦袋全部砸爛。

但就在他邁出第二步的時候,一陣轟鳴陡然響起。

花九溪那銀色的靴子上爆發出太陽般的巨大光焰,直接將原人的下半身炸掉了。

「銃靴的威力果然不錯,幸虧我一直穿着。」花九溪拍拍身上的血污起來——這些其實是蛭子製造出的一些碎屑,被花九溪暗中收集了,作為一種血漿替代品(蛭子的血液能與任何動物匹配)。而這些恰好就是花九溪的偽裝。

花九溪將自己中山裝脫了,原人看到了什麼?

只見花九溪在脖子以下的身體,遍佈着黑色的巨大鱗片——像是巨蟒或者龍的。從這個角度看來,花九溪反而是可怕的怪物。

「我在之前收集過龍蛻石這種東西。」花九溪說,「龍蛻石有一個功能,就是把他在非龍類的生物身上摩擦,對方就能長出龍鱗來。而龍鱗,是妖界最堅硬的貼身鎧甲。」

原人一陣驚愕。

「也就是說,別說一塊石頭,就算你親自給我一拳,我也不一定會受傷。」花九溪說,「因為你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太匱乏,所以你對你的敵人才會這麼輕蔑。當然,這也是你今天死亡的原因之一。」

原人確實必死無疑了,因為他不只是僅剩半個身體,一雙胳膊也因為在外界空氣中暴露,全然使不上力氣。

「如果就這樣把我帶回去,可以么。」原人試圖做最後的一點乞求。

「當然不行。」花九溪拍拍腦袋說,「如果德國人再找到你,那就很麻煩了。所以,雖然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我還是要在這把你消滅。」花九溪一邊說,一邊把銃靴卸下,變成了一挺槍似的性質,朝原人頭上來了一下子。

一團碎肉,熱氣騰騰。

但是剩下了一顆還在蹦跳的心臟,花九溪把這顆心臟盛到了小金字塔中,這已經是混合了四塊牟尼泥的東西,能做成什麼呢?

花九溪沒心情細想了,因為他已經快凍成狗了……

「小花你身上的那些黑鱗好像還沒掉光,要不要我給你刷一下?」

望着一臉溫柔的拉克西米,花九溪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不了,就讓它們像正常的落葉一樣自己掉下就行了。」

「這樣算起來,除了我,還有兩個小孩要住到你家呢。」拉克西米指了指車廂中玩耍著的蛭子和瞑童。

「這不是挺好的么。」花九溪朝後靠了靠,說:「人類這麼害怕孤獨,多多少少需要同伴的。」

「你師兄怎麼看?」

「他現在沒那個心思了,現在,他估計要閉關一段時間來捏那團泥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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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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