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到良灣村

清遙捧著鮮花，拎着水果來到醫院，她打算先去看望許芊芊。剛一踏進病房門，就聽見許父罵女兒的刺耳聲音：「你這個不孝女！你，你，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太讓我失望了！」他扇了許芊芊一個耳光，又再次抬起手。許母在一邊抹眼淚一邊試圖制止許父：「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打她還能怎麼樣啊？」又轉向女兒：「快，快向你爸認個錯！快啊~」

見狀，清遙趕緊放下鮮花水果，幫許媽媽一起平復許父的怒火：「叔叔，有話好好說啊，芊芊身上還受着傷呢~」她扭頭看向許芊芊，眼裏有着擔憂。

許芊芊用一隻手捂著被打疼泛紅的半邊臉，一聲不吭，只默默流淚。

見有客人來訪，許父稍稍收斂些，他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女兒，終於在許媽媽的好說歹說下一起離開了病房。

「清遙，謝謝你能來看我，你能陪我走走嗎？」許芊芊抬起淚眼。

「好~」清遙攙扶着她，兩人慢慢沿着過道走到休息椅坐下。

許芊芊抬頭望着醫院雪白的天花板，此刻的她，也許很需要有人傾聽吧。

「清遙，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壞很任性？是啊，我就是特別壞~」她苦笑道。

清遙握着她的手，搖搖頭，她理解許芊芊的行為，只不過是一個女生對愛的痴狂與渴望啊。

剛畢業的許芊芊，一臉清湯掛麵的模樣，性格內向靦腆。來到懷宏工作后，從最基本的行政崗位做起。別人下班后就呼朋喚友去吃吃喝喝，可她不願這樣，她想多學些其他的東西，於是，她成了那個最晚下班的人。那時候，趙琛還不是事業部經理，還是個銷售員，經常出差在外。在那個深秋的夜晚，趙琛拉着行李箱風塵僕僕出差歸來，他還要回公司準備些產品資料。

偌大的辦公樓靜悄悄，車間工人都下班了。樓道里還有一盞燈亮着。這個點了，誰還會在這呢？趙琛不由好奇地走近那間亮着燈的辦公室，看見趴在桌上打盹的許芊芊。這個女生在這幹嘛呢？工作這麼拼？趙琛帶着心裏的疑問，不知不覺就走到她的桌邊。女生柔軟順滑的長發自然垂落遮住了半邊臉，桌上是攤開的辦公軟件技能提升大全。趙琛看着她單薄的肩背，遲疑了片刻，脫下自己的黑色風衣，輕輕給她披上。這一舉動驚醒了原本就睡得淺淺的許芊芊，她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站起來，看見眼前這個男人露出溫柔的，有點雅痞的笑。

「對不起，我想我是嚇到你了~」趙琛露出皓齒。

愛情啊，哪有什麼道理緣由可講？他的笑，無疑是許芊芊一直以來灰暗調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哦，不好意思，你的衣服~」她緩過神來，彎腰拾起滑落在地的風衣，拍拍灰塵后，遞給他。

「這麼晚了還沒下班？」他接過風衣問道。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她指指電腦屏幕上的報表，無奈地笑笑。

「呵呵，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女生還是盡量少加班吧~」趙琛穿上風衣。

「嗯，我也就準備回去了~」許芊芊收起桌上的東西。

趙琛看了眼手錶，想到女生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便說道：「家住哪？我送你吧~」

為了表示謝意，許芊芊堅持要請趙琛吃夜宵，兩人就在路邊的大排檔吃着熱乎乎的麵條。

「你是需要經常出差嗎？那挺辛苦的~」

「嗨，為了生活嘛~再說了，男人辛苦點是應該的~」

你一言我一語，兩人就這樣熟絡起來。

那時候，趙琛剛結婚不久，與蘇雅靜是相親認識的。父母知道兒子一直以來弔兒郎當的頑劣行徑，蘇雅靜溫柔賢惠，是個相當不錯的媳婦人選。父母對這個兒媳婦很滿意，還特別告誡兒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人定下心來好好過日子了，雅靜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能欺負她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趙琛是個孝順的兒子，雖然他不喜歡蘇雅靜的木訥，但既然父母喜歡，他就勉為其難從了吧。

「後來，我問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呢？他說，從我把口紅落在他的車後座上開始~」許芊芊說到這裏的時候，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清遙，你知道嗎？其實我特別羨慕你，彼此相愛的人，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吧。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幸福~」她牽動嘴角，眼裏噙著淚水，嗚咽道：「現在，我什麼都不想了，只希望他能夠好起來~」許芊芊掩面而泣。

清遙握緊她的手，寬慰道：「會好起來的~」

許芊芊在清遙的陪同下又來到ICU病房外，透過窗玻璃看到趙琛依然戴着氧氣罩靜靜躺着，蘇雅靜寸步不離地守着他，在對他說着什麼。

「護士說，他們趕到的時候，他把我護在身下，所以我才，才沒有傷得那麼重~」許芊芊悲痛地捂著胸口，嘴唇蠕動，不停地抽泣。她把自己最好的年華交付給這個男人，還總是問他幼稚的問題，原來，他是愛她的。

「我想好了，等出院后，就答應我爸媽安排的相親~」許芊芊含淚微笑，在這之前，她會每天偷偷跑來看他，夜夜向上蒼祈願。

蘇雅靜每日對昏迷的丈夫說話，時刻注意着他可能的每一點起色，無微不至，任勞任怨。她不是傻子，趙琛在外面的那些尋花問柳的風流韻事，她是知道的。她明白，他並不是因為愛她而和她結婚，哪個女人不渴望愛呢？然而婚姻並不是有愛就行的，除去這些，他對她也挺好的。對蘇雅靜來說，有丈夫，有孩子，有一個家，就是她最大的滿足。既然你不愛我，那我便多愛你一些吧。

許是蘇雅靜的真心感動了上蒼，許是上蒼聽到了許芊芊的日夜祈禱，在一周后的清晨，趙琛蘇醒了。他被轉到常規病房，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已經可以開口說話。蘇雅靜在家熬了熱乎可口的小米粥，冬日的陽光灑在她湖藍色的毛呢大衣上，素凈溫暖。她輕輕攪動熱粥吹掉輕煙時的樣子，專註認真。趙琛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妻子是如此美麗溫柔。

「來，吃一點吧~」她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邊，聲音柔和。

趙琛的鼻子突然有點發酸，他想起那些個與他逢場作戲的曼妙女郎，此刻她們的面孔瞬間模糊，化作七彩羽毛，飄散在風裏。在他落難難堪的時候，陪在身邊的這個女人，卻是他虧欠了太多太多的女人。

「老婆，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趙琛心裏特別感動。

「傻瓜，你是我老公啊，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呢？」她只淡淡一笑。

趙琛想起剛結婚時對蘇雅靜說過的話：「我想你也知道，我爸媽很喜歡你，我呢，會履行一個丈夫的職責和義務，但是，如果你想要愛的話，我恐怕要說聲『抱歉』~」當初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對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來說造成了多大的傷害，這些年來，她無怨無悔地當他的賢內助，他總有乾淨的襯衣穿，可口的飯菜吃，雖然很多時候這個家對他來說，就像個旅館。

在那些獨守空房的夜晚，蘇雅靜會在緩緩放下胎教書後，望向窗外的繁星滿天，無限憐愛地撫著一天天隆起的腹部，柔聲對未出世的孩子說：「媽媽總是在想，你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趙琛，謝謝你，給了我最好的禮物。

「對了，沐沐這幾天老是鬧着，說要來醫院看爸爸，我告訴他，爸爸身體還很虛弱，等過一陣子再來~」

「沐沐？讓他來嘛~」

「我擔心他頑皮吵到你呀，這些天他在爸媽那，你就放心吧~」蘇雅靜說罷，幫他掖好被角，起身去收拾碗筷。

兒子沐沐，明年下半年就要上小學了。趙琛承認自己不是個好丈夫，好爸爸，他在妻子兒子的生命里缺席了多長時間？但願還來得及。

在妻子的悉心照料下，趙琛的身體恢復得很快。許芊芊每天看着蘇雅靜忙碌的身影，她開始深思起愛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如果趙琛真的情況會不樂觀，她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但是，蘇雅靜一定會比她勇敢堅定。許芊芊覺得自己想要的愛如此自私可笑，在蘇雅靜的寬容大度下，微如沙粒。

人總要在歷經一些事情后，才會大徹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