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清算舊賬

時鐘終於指向了十二點，屋子裏的水晶燈，都被東方翎兒無聊地射得只剩兩三個燈管了，偌大的客廳里哀嚎一片，昏暗的光線伴着外面仍然斷斷續續的火光，顯得異常的凄涼。

就如林少鴻所說，朱傲天準備好的任何一方勢力，都沒有成功地到達這裏救駕。

「現在知道了嗎？還需要等下去嗎？」

林少鴻一臉笑意，「我反正沒什麼事，有的是時間等，陪着你多坐一會兒，我不嫌膈應！」

「不用！」

朱傲天面色灰白，頭暈目眩，現在是滿腔的怒氣支撐着他沒有暈倒過去，但是，他的腦袋比剛才要清晰很多——他輸了，這就是結果。

回頭細想來，朱傲天也不太明白自己到底輸在哪裏，但是，他很清楚這一次他被拍了照片，再下次要找林少鴻的麻煩，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

「那位，叫郭亮是嗎？」

金梓看着角落裏的一個人影幽幽地醒轉，臉上帶着痛苦的表情，立刻不輕不重地問道。

「呃……

」郭亮看着金梓的目光滿是怨毒，「你還想怎麼樣？」

「沒什麼，只是按照白紙黑字，我和雲秀並沒有動手幫林少鴻，你是不是應該趕快把約定的另一半尾款給付清一下？」

「……」郭亮一口氣沒順過來，氣得喉嚨一甜，兩隻眼睛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金梓愣愣地看着郭亮，朝容簡遞了個詢問的目光，看到容簡對她點頭表示這貨是真暈了，她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按照談好的條件，金梓和楚雲秀確實沒有出手幫林少鴻的，只不過剩下的一半餘款，該怎麼辦呢。

林少鴻聳了聳肩，鄙視地看了金梓一眼，然後朝朱傲天那邊努了努嘴。

金梓立刻會意：「那個……」她笑眯眯地拿出簽好的字條，「雖然這個臨時合約並不是你簽的字，但誰都知道那位仁兄是你的心腹手下，要不，你先幫他把餘款給結清了？」

不但是朱傲天，就連西門九、上官添翼他們也都氣得臉色發白，直接衝進頂級勛貴的豪宅動手打人不算，完了居然還要敲詐勒索，林少鴻這群人還有沒有下限？有沒有節操？朱傲天咬着嘴唇沒有做聲，只聽外面響起了警笛的聲音，他臉上頓時一陣欣喜，雖然吃了點，但到底還是有人來了！只要有人來把他救走，那麼今天這場仗，他就算輸也不算輸得徹底！可是，外面的聲音越來越亂，朱傲天仔細辨認了一下，好像還夾雜火警的聲音，果然外面的火很快就被撲滅了，幾輛白色的警車在燒焦的庭院裏停了下來，六七個人民警察端著槍就衝進客廳里。

「你們是什麼人？」

朱傲天看到來的人，臉色一緊，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他都不認識。

「我們是轄區１１０，剛才接到你們的鄰居報警……」帶頭的人民警察一臉正氣地端著槍指向朱傲天，而朱傲天聽到來人的身份，再也撐不住了，胸口一陣發悶，登時就暈倒了過去。

開什麼玩笑，這別墅區建得十分稀疏，幾乎是每族氏每戶都有座山有片湖，這麼遠的距離居然鬧得鄰居都看見了，那火勢到底蔓延到哪裏去了？而且，最諷刺的是，所有被朱傲天調集的勢力，全部都被壓了下去，最後唯一到場來了的，居然是他從來都沒放在眼裏過的轄區片警！等朱傲天再醒過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林少鴻他們幾個，全部都不見了蹤影，朱傲天不用多問，就知道在北都這塊地方，既然他都被安然地送到了醫院，沒有被誰找麻煩，那麼林少鴻他們恐怕更是不會有人阻攔了。

傷倒是不重，只是朱傲天胸中鬱結，怎麼都無法解開。

如果說兩年前跟林少鴻的衝突，只是讓他手下的世族氏吃了大虧，那麼這一次，就算是傷及根本了，經歷了這件事，西門九他們是不是還會跟他保持交往，他都不敢確定。

本來是朱傲天計劃周密地想要跟林少鴻算算兩年前的舊賬，卻沒想到，竟被林少鴻給他算了個總賬！休息了兩三天，日日夜夜朱夫人端著自己親手燉的湯羹，坐在他的床邊開解他，這樣朱傲天才算慢慢吐出胸中的濁氣。

「等會兒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們去見見老爺子，這次你在林少鴻手上吃了這麼大的虧，聽聽老爺子是個什麼說法！」

朱夫人一口一口地喂著湯，同時讓旁邊的助手去辦理出院手續。

「媽。

爺爺肯定會罵我的。」朱傲天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就覺得像做夢一樣，想必爺爺肯定很難理解，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輸給了林少鴻。

「就算會罵你，你也要去，罵你也是教你，你不明白嗎？」

朱夫人輕言細語地勸導着他，讓他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朱傲天狂傲的性子，跟他爺爺年輕時簡直像極了，那種不可一世的信心，那種不容任何人反對他的想法，都可以說是遺傳。

一碗湯很快就喝完了，朱傲天跟着母親一起去了終南茶園。

一座寬敞的三進院子裏，盛夏時節卻依然楊公羊依依，樹葉彷彿初春剛抽芽的時候那麼嫩，院子裏的花朵成片成片的盛開着，花枝上鳥兒毛色亮麗，嘰嘰喳喳地叫着。

這裏並不像是老人居住的地方，倒像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最喜歡的七色花園。

碧波蕩漾的湖水中央，是一個八寶涼亭，幾個老人正在中間下棋，他們的笑聲傳得很遠，連岸邊上的朱傲天他們都聽得見。

朱傲天熟練地划動着手搖小舟，跟母親一起到達湖中央，他陰沉的臉色馬上就引起了幾個老人族氏的注意。

「呵呵，朱老頭兒，看我說的沒錯吧，你心尖尖上的小孫兒跟林少鴻打架打輸了，來找你做主了！」

一個眉發皆白的老人族氏笑着朝朱傲天的爺爺道。

「胡說！」

朱老爺子摸了摸鬍鬚，笑着落下一枚棋子，「我乖孫兒是來陪我這老頭子下棋的，你們懂什麼？」

他意味深長地掃了朱傲天一眼，卻仍是對那位老人族氏說話，「我說，西門老頭，你年輕的時候差點把我弄死了，我也沒去找誰來做主吧？」

「你就沒差點把我弄死？」

那西門老頭鬍子一吹，哼了一聲道。

「別說了，晚輩面前也不嫌害臊！」

另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兒一臉鄙視。

「上官西門鍋兒，該害臊的是你吧？」

朱老爺子笑道，「要不是你老不安分，總想挑事兒，我能差點被老西門弄死？」

「我挑事？你這臭毛病還真是一點沒變……」幾個老人面紅耳赤地爭論了起來，朱傲天被晾在一邊，連插嘴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還是朱夫人拉了拉他，示意幾個老爺子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等他們閑下來自然會處理。

果然，當天晚上，朱傲天就被叫到了老爺子的房間。

朱傲天的臉色，從來沒有這樣喪氣過，走進老爺子房間的時候，還默默低下了頭。

「對不起。

「朱傲天再沒有了人前的歐陽揚，咬着牙皺眉道，「我輸了！」

「呵呵，你長這麼大都沒吃過什麼虧，這次吃個大虧也是好事！」

朱老爺子推了推老花鏡，拉着這位他欽定的朱族氏繼承人靠着他坐下，道，「是不是心裏很難受？」

「我……

」朱傲天咬着牙齒沒有回答。

「難受就對了，爺爺年輕的時候，經歷過比你更難受的時刻，西門族氏和上官族氏個個勢大，我們族氏雖然掌控重要精英，但人丁稀薄，處處受制，吃虧受氣是常有的事，但是，現在呢？曾經站得那麼高的西門族氏和上官族氏，現在都已經受制於我們，不敢再隨意行事，甚至我們族氏的生死存亡，能直接影響到他們的命運……」「爺爺如何做到的？」

朱傲天眼睛裏又閃起了神采，他想像著林少鴻那樣的人，若是如西門族氏他們那樣俯首稱臣，那該是多麼快意的一件事？「呵呵。

爺爺的經驗幫不到你，只會害了你！」

朱老爺子並不準備細說當年往事，「你的對手不一樣，你面臨的環境也不一樣，當然，你擁有的籌碼也不一樣，你要的結果，也許更不一樣……你能明白嗎？」

聽着朱老爺子耐心的聲音，朱傲天胸中的鬱結在一點點地解開，他輕輕點了點頭：「我和林少鴻，已經不死不休了，不像爺爺跟西門老爺子他們那樣還有轉圜的餘地！」

「哦，這是你的判斷？」

朱老爺子眼睛裏是淡淡的笑意。

「林少鴻不是那種會屈服的人，我也不是，所以，我們之間無可調和！」

朱傲天眼神漸漸凌厲起來，「我不該尋求暗中把他殺死，那樣對於我來說沒有任何作用，我要的是我的勢力能壓過他，能任意玩弄他，那麼，我就是贏的那一個！」

朱老爺子不住的點頭，語氣仍然非常耐心：「那麼，你知道你這次錯在什麼地方了嗎？」

「知道一部分，」朱傲天點頭道，「我在沒搞清楚林少鴻的具體實力之前，就貿然動了手，而且，兩年前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同一件事，我犯了兩次完全一樣的錯誤……」「還有呢？」

朱老爺子一邊點頭一邊道。

「還有……請爺爺教我！」

朱傲天抬起頭看向朱老爺子，「像白族氏這樣的強大勢力，到底還有多少個？他們是做什麼的？他們為誰所用？他們跟林少鴻又是什麼關係，最關鍵的是……林少鴻，他究竟是誰？」

「前面的問題，我慢慢給你說，」朱老爺子翻出一個泛黃的筆記本，但又看向朱傲天，緩緩笑道，「至於最後一個，我恐怕給不了你答案，只能靠你自己以後，慢慢去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