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結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結局

齊氏將趙璃迎了進來,帶她進至收拾好的屋子裏。裏頭陳設雖簡,一應鏡台妝櫃擺放齊整,床紗帳簾俱備,書桌墨硯不缺。

趙璃瞧見這些,眼裏不禁流淚,雖說不如王府,在這鄉野中,卻也別具一番滋味。

回頭望着齊氏,千言萬語說不出,齊氏亦含淚光,笑道:「姑娘怎麼了,莫不是東西備得不全,或是有不好的。且同我說,明兒個替你整去。」

趙璃搖著頭道:「不是,很齊備,只是璃兒千恩萬謝不知道說甚麼。」

齊氏帶趙璃過去榻邊坐下道:「可莫要和我見外,你的心,嬸嬸都知道。」

將趙璃的手握住,看着她道:「先生這邊也和我說了,你來這裏的緣故。你放心,縱使雨生不記得前事,有你在這裏,他的病便能好一半。你怕是不知,不過來了半日,嬸嬸可從沒見他這麼高興過。」

趙璃經她這麼一說,立時驚目,轉而一想,也明白了不少,只是詫異這齊氏當真是徐大哥的娘親....

莫不是秦皇后?

趙璃忽地蹦出這個念頭,可也不便多說,若果著如此,也算母子相見恨晚,便同她說:「江公子不記得從前的事兒,如何會因為我而高興?」

齊氏道:「這世上的事,本就是虛虛實實的,他縱然不記得,一顆心總不會變。姑娘該知道我說的是甚麼,天不早了,早些安歇罷。」

說罷坐起來,走出屋外,將門關好。

趙璃呆立靠在榻上,忽暖笑了一回,只覺春意闌珊,花卉綻放。洗洗漱,便就地睡了。

豎日,趙璃卯時起榻,至院內拾起水桶,放進井裏盛滿。

又舉起扁擔夾置雙肩,放兩桶水置肩上挑起,往屋裏走,至廚屋放下扁擔。

動作輕緩,將桶內的清水倒入水缸,不時瞅向門外,生恐倒水聲將齊嬸與徐大哥吵醒。

完罷,趙璃又至院內,拿起掃帚清掃枯枝落葉,又見滿地的粗柴,遂至屋裏尋了半晌,才取出斧刀來。

搬起杌子,坐下挪木到跟前,就地劈柴。正要一斧頭下去,忽想到這砍柴之聲必將驚擾睡夢中的徐大哥,便放下斧頭。

復回屋內,尋廚房灶台後,添置些乾柴,又左右察看,瞥到米缸,便往那裏去。

剛取過米槽,盛起生米時,轉眼卻見馮雨生,趙璃一時慌了神,二人呆立稍刻。

趙璃當先開口笑道:「江公子,如何起得這般早?」

江雨生道:「方才聽見灌水之聲,還以為是娘親起來備飯了。」

趙璃歉道:「實在對不住啊,都是璃兒的錯,打擾江公子了。」

江雨生笑道:「無妨,只是這些活都不是你做的,你何以起早弄這些,又不是咱家的傭人。我們貧苦人家不講究這些,趙姑娘還是歇著才好。」

趙璃忙道:「這本是些笨活粗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公子該是餓了罷,快坐着,璃兒給你備飯。」

江雨生見趙璃這般,也不便規勸。只尋了木椅坐下,靜靜地瞧著趙璃。

趙璃將米槽內的生米倒進鍋內,再自水缸內舀出水來,往鍋里灌。待水位漫過米時,拿鍋鏟混攪幾下,再蓋上蓋子。

將抹布拿過來鋪在邊兒上,以防熱氣冒出,又至灶台後生火。取火摺子點着細枝,放進灶膛內引火,不刻火起柴著。

江雨生在一旁看着,忽想起一事,道:「趙姑娘,你家裏都是先煮飯後煮菜的么?」

趙璃一愣,轉而道:「對啊,還要備菜的,我都忘了。」

江雨生噗嗤一笑,見趙璃着急模樣,忙朝她道:「不妨,昨晚還有些剩菜,在櫥櫃里。你將它端了出來,熱一會子便好了。」

趙璃依言開櫥端菜,放菜置蓋頂,再取過木罩蓋上。這時齊氏來了,朝趙璃笑道:「姑娘如何起得這般早,還真是難為姑娘了,這讓老身怎麼過得去。快些歇息罷,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趙璃道:「不妨事,璃兒為嬸嬸打下手。」

齊氏笑道:「你可別說了,快放下放下,陪我這孩兒說說話,嬸嬸便感激不盡了。他受不得煙火味,帶他去房裏罷。」

趙璃往江雨生那裏瞧去,見他有些不大適應,便走過去道:「璃兒不知道這些,公子還是回去為好。」

江雨生道:「也好,你也交給我娘罷,先回房裏好了。」

遂站起身來轉過去,趙璃打帘子,二人走出屋外,經廊檐走入東房。

趙璃見江雨生步履遲緩,頗似經風欲倒一般,由是趕上去將他扶住。這一刻,她的心一震,三年以來,她從未觸碰過徐青,昨日又過於心急,縱然將他抱住,也只顧傷痛流涕。

眼下這樣扶着他,觸着他的布衫,只覺他往日碩壯的身骨,此時看來,卻是綿軟如絲,瘦弱不堪。

竟不抵京都城內,大家閨閣內的女兒身骨,想到這裏,不禁泣淚而出。

江雨生瞥眼見她哭泣,疑道:「姑娘怎麼了?可是想念家人了?」

趙璃忙拭淚回道:「不是不是,該是煙塵熏了眼睛。江公子,我們快些走罷。」

江雨生雖心生疑惑,卻也不多過問,只笑着說:「我也並非這麼弱不禁風,你何需如此?」

趙璃打起帘子道:「還是小心些好,公子少使些力,也有助益。」

二人說着話,到了房中,扶江雨生坐下,趙璃尋了杌子亦坐。江雨生躺在榻上,朝趙璃道:「不知姑娘家中還有甚麼人,倘若想家了,可隨時回去,或是讓呂大哥去外頭將姑娘家人接到村裏來。家人團聚,住在一塊兒,豈不好?」

趙璃思忖后道:「多謝公子關心,璃兒父母雙亡,世上並無親人,便打算餘生都在這裏過活了。」

江雨生見她家事悲慘,不禁生了憐憫,又道:「往後我....娘,還有呂大哥,惠姐姐,村裏的人兒都是你的家人。」

趙璃道:「多謝公子。」

又道:「公子放心,璃兒絕不白吃白住,定會多做些粗活,來報答你們。」

江雨生道:「方才還說一家人呢,你又說兩家話了,女兒家的如何做男人做的活?」

趙璃道:「璃兒出身江湖,身骨壯碩,做這些活不在話下的。」

江雨生沒法,只得笑道:「那便隨你罷,只是莫要太見外了。」

趙璃一口答應着,不時齊氏走進來傳飯。趙璃扶徐青出來用飯,這會子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只要每日能見到徐大哥,直至生死病老,便足夠了。」

思完又流出淚來,江雨生看在眼裏,趣道:「又是甚麼進眼裏了?」

趙璃哭笑着道:「這回是真想念娘親了。」

齊氏嘆道:「不知姑娘家人如何,倘若想念,便讓呂兄弟去接了他們來。」

趙璃笑道:「多謝嬸嬸,方才公子已說了,璃兒沒了父母,就在這裏住下便好。」

齊氏意味深長地看着趙璃,轉而拾起木箸,揀起肉片往趙璃碗裏送,口裏道:「好孩子,快吃飯罷。」

趙璃答應着吃了,江雨生則是飲些粥食,用些素菜素湯。

趙璃是不是瞧着他,包括他的一舉一動,皆看在眼裏,又是一陣心痛。

回想起那意氣風發的持劍少年,目今卻如弱骨如柴,又欲流出淚來,只強行忍住。

託辭去拿個湯匙,奔進廚房。江雨生還正奇怪,問齊氏道:「娘,拿個湯匙為何這般急?」

齊氏笑而不語,卻知趙璃定是心裏難受。

果不其然,趙璃奔到廚房,便倚在門邊痛泣。捂住嘴口,不發出聲音,以免被徐大哥發現,卻是滿面淚痕,忙着擦拭涕淚。

取了湯匙,走至外間,將湯匙放進碗裏。江雨生見趙璃眼眶微腫,便欲問緣。

又見她低着頭用飯,想來必是自己與娘親先後提及家人,惹得人家姑娘思親,這才滾淚,倒不便問了。

少時,用完飯菜,趙璃幫着齊氏收拾碗筷。江雨生稍坐小刻,又在門外瞅望遠方,出了會兒神,還只得坐回去歇著。

趙璃幫着齊氏洗碗整拾,齊氏笑着道:「姑娘別干這個,你瞧公子一個人在門邊,可不寂寞?」

趙璃聽罷雙顴一紅,羞著擦乾了手,走至外門。

見江雨生在那坐着吹風,忙過來說道:「公子在這風口兒上,受多了風寒可怎生得了?不如去房裏躺着罷。」

江雨生道:「今日風小,我還禁得住的,這屋子裏頭甚是憋悶。我若一直呆在裏間,不免得心慌意亂,還是外些好。」

趙璃將竹門往裏拉些,掩上一半兒,心想徐大哥雖體虛病弱,仍舊向陽興高,不由得心酸起來。

方朝江雨生道:「既是如此,公子待在外頭也好,只是這穿得實在單薄,我去屋裏拿件藍襖褂子給公子披上。」

說着已往裏面去,至紗簾內,卻沒見着昨日所見的襖褂。推開衣櫃,左右看了看,方見着藍襖,取了出來。

順道也察看了其它衣物,也妨日後取物麻繁,正上下仔細瞅了瞅,卻見一道亮堂堂的暗光刺了眼眸。

趙璃閉眼復睜,將柜子門開得全些,細細看時,見是一隻玉簪,忙取出來一觀,登時紅了眼。

那簪子卻是天下少有的紫金琉璃玉珍簪,本是自己一直配戴着的,後來放進衣服里收著。只是自與徐大哥雲江別離后,又中蠱大睡一場,後來便沒在意。

也不知哪一日察覺簪子不見,只是諸事纏身,便不顧這些了。

今兒個卻在徐大哥的衣櫃中找到,又怎麼回事?趙璃心裏想着定要去問問他,一解心中疑慮。

剛邁出房外,轉而回至房中,靠壁思量。暗忖早已答允先生,不再提「徐青」二字,亦是不再糾葛前事。

如今冒失著問,徐大哥又不記得,終歸是得不到答覆,如此問他又有何用?

趙璃晃了晃腦袋,使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又想既是斷絕前念,又何須在意這些?

由是篤定走至櫃邊,將玉簪原封送至二層里角,關上衣櫃,提着藍襖褂子出來,至外門口。

見江雨生依舊坐着,回頭見趙璃走過來了,便朝她道:「姑娘怎麼去了這麼久?」

趙璃將褂子披在江雨生身上,道:「原是我沒找著襖褂,費了些功夫,才晚了些。」

江雨生道:「我見姑娘張口就來,又走得這般快,也沒來得及對你說,還以為你知道呢。」

趙璃道:「我知昨兒個見着了,現在又不知哪去了。」

江雨生笑道:「定是娘將那褂子收起來了,她總愛收揀的。」

趙璃笑了笑道:「原來如此。」

二人說了回話兒,見齊氏出來了,趙璃忙道:「嬸嬸,這院子裏的柴還沒劈,我先替您劈了罷。」

齊氏笑道:「這柴也不急着劈,往前都是呂兄弟替我劈的。灶後頭還夠用呢,姑娘無需如此的。」

然趙璃堅持要做,只說一時無趣,打發打發時辰也好。齊氏只好任她而為,趙璃遂笑着奔出屋外,坐在杌子上劈柴。

齊氏與馮雨生都看着她,也笑着交談幾回。

卻說呂子昂得了新方,趕早出門往東臨城去,與藥鋪掌柜的約好,要替他置辦先前欠下的藥材,今日可一併帶回。

哪知去了過後,掌柜的說出去買葯的小子至今未歸,還得候些日子,呂子昂又給了他一份藥方。

掌柜的拿起來瞅了瞅,笑着說道:「這葯我櫃里正好有,看我給兄台拿幾樣。用黃紙打包起來,掛上繩兒,兄台拎了回去。」

呂子昂謝了他,待他交給自己藥材,便問他缺失的藥物可有具體日子來拿。

掌柜的卻說:「兄台五日後過來,必有的。」

呂子昂又謝了謝,出藥鋪往回走,走回村子已至晌午,天高悶熱的。呂子昂至了家裏,忙脫去外衫。

惠氏依照往前,過來將那汗衫送至外頭井水洗了乾淨,再晾曬於竹竿。呂子昂只在外堂桌邊飲茶,惠氏走進來將藥包拿到后屋,攤開包紙,放在杌子上晾晾。

又走到外堂,卻見趙璃進來拜會,呂子昂忙站身回禮。

惠氏笑道:「姑娘不用多禮,快坐着吃茶罷。」

一邊說,一邊遞了茶來。趙璃接過飲下,惠氏忙過來接,趙璃只笑着婉拒,走過去親自放在桌上。

呂子昂笑道:「姑娘可與一般的閨秀不同哪。」

惠氏啐道:「姑娘是江湖人,哪還容得你說?為人直快,自與一般姑娘家不同了。」

呂子昂笑道:「倒是我衝撞了。」

趙璃忙道:「二位可別這樣打趣璃兒。」

惠氏拉趙璃坐下,坐在她旁邊,說道:「姑娘午飯可吃了?不如在這裏將就罷。」

趙璃道:「不用了,我來這裏的緣故,一來是問候一下哥哥姐姐,二來是想知道那蓋屋的事情,不知能否幫得上忙,只求哥哥姐姐能省則省。三來記得公子要喝葯,來這裏是接葯爐子送回家的。」

惠氏趣道:「記得昨兒個還喚江公子呢,怎麼今兒個便叫公子啦?」

說得趙璃雙臉飛紅,忙說着:「姐姐莫要取笑我了。」

呂子昂笑道:「你別聽你姐姐的,她就愛挑事。」

惠氏白道:「我怎麼愛挑事了?你見我幾時挑過你的事了?」

趙璃急道:「二位可莫要因為璃兒不和才是呀。」

惠氏笑道:「你這孩子心可真實,好了,不打趣你了。你要的葯爐子就在後頭呢,本想着馬上端過去,你來了倒省事,一併帶了去罷。你若不在這裏吃飯,我也就不留你了。」

說着便至后屋去了,呂子昂道:「你說的屋子的事,可莫要着急。我這日初剛去外頭鎮城買葯來呢,容我緩緩,后午去替你說說,看他們能調派幾個人來。

至於那些松木石料,你也不必操心,定有專人去打理。」

趙璃卻不肯,笑着說道:「璃兒總不知可有幫得上的忙處,聽呂大哥這樣說來,璃兒也要隨村裏的人出去砍柴砍木,出一份力總是好的。」

呂子昂道:「這深山野林豈是女兒家能去的?」

趙璃道:「無妨,我原是江湖人,走慣了野林子,不礙事。」

呂子昂拗她不過,只好一口答應着,說晚些去置問。

趙璃謝過,見齊氏端來葯爐子,並上托盤,接過來笑着問了好,便出屋而去。

齊氏見趙璃走遠了,朝呂子昂道:「這姑娘實誠,模樣兒又是極好的。若是能照顧江小弟,與他做個伴兒,那該多好。」

呂子昂道:「目今她不就是頗有照料的么?」

齊氏白道:「你個憨瓜,不明白我說得是甚麼?」

呂子昂看着她道:莫不是要給江兄弟許個親?」

齊氏道:「正是。」

呂子昂嘆道:「他二人看起來倒是般配,只是江兄弟身子虛,那女孩兒正值花季。縱使成了,也是一對短命鴛鴦啊。」

齊氏嗔道:「你這嘴總沒好的,若這姑娘願意,往後顧着他,對他的病定是極有好處的。」

呂子昂道:「走一步看一步罷。」

二人無話,自去用飯不題。

趙璃端葯回了馮雨生家,將葯爐子裏的湯藥倒於碗內。又將湯匙放於碗中,坐在馮雨生身旁,拈著湯匙攪動幾輪,湊嘴吹冷氣。

先自己嘗上一口,以試冷熱。頓然咳嗽兩聲,拿袖捂口,異道:「這葯怎這般苦啊?」

倒把江雨生逗樂了,笑着道:「這葯乃是先生所開了,既是先生開的藥方子,豈有不苦之理。所謂良藥苦口,村裏的人都說,先生所制的葯。比他自己開的葯,還要苦上十倍不止呢。」

趙璃睜大眼珠道:「這要是擱我,必然嘔吐了三四回。」

江雨生道:「首次自然如此,習慣了也就好了,這三年來沒斷過葯,活成了藥罐子。這葯湯進了嘴,也似白水一樣了。」

趙璃聽到這裏,不由得一酸,心裏難受得緊,用手觸碰碗邊兒,覺得涼了些。

便舀起一匙放在嘴邊試了試,自覺水溫正好,便餵給江雨生飲了。

江雨生抿完了葯,朝趙璃道:「你也不必如此,從前我一個人也過去了。不過多候一會兒,便罷了。」

趙璃道:「既是治病的湯藥,就要趁熱飲。若是放久了,沒掂量好時隙,必是不好的。」

說着又餵了江雨生一口,江雨生見趙璃這般細心,頗為心動。

眼裏漲著淚,跟着飲了幾口。飲完一爐子的湯藥,趙璃將手帕與溫水遞給江雨生。

江雨生漱了口,擦拭一番,將手帕放在桌上。趙璃取來至院裏井水洗了,晾在杆子上。

齊氏走至前屋,見外頭風和日麗,便扶著江雨生出來,在門口走上幾步。

一會子又回至裏間歇著,趙璃守在一旁,見櫃旁杌子上放着兩本古書,便拿過來翻閱。

江雨生看着她,笑道:「姑娘愛讀書么?」

趙璃道:「本是不愛讀的,我家中世代習武,算是個將門之弟。我自幼只愛耍些棍棒,每日弄槍舞拳,頗不似個女孩兒。」

江雨生道:「自我醒來之後,從前的事一點都不記得。之後便是來至這村子裏,見到的女孩子,與姑娘倒有不同。只是姑娘心細如絲,比她們又強上了不少...」

說到這裏,又覺失言,忙住了口。趙璃兩頰微紅,道:「這村子裏的姑娘多麼?我來了這兩日,如何不見她們來這裏說話?」

江雨生笑道:「只是初來之時,頗有幾個家戶帶着女兒來這裏說笑,也有些姑娘來這裏問候,後來便不怎麼來了。」

言罷又道:「姑娘說自幼不讀書,現在如何愛讀了?」

趙璃稍加思忖,想着既然不許提起「徐青」二字,不許令徐大哥回記從前的事兒。

索性試探他一回,亦是有感而發,便道:「只因我遇上了值得託付一生的俠士。那俠士頗喜讀書,可謂文武雙全,與他相處久了。

他的一些愛習,自己也學着試上一試。哪知亦覺得讀書有益,也沒讀多少,撿著空處,翻上一翻,也當怡情養性。」

江雨生聽到此處,也不知怎地,心裏頭極是不快,竟益發痛楚難當,可也不便令趙璃察覺,便朝她道:「姑娘說得那位意中人,現在何處?」

趙璃有苦道不出,便欲直說那意中人就是眼前人。然起諾在先,為徐大哥身子計,也不可造次,只好忍着道:「他自從與我金陵一別,便再也沒了消息,我苦尋他三年有餘,夜夜日日無不想着他。

然事與願違,天妒人心,終究只是一場空。」

江雨生忙咳嗽幾聲,趙璃急着走過來拍着他的背,扶他躺下,問道:「公子這是怎麼了?」

又拿手帕替他擦了嘴,江雨生見是趙璃衫袖,忽地推開她,口裏卻說:「你何以對我這麼好?不如續自去尋你那意中人,直尋了三年,為何此時卻要棄之?」

趙璃一時怔住,眼裏泛光,轉身奔了出去。

便靠在門檻外哭,又恐他聽見,往前奪了幾步,只不住流淚。

齊氏走過來見她這般模樣,只抱住她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雨生欺負你了?」

見趙璃不言語,只搖頭不止,齊氏溫道:「好孩子,隨我進去罷。」

趙璃不肯,心中有莫大的痛,只挪出身子,往外奔去。齊氏本欲深追,但聽得裏頭大咳,一時慌了神,忙進去瞧瞧。

至榻沿邊,拍著江雨生的背,愁著臉道:「雨生,你這是怎麼了?」

江雨生咳了幾聲,拉着齊氏的衣襟道:「娘,你快去尋了趙姑娘回來,是我沖她發的火。

是我的不對,你快去,莫讓她走遠了不回來!」

齊氏驚道:「你素來是個脾性尚佳的孩子,如何會冒出火來?」

江雨生又咳了幾聲,急道:「母親莫要問了,快去尋了她回來!」

齊氏哭着道:「你這般模樣,讓娘如何走得開?」

正說着,只見趙璃又趕了回來,後頭來的卻是神隱。

齊氏忙問禮讓坐,口裏急着道:「先生來得正是時候,有勞先生幫雨生看看!」

神隱坐在榻沿上,挪出江雨生手腕來,搭脈診情。

江雨生卻在看着趙璃,只見趙璃滿眼淚痕,便朝她道:「趙姑娘,方才是我一時失態,你可莫要傷心。」

言罷只是咳嗽,趙璃轉朝他道:「公子勿要說話了,且安安神罷,璃兒沒事的。」

齊氏看着她,又看了看江雨生,走到他身旁,朝神隱道:「先生,可有了結果?」

神隱放開手腕,江雨生挪手回袖,齊氏扶他躺下,神隱站了起來。

齊氏暗知他並無言語,便取了紙條並墨水來,放置在桌。神隱坐在桌邊,提筆作字,只見寫着的是:「嗽因肝火過旺,許呂家幾味草芝葯熬之,方得大好。」

齊氏覽完字條,忙着道謝,親自送神隱出屋。趙璃接過字條來看,欲往呂家去,江雨生卻扯住她的衣袖。

一時又覺失禮,遂放開了,只朝她道:「趙姑娘.....實是小生不明事理,平白無故地朝姑娘.....」

說到這裏,也不知說甚麼,趙璃只笑着道:「公子別放在心上,想來是璃兒說了太多,一時惹得公子不快。璃兒日後必改,還望公子多擔待。」

江雨生忙搖頭道:「不不不,姑娘沒一點兒錯,俱小生的錯,小生只是......總之望姑娘多擔待。」

正說着,齊氏進來笑道:「你二人一人一句多擔待,那便都擔待着些罷。」

趙璃羞著臉,將字條捏在手裏道:「齊嬸,我去惠姐姐那和她說一下熬藥的事情了。」

齊氏笑道:「去罷。」

趙璃便走出簾外,出屋往呂家奔去,將字條交給惠氏,並將江雨生大咳之事一併說了。

待惠氏問及趙璃因何而嗽時,趙璃支支吾吾,不知怎生得說,只道突發而致。

惠氏點點頭,便去后廚熬藥,趙璃便隨她進去,站在一旁候着。

惠氏笑道:「我這得熬好幾個時辰呢,你在這裏乾等著,不如先拿些安神的葯湯過去先同他服下。」

言罷往旁邊指指,趙璃循眼過去,便走過去,掀開一深琉瓦爐蓋子。

裏頭葯湯正溫,爐子不燙,趙璃光手握住爐柄,放置於桌。

惠氏瞧見,趣着她道:「姑娘日後可萬不能光手來拿葯爐子,倘若燙著了,葯湯灑了事小,姑娘一雙嫩手可要香消玉損了。」

趙璃笑道:「我見這葯湯尚溫,索性就這樣了。」

惠氏道:「我之前也同姑娘這般想,這事情做久了,總要吃些虧的,便是只顧方便,一雙手燙得三天動不了。

你呂大哥還去城裏替我買來上好的金瘡葯,外加果子香仁,和著那個甚麼丸藥,我也忘了。

一起服用了好幾日,才拿得動葯爐子呢,都是先生替我寫的藥方子。」

趙璃道:「原是這樣啊,看來以後可不能馬虎。」

惠氏道:「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快端了過去,那邊定缺着你呢。」

趙璃端著托盤,折回江家去,至屋中裏間,見到齊氏守在江雨生身旁喂他粥食。

趙璃將湯藥放在桌上,取了碗來,倒葯置碗,又問齊氏道:「嬸嬸何以要喂粥呢?」

齊氏道:「這孩子每回咳嗽,都要喝些白粥,才算通喉貫腸,不至於沒完沒了的咳個不住。」

趙璃將葯湯端來,盛一匙送入江雨生口中,又對齊氏說道:「惠姐姐說這劑湯藥要熬制好幾個時辰,令我先送些安神湯來。」

齊氏道:「這也好些,先穩著安安心神為好,喂完趕緊歇著罷。」

趙璃與江雨生一齊點頭,倒把齊氏逗得樂了。待用完了安神湯,趙璃服侍江雨生睡下,方出至屋外。

見齊氏坐在門口,只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朝她歉道:「都是璃兒的不是,才使得公子這般,還勞動先生過來診脈。」

齊氏將趙璃拉着坐下,朝她柔道:「姑娘別這麼說,你可知雨生這幾日氣色好了許多。剛剛這般大咳,我細細看了看,卻是無傷大雅。

往日似這等情形,先生過來定是要開一堆藥材予以調治,眼下卻只是草芝葯即可。老身只看姑娘在這裏,便安心了許多了呢。」

言罷又道:「不過你二人鬧了甚麼矛盾,這倒讓嬸嬸很是疑惑。」

趙璃愧道:「我只提了自己在尋一位意中人,尋了三年,公子便大咳不止,我也不知是何故,璃兒日後絕不會胡言亂語了。」

齊氏幾下思量,笑着道:「傻孩子,你還瞧不出來么?他這是吃了你的醋了。」

趙璃雙臉飛紅,眉色齊動,直若小家碧玉,羞怯著道:「嬸嬸說甚麼呢。」

齊氏道:「果然是個孩子,真是當局者迷。你說你有了如意郎君,還為他跋山涉水,如此忠心不二,怎地不令我那傻孩兒望而生妒?」

趙璃道:「嬸嬸胡說,定不是這樣的。」

也不等齊氏說話,一股子奔到外頭砍柴去了,齊氏笑而不語。裏間江雨生雖是躺在榻上,卻是並未睡着,適才不過是假意入睡,好讓趙璃早些走開歇著。

且思至她說得那番話兒,心裏就痛得緊,只是再不敢咳嗽,果然這白粥外加安神湯還是有些益處的。

又暗想自己病弱之軀,何以這般胡思亂想,終不過一堆白骨化為炊煙飄散而盡。不免黯然神傷,骨髓皆痛。

如此流淚多時,直到趙璃端葯過來,又不敢喊自己起榻,便裝作蘇醒回神,坐起身來。

趙璃忙過來服侍,走到桌前,提碗用藥不題。

往後幾日,待呂子昂知會村內人,將諸事備齊,正夥同十幾位伐木農夫,要出村而去。趙璃卻也要跟着去,先前呂子昂只當她鬧着玩。

這會子卻真要如此,只得同她說:「你若隨我們前去,江家小子又當如何?我們這日出而去,日落而歸的,倘使江兄弟有個急事,你如何能看顧?」

趙璃聽他這般說,只得打消了念頭,只一味顧著感謝,回至江家。

因江雨生大咳一事,趙璃便少有與他推心置腹,平日間少語少言。

江雨生雖覺怪異,但細細一想,便知緣故何來。既是心裏清楚,也就不再多說,哪知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總是心痛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數月以來,門前槐蔭邊,呂子昂同村裏頭的工匠將屋子已然蓋完。趙璃稍加做些雜活,只因還得顧著江雨生的身子,便時常折返至屋,來回兩地。

呂子昂乾脆令她不必來此幫襯,只照料江雨生即可,趙璃只好從命。

月末,房屋大成,趙璃便可搬進屋中,呂子昂舉辦酒宴,村裏人都拎着雞牛鴨鵝過來助興,夜間飲酒至深。趙璃本為女兒家,不喜飲酒,不過久歷江湖,酒量自也見長,席間受工匠村夫敬杯碰盞,只得一一接了。

不時酩酊大醉,齊氏忙接了她回去。江雨生坐在屋后板杌,見屋前有聲,便走過來瞧看。

果見齊氏扶著趙璃進屋,趙璃口中卻是瘋言瘋語的說不清道不明。江雨生走過去問,趙璃見他來至,笑嘻嘻著道:「徐大哥....你為甚麼這樣狠心....拋下璃兒一個人.....璃兒找了你三年....整整三年....你卻不記得璃兒了...我看你並非....不記得....而是故弄玄虛....還起了個江....」

說到這裏,齊氏忙扯著嗓子吼著道:「你這鬼丫頭,說得甚麼瘋話!快些上榻睡了罷!」

趙璃見齊氏打斷他,遂大哭着起來。江雨生也從未見齊氏這般生氣,便要過來扶趙璃。

齊氏卻讓他回去歇著,自己扶趙璃回屋,將她放倒在榻,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嘆笑着說:「你這姑娘,真是口無遮攔的,險些壞了大事,要讓我說你甚麼好。」

趙璃睡成八字,咧著嘴痴笑,眼睛閉着,該是做了甚麼美夢一般。

經過此夜,江雨生愈發認為趙璃心中早有意中郎,且痴情至此。自己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一顆心沉入海底,也是潑瀾不驚,心如止水。

不過趙璃卻是益發日裏夜裏,都巴不得時時都能瞧得見他。雖說上回惹出尷尬,卻也不避嫌,只想着江雨生的病體能否安康,能否吃好睡好。

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要看在眼中,由此更加貼心照料,寸步不離,然她越當如此。江雨生越是心痛,甚至沖她發怒,給她臉色,意欲逼她離去。

趙璃雖說不解,可見他這樣薄情冷麵,心裏自是不好受。

由是家去數十日,不再踏進江家一步,齊氏見狀,拉着惠氏呂子昂來趙璃家解勸,然終是無果。

回屋卻見江雨生躺在地上,慌得個趕緊抱他起來,趕去神隱家求醫,神隱迅步來至,診脈扎針。費時頗久,只留呂子昂在屋,一干人退出屋外。

李成姝亦來此處,哭嚷着要趕趙璃離去,趙璃聽聞立趕過來,滿臉淚痕,只恨自己如何這般賭氣?雖說病情危急,卻好在神隱醫術精湛,開了新方子親自製葯。

李成姝在旁協助,不消五日,藥材已成,拿去給惠氏熬了。趙璃端了葯爐去喂,江雨生才漸漸好來,只是一年內不得下榻一步,然是否挨得過冬季,還待另說。

齊氏泣不成聲,呂家夫婦亦是眼中漲淚。李成姝見此情狀,益發恨極了趙璃,哭喊鬧天,惠氏齊氏拉她不住。只江雨生低喝一聲,她才滾淚罷休。

往後的日子,趙璃依舊每日端葯給江雨生,江雨生問她為何不去尋自己的如意郎君。

趙璃淚著道:「公子,聽我一言,不論日久月長,年深歲遲,璃兒此生認定是公子。哪算花枯葉落,雲散霧藏,霜凝雪化,公子都莫要擺脫璃兒。璃兒此生此世,只願服侍公子一人.........」

江雨生聽此一說,熱淚盈滾。趙璃躺在他的懷裏,心裏雖是悲痛,卻還是能感受到徐青那熟悉的溫度,便這般躺着。

此後日復一日,亦是悉心照料,二人卻不再拘禮,甚至眉目傳情,時常互自打趣。

身子一日好過一日,闔家共渡難關。不論春暖冬涼,不懼艱愁。江雨生終能下榻行走,喜笑顏開。

齊氏歡喜不盡,同呂家夫婦商議著要促成一段美好姻緣。至春暖花開,擇吉日舉辦大婚,村裏數十人舉酒狂歡。鬧洞房,點花燭,掀蓋頭,春宵一刻,有情人終成眷屬。

然脫仙根,褪神形,幻化成人,枯骨命短。待得知江雨生命不久矣,看着神隱的面具。

趙璃滾淚湧出,這時候,她已是江雨生的妻子,悲慟過後。只想着為他掙的一日是一日,與他待着一刻是一刻。

便時常帶他游步,這一日,二人來到一片山林,沐浴著和藹日光,很快便出了林子。正要尋一汪清泉解渴,見到的卻是兩座墳頭。

二人湊近了細看,看着墳前的碑文,上頭寫道:「弱女玉珊之墓。」

另一碑文寫道:「痴姐玉蘭之墓。」

江雨生不識得這二人是何人,便問向趙璃。卻見趙璃已哭成了淚人,趙璃瞧著這二人的墓碑,想起了彭槐曾在她身前提起。

他有兩個女兒,一個是個痴弱病女,一個是只愛妹妹的姐姐,他餘生只希望這兩個平安喜樂。

趙璃思至此處,涌淚不止。江雨生見她哭得厲害,也眼中含着淚光,將她擁入懷內。

只可惜天意弄人,越是善良的女兒,越是命短。後來經神隱口中得知,彭玉珊弱症未除,又日夜念着意中人。終至餘力耗盡,便如秋後的花兒,枯落而亡。

層層高峰雀林,不知明處,佇立一位鐵具挂面的絕塵老翁。

老翁取下面具,回頭一看。眼前竟是一抹白袍裙衫,扎著秋長絮發,宛如天人的仙子。

老翁看着她,便如十萬**一般深邃的眼眸,也不知經年多久,總不見絲毫異樣的變遷。

那女子道:「時過境遷,沒想到你已是這樣老了。」

老翁道:「歲月不饒人,只要心境明和,便不懼。」

女子道:「你果然還是沒變。」

老翁道:「可你已經變了。」

此話一出,那女子面色微漾,也不知是喜是愁,只笑着道:「是啊,人總會變的,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老翁望着她幾眼,嘴角似是有些抽動。

女子見他如此,只笑道:「師兄,這麼多年了,你好像還沒看開。」

老翁跟着笑道:「哪會哪能呢,我若看不開,早去你玉笛山了。」

女子道:「玉笛山早沒了。也許山還在,但已是物是人非。」

老翁道:「是啊,到了如今,這已是最好的結局了。」

女子盯着老翁道:「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了么?」

老翁道:「那你如何看待?」

女子搖搖頭,嘆了口氣道:「無需多論,該來的總會來的。」

老翁道:「你今日到此,不是與我說這些的罷。」

女子道:「自然不是。」

老翁瞧了她一眼道:「你放心,他很好。」

女子道:「真的好么?」

老翁道:「他沒死,就已經很好了。」

女子道:「他還能活多久。」

老翁道:「沒多久了。」

女子語塞,頓了會兒,又道:「憑一己之力,就能扭轉乾坤,這也是算甚幸了。他那般情況,竟也能活得下去,可不得不佩服師兄了。」

說完卻見老翁面色凝重,女子也頓時沉下臉來。老翁道:「只可惜我那師弟,終究還是一命換一命,留復塵幾年光陰,自己卻墜入九泉。這個徒兒,他還是最心疼的。」

女子道:「畢竟師徒之情濃於水。」

二人再敘幾句,各自作別。

老翁道:「師妹,臨別之際,可否高奏一曲。」

女子含着淚,道:「大戰過後,我已多年未掌笛了,今日為了師兄,破例一回。」

說完便拿出玉笛,一曲《情思悵》破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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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鳴山位於西境之巔,山上有一座寺廟,名喚「鍾臨廟」。

廟裏來了個毛髮蓬鬆的瘦弱小子,進了門,小和尚問他來此為何?

他只說一句:「我要出家。」

便有和眾寺僧,各位齊聚在佛堂,為他開光剃髮。

那方丈只問他一句:「你俗家是何名諱?」

那人道:「彭家大公子玉博。」

方丈又道:「家人在何?」

男子雙目無神,道:「不在了。」

方丈又道:「由何出家?」

男子道:「紅塵已絕,由何不出?」

方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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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累月,金陵城內,這一日滿天飄雪,一將軍貴府門前,有一位孩嬰被拋棄在此,尚在襁褓之中。

伴隨着聲聲啼哭,門漸漸開了,出來一對貴人夫婦,看着這水靈嬰童,不知所故,但見他哭得厲害,只得收回家中。

就在府外一里處,站着一位蒙面老翁,他揮一揮衣袖,不見一片雪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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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武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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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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