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最終章(二)

(092)最終章(二)

律政女王,我愛你,(092)最終章(二)

母親生在黃河岸邊,是個優雅漂亮的女人,秦秋彥已經好多年沒有見到她了,連做夢都很少夢到。舒愨鵡琻

如今再夢到,還是年輕時的模樣,鬢髮整齊,笑容溫婉,彷彿永遠不會老去。

他覺得對不起母親,一直都對不起她。她死的很凄慘,於是從來不願想起她。就當她和所有的媽媽一樣,年邁而終,入土為安了。

卻想起小時候,他是個孤僻的孩子呆在家裡不願出門,更不會說話。

媽媽拉著他的手,給他唱一首民謠,一遍遍清唱出聲。

「小板頭,彎彎腰,娶個媳婦沒多高。在屋裡,怕鼠咬,在外頭,怕雞叨。跑到河裡洗個澡,給癩蛤螟摔一跤。」

到如今自然不會再唱了,早已經不唱了。他已經長成男人,是個當爸爸的人了,而他也早已經沒了爸爸媽媽。母親去世的時候他過十九歲生日……所以他很害怕過生日。

畏懼著一些東西活著,努力而心酸。

今天仿又聽到母親拍著手給他清唱一首首童謠,心在長久的不安中漸漸被平撫,如同母親溫暖的手撫在上面。將他內心的不平一點點安撫,告訴他,他們不怪他,從沒有責怪過,只想他一生平安度過。

母親的微笑像冰一樣慢慢的融化掉了,可是很溫暖。

她叫他:「小風……」告訴他要好好的活著。

原來他從沒有做錯,也並非不可原諒。當父母的從沒有一刻責怪過他,只要他覺得是幸福的,就怎麼樣都好。

睡夢中,他哭起來,抬起手背擦拭眼淚,卻感覺上面一片濕,無論如何抬不起,被緊緊握著。

他想努力,可是無濟於事,但眼淚那麼洶湧,於是急躁得睜開眼。

是病房的天花板,陽光有一點兒刺眼。他眯著眸子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確定是在醫院裡,鼻息處有藥水的味道,輸液管里的液里一滴滴的往下落。沒看到什麼人,可是不安靜,一直有人在抽泣,該是哭的時間很久了,聲音哽咽斷續,快要斷氣了一般。

微微側首,看到一個人趴在他的手背上,聳動著消瘦的肩膀,哭的很賣力。

連他蘇醒都渾然不知。

秦秋彥想說話,一張口撕裂一般的痛觸,低沉而沙啞的發音:「小麻喳,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烙油餅,卷砂糖,媳婦媳婦你先嘗。」

江南怔了下,連哭聲都斷裂,驀然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不相信他已經醒了,以為是在做夢,便目不轉睛的盯緊他。

秦秋彥努力的扯出一點兒笑痕,他說:「我念的是首童謠,小時候我媽念給我聽的。我看到她了,她一定是說我娶了媳婦忘了娘。」

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因為臉色蒼白,淺薄得跟花蕊一般。

挑了下眉毛:「你是我老婆對不對?紅顏禍水,我把媽都忘了……」

江南傾身撲上來,「哇」一聲哭起來。這麼無賴的男人……一定是她的老公秦秋彥了。

她被嚇死了,暈睡了那麼多天不醒來,連醫生都不確定他會不會醒來了。只是那一口氣沒咽下去,誰也不能判定他死亡,直接讓殯儀館的車子拉走。

江南嗚咽著:「秦秋彥,你嚇死我了,嗚嗚……你要是不醒來,我就跟你一起走了,不活了……」

秦秋彥撫著她的頭髮:「傻女人,那孩子怎麼辦?」

「不管了,反正餓不著他們。暖暖有秦涼……可是如果沒有你,我沒辦法活著……」

秦秋彥將她攬緊,知道她這樣是嚇壞了,那一雙眼睛都哭腫了,這些天只怕一直是哭著過來的。

「對不起,我睡的時間太久了,忘記要起來叫醒你。」然後打量她:「你哪裡受傷?」

江南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腦震蕩,以前撞過一次,有點兒脆弱,所以暈睡的比較久。醫生說都沒有大礙,遠不致命。早可以出院了。」

「秦涼和暖暖呢?」

「也沒事,秦涼手臂劃破了皮,包紮之後就沒事了。暖暖是那天哭太久了,上火引起喉嚨發炎,所以才會高燒,已經出院了。」

秦秋彥並沒有覺得安心,瞳孔緊縮了一下,彷彿艱難的問出來:「那……紀夢溪呢?」

江南盯著他,不哭了,好一會兒,重新趴到他的身上,雙手攬在他的腰上。這些天他們早已經接受了事實,秦秋彥是不確定會醒來,而紀夢溪卻確定醒不來了。

說起來的時候還算平靜:「他睡得可能要久一點兒,他頭部受到撞擊,裡面淤血。醫生說可能要一直睡著,至於會不會睡上一輩子還說不準,或許會有醒來的可能……」

只怕任誰都難以想象,紀夢溪那樣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要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床上一輩子。

太悲傷了,反倒讓人慾哭無淚。

紀夢溪已經被紀家人接走了,病情一穩定就接回了京都,那裡好醫院更多一些,可以接受更先進的治療。

而且聽說紀家人已經在國外聯繫國際頂級的權威醫生為紀夢溪治病了。

江南料想到秦秋彥一定會痛心,強咬著唇齒抑制哭泣,輕聲安慰:「不要難過,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他除了落地的時候腦子受到撞擊,身上沒怎麼受傷,只破了些皮。而你的肋骨斷了好幾根,墊在他身下的胳膊也斷了。而且……」她哽咽了一聲,徹底說不出話來。

秦秋彥預感到什麼,眯起眸子:「而且怎樣?」

江南抬起頭,捧著他的臉。覺得要堅強,他怎樣都會知道,瞞不了一時半刻。但如果連她都要死要活,他這樣一個力求完美的人,要怎麼活?

於是她收斂了一下悲傷情緒,告訴他:「你的左腿小腿粉碎性骨折,那天沒有極時治療,走了太多的路,從樓下跌下時……筋斷了……沒有辦法,只能截肢……」她捧著他臉頰的手收緊一點兒,馬上又說:「不過你不要擔心,只是到小腿,醫生說現在假肢做得很高科技,安裝之後既不會影響走路,看著也跟正常人一模一樣……」她聲音越來越小,到底擔心起來:「秋彥……」

這樣的晴天霹靂,以為他會咆哮出聲的。

不想靜寂之後,他反倒緩緩的笑出聲。手指輕輕摸索她的臉頰,類似感慨萬千的說:「這些年很少過安生日子,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早些年覺得這是稀疏平常的事。這副身體跟著我,從來就沒有安生過。那麼多次死裡逃生,到現在不過只是截掉身體的一小截,老天對我已經很好了。我怎麼會覺得難過呢?」

而且同紀夢溪比起來,他不過就是截掉了一隻腳和一截小腿,真的很算得天青睞垂涎了。

「只要你不嫌棄我……」他鉤起一側唇角望著江南。

江南早已淚流滿面,眼淚簌簌而下,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身上。

吸緊鼻子說;「我不嫌棄,怎麼會嫌棄……我那麼愛你,又那麼害怕。這些年我都是又愛又怕的,不怪秦涼說,你真的太修邊幅太完美了,即便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還會時而害怕……就像這一次,我只在你衣服上看到其他女人的痕迹,嗅到異樣的味道,都要心神不寧,惴惴難安,不是不相信你的愛,再相信還是會沒自信,會害怕。倒希望你有那麼一點兒不完美,哪怕你的臉變醜了,所有人都厭惡也好,這樣你就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的了……所以,我不會嫌棄你,覺得老天或許有一點兒偏袒我。」

秦秋彥滋味別樣,果然她早就發現蛛絲馬跡。就知道她看著傻裡傻氣的,其實是個聰明的女人,想雲淡風輕的瞞過她,真的很不容易。

「對不起,是老公不好。早知道這樣反倒會引發你的不快,不如在蘇瑞一出現,就跟你全盤托出了。以為這一頁可以無聲無息的翻過你,紀夢溪說會很快。那時候你才生下暖暖,身體不好,知道蘇瑞一現身,一定會引發巨大的恐慌,不想讓你跟著一起擔心……只想讓你把身體養好,反正她不會存在很久……是我不好,不如早一點兒跟你說清楚。要讓你去胡亂猜測……」他笑了聲:「不過你也太聰明太敏感了,時間並不長,而且我裝得不好么?是太在乎我?」

江南吸了吸鼻子不說話。

秦秋彥倒開心起來:「看來你跟我在乎你一樣在乎我,否則不會這樣敏感。我又沒跟她親過,也沒跟她睡過,以為留不下痕迹的。不過你想太多了,不論我怎麼,也無論到什麼時候,我的眼裡心裡都只有你自己。在我眼中,你也是完美不可方物的,更怕別人覬覦。那種恐慌不弱於你,只會比你更多,所以我霸道到可能近乎變態。但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的,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怎麼看我。」

如此一想,女人有的時候適當裝傻還是好的。何必太過聰明又尖銳,傷人的話覆水難收。走上陌路更是很難回頭。

江南覺得自己年紀雖然長上去了,但還是不成熟,很多事情欠思考,意氣用事。只想當然的以為,甚至會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非得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覺得真心並非如此。直到做出傻事才後悔,當時為什麼不做個明白人,讓愛著的人省心再省心一些呢?

她訥訥說:「是我不好,你的良苦用心其實我很明白,就是關鍵時候容易做傻事。你既然不想告訴我,就一定是為了我好。如果你跟我說蘇瑞出現了,我一定不安生,或許早找到她門上問清一些事情了,那時候才真是蠢到家了,不僅會打破你們的所有計劃,還可能給自己和孩子們招來更直接且不可避免的禍患,哪裡會像這樣還能死裡逃生。正面衝突我實在不是蘇瑞的對手,還會讓你在中間難辦。所以你不跟我說蘇瑞出現了,也是考慮到這些對不對?」

秦秋彥似笑非笑:「原來你真的很聰明啊江律師。如果你沉不住氣,可以會拉上戰線。你其實想問,媽的死跟蘇瑞有沒有關係對不對?」見他點頭,他微笑著說:「沒有,媽走的很安詳,她只是累了。蘇瑞是婦產科醫生,跟媽的病扯不上干係,怎可能一手摭天。」

江南安下心來,只要江媽媽走得很安詳,她做女兒的,就不會一輩子愧疚難安了。

至於那些愧疚,就讓他一個人背。秦秋彥想,這樣也不枉他隱瞞她一回,擔心真相敗露。即便最後險些釀成悲劇,總算還有這麼一個可取之處。

江南這樣攬著他,感覺他是會呼吸,有心跳,鮮活的生命體時,方覺得一生一世是真的,白頭偕老也要是真的。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將她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

就是這個人,為了給她安逸平穩的生活,努力站在陽光下,雙手再不染血。而她信口開河的時候卻說他是見不得光的……

江南抬起頭說;「對不起,我胡亂說話中傷你。其實我從來不覺得你是見不得光的,就算你是薄南風的時候,我也不覺得。我覺得你是駕著七彩詳雲來到我面前的,比誰都要光芒萬丈。這世上根本沒有人可以同你比……」

秦秋彥微微的笑起來:「我知道,不過我跟至尊寶不一樣,他最後疼痛欲裂的時候放開了紫霞仙子的手。而我哪怕粉身碎骨都不會,你的手我牽上了,就會握緊一輩子。」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的時候好事那樣多。

雖然沒有在初雪的時候去海邊,但這一年江南沒有遺憾,仍舊覺得生活是美好的。

黃宇當爸爸了,叢瑤為他生了個女兒。黃宇處心積慮,為了打擊報復秦涼當時詆毀他面相醜陋。給自己的女兒起名叫黃豆豆,打算一輩子提攜秦涼。他再怎麼玉樹臨風,卻免不了出生的時候叫豆豆。

人稱江豆豆。

為此給江南打了兩個小時的電話,就為了盜版「豆豆」這個名字。惹惱了秦涼,威脅江南:「你要是真同意他家的孩子叫豆豆,我就一把年紀不找媳婦,看你不愁死。」

江南覺得這個威脅實在太俱現實意義,馬上給黃宇打電話說不同意,黃宇反倒樂開懷。

「他丫不找更好,正好等我閨女長大。」

而孫青因為表現好,提前釋放。

出獄當天,方青山帶著兒子去接她。宋林愛挺著微隆的肚子親自下廚給孫青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江南蹲在一旁打下手。

宋林愛都要看著礙眼,把她趕出去。

念叨她:「你嫁了人反倒更加的一無事處了,瞅你那兩把刷子我就頭疼。」

江南悻悻的笑起來:「就算我一無事處,只會吃不會幹,可你還是愛我呢。」

宋林宋白了她一眼也要無話可說。可不是這樣,誰讓他們幾個廝混了一把年頭呢。現在孫青出獄了,終於算是圓滿了。

兩年後。

醫院長廊上擺出長龍,離家的兒媳婦生產,陣仗大是難免的。

一群人急得團團轉,將大半個走廊堵得水泄不通。打此經過的醫生護士很無奈,可是院領導都沒話說,他們只好從其他樓層繞行而過。

奈何鍾笑又折騰得格外久,打張羅著肚子疼就送過來,現在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生出來。

離夫人心跳都快停止了,不停的問身邊的下人:「不會是難產吧?」

下人安慰她:「夫人,不會,您別著急。女人生孩子不就是這樣,有的人時間就是會久一點兒。」

外面人的心急如焚,裡面的更是焦躁難安。

再生不出來,離正揚就要瘋了。

問醫生;「你們能不能行了?」

醫生抹了一把汗,也很無奈:「離少,這個事不是我們能行不能行的事,您得問離太太。」

鍾笑疼的哇哇叫,一邊掉眼淚,一邊罵離正揚;「你個混蛋,為什麼給你們男人生孩子,要我們女人疼……」

離正揚只得哄著她:「乖,你安靜一會兒,集中精神努力生,等到生出來了,打我罵我都好。越生不出來越疼……老公知道你受苦了,這輩子我會做牛做馬報答你。乖,再用點兒力……」

鍾笑生個孩子太熱鬧了,比誰都辛苦。一邊哭一邊罵,再一邊生,力氣分散得差不多了,所以生的特別緩慢,實實在在的持久戰。

連醫生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這個時候離少怎麼還能這麼慣她。

「離太太,您用點兒力,否則孩子也受不了……」

離正揚也很是鬱悶,這要是他生,十個八個也該生出來了,讓女人生孩子,果然不科學。

「老婆,乖,你再用點兒力,秦涼還等著要媳婦呢。」

這樣一說真真是激發了鍾笑的永動力,一使勁,就真的生出來了。

產房內傳出小傢伙震天的一聲咆哮,十分響亮。可見爬出來的不容易,也是一包辛酸淚。

醫生跟兩位道喜:「恭喜離少,離太太,是個兒子。」

鍾笑本來大汗淋漓,聽到醫生的話神色有幾秒鐘的獃滯,最後終於反應過來了,「哇」一聲哭起來,發自肺腑的絕望與凄厲。

硬生生將嬰兒的啼哭壓了下去,搞得離宗政都很沒情緒哭了,整個產房內就只剩鍾笑一個人泣不成聲。

她多努力的生孩子,一心想給秦涼生個媳婦,沒想到努力來努力去卻生個兒子,怎可能不絕望。

可是離家人樂壞了,一個大胖小子,名副其實的小金孫,可算了卻了離家二老的一樁心事。

等鍾笑被推進病房的時候,兩個眼睛還腫著。淚眼汪汪,一臉哀傷。離夫人看著她,感動的直掉眼淚。

「笑笑,辛苦你了。謝謝你給離家生了個大胖小子,這些年委屈你了。」還以為一直以來都是被他們那不爭氣的兒子耽誤。

鍾笑一聽,才穩定的情緒再度失控。生了個兒子……這麼悲慘的事情竟然還有人感激她,她的宏偉願望不是這樣的。

兒子是什麼東西,她不要……

離正揚知道她計劃破滅,有些心疼,過來哄騙她。

「別難過,雖然是個倒霉兒子,但是我們可以再生。」

離夫人和離老爺子臉都白了,拍了離正揚一巴掌。

「你瞎說什麼呢,說什麼倒霉兒子。」

離正揚恍然,回頭看了一眼巨大的親友團,趴到鍾笑的耳邊說悄悄話。

「老婆,別難過,秦涼素來是個個性的孩子,品味也明顯跟別人不太一樣。或許他不喜歡女人,就喜歡男人呢。這樣一想,我們生個兒子也不算太糟糕。」

這樣一番話果然將鍾笑成功安撫,她忽然不哭了,兩顆眼睛轉來轉去的盯著天花板想事情。離正揚的話似乎很有道理,秦涼跟別人可不一樣,而且事實證明,他本來跟女人就不親近,難道他真的喜歡男人?

鍾笑感動得有些淚眼汪汪,莫非生個兒子是命中注定?

註定只有男人才能和秦涼百年好合?這樣一想,就不禁感覺圓滿了。

只是這樣的想法一傳到秦涼的耳朵里,秦涼想死的心都有了。

發誓不去看她,別說生了個孩子,就算生了個奧特曼,他也不去看她一眼。氣死了。

秦秋彥和江南看過鍾笑后那麼催促他,說鍾笑如何如何想他,他就是鐵了心的不去。打算用他強硬的態度跟鍾笑抗衡到底。

他亦想的很明白了,他的世界狗和鍾笑之子不得入內。

驚喜的事接二連三,要像趕場子一樣飛來飛去。

可是,這一次去京都,心情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去機場的路上江南的手就一直抖,被秦秋彥握在掌心中了,還是微微的顫。

噼里啪啦的掉眼淚,太高興了,到現在還是覺得不真實,感覺跟做夢一樣。

電話打來的時候,是秦秋彥接的。聽過之後沉默的掛斷,朝她走過來,一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江南聽他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就像一顆心終日懸浮著,到了這一刻終於放下了。

意識到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便問他;「怎麼了?」

秦秋彥抱著她的手臂有點兒用力,緊緊的,半晌才說出話來,低低說:「紀夢溪醒了……」

江南驀然張大嘴巴,卻啞言。

嘴唇動了動,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眼淚滴滴答答的往下墜。若說這一生還有什麼事是不圓滿的,就是紀夢溪。

他終日躺在床上那麼安靜,卻如同一塊石頭枕在他們的心口上。如果他醒不來,一輩子都要如同一塊宿命的三生石,那牽絆亦是永生永世的。

而如今他醒了,滾滾紅塵,陰陽交錯,防連宿命都有了新的變化。

江南坐在飛機上的時候,終於停止掉眼淚。心想,或許真的不是夢呢。要多漫長的夜,多無邊的夢,到現在仍舊醒不來?

偏首枕到秦秋彥的肩膀上,跟他十指緊扣,知道紀夢溪醒了,他更安心。

他們直接去醫院,到紀夢溪的病房去。華麗的套間,由里而外的安靜。大床上只有陽光鋪陳,被褥整齊擺放。

真的再沒了那個人的蹤影,不是一走進來,他彷彿亘古不變的,要一直躺在那裡,躺下去。

秦秋彥說:「可能出去散步了,我們問一問,找不到再給紀家打電話。」

出來后攔個護士問了下,VIP病房那幾個病人扳著指頭數過來,都知道,何況紀夢溪還是個特例。所以都認得他。只說沒有出院,要是不在病房,那肯定在外面透氣。

秦秋彥和江南分頭去找。

那一日的陽光那樣好,花白的,有微風,映得植株鬱鬱蔥蔥,花紅柳綠。從不覺得原來醫院也可以很盎然,不只是讓人倦怠的死氣沉沉。

江南不禁想,如果一個要想起另一個人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

恍惚間,彷彿是初遇上的那一剎那,玉面如相識,儘是芳華。

樹蔭下他穿乾淨的白襯衣,黑長褲,手裡捧著一本書,側影俊美,彷彿一尊雕像。

聽到腳步聲轉首看過來,跟她四目相對。

斑駁的樹影微微凝成無數光斑細碎的落在他的眉宇間,盈盈是閃著光的,襯出他俊逸的一張臉。

江南欲笑,卻眼光閃爍。

「你終於好起來了。」

紀夢溪神色里有詫異,嘴角卻含著一縷笑,彬彬有禮的模樣。

問她;「你認錯人了吧?」

江南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微微笑起來:「是了,我認錯了,以為是我的朋友。對不起。」

紀夢溪還是溫潤的笑著,修為良好的世子家,並不覺得厭煩。

「沒關係。」

他低下頭繼續看書,她轉身離開。

秦秋彥由遠及近走過來,她快步過去牽起他的手往醫院外面走去。

才說:「紀夢溪不記得我了,我看他好像失憶了。」

秦秋彥「嗯」了聲:「我剛才遇到了紀阿姨,她說紀夢溪的確失憶了。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迹,但大腦受損,過去的記憶再找不回來了。」

江南側首說:「既然是這樣,我們以後再不要來看他了,就當沒有遇到過,以後再不見面。」

秦秋彥輕笑:「說不準某一日會在街上遇到,那個時候他該不會是一個人,像我一樣牽著老婆的手也說不定。」

人如果沒了執念,想幸福就不是件難事。當紀夢溪的腦子裡有個江南的時候,他死也不想再背棄她。可是,如今沒有了,扣在他心上的那道枷鎖被上帝解除了。

此去經年,他們再沒關係。

秦秋彥默了一會兒,跟她說起許多年前的一樁事。

「當年秦涼被人偷走,是蘇瑞做的。雖然她沒說過,可我聽著是那樣。有一次她無意間跟我說起,說秦涼跟小的時候不一樣了,而且她當時說的是豆豆,我就猜想是她做的。那時候不方便問她,過後也沒有刻意讓別人去查。因為許多年前撿到秦涼的時候,那一個背景讓我無法釋懷,似是阮天明……」可是他已經死了,很多年前便死了。

江南很驚訝:「真的是阮天明?難道他還活著?」

秦秋彥搖了搖頭:「不知道,所以不去查,過去了就讓它過去。有些事情模糊一點兒或許是好的……蘇瑞手底下還有一些是我以前的手下,跟我有很深的情義。當年蘇瑞把秦涼帶走,其中會有人心生不忍,偷出來送走也說不定。所以不一定非是阮天明……」

那是他的臆想,所以便永遠不去查清楚。

江南攬上他的手臂:「你沒查就對了,或許真的是阮天明呢,他那麼好的人,一定在哪裡好好的生活著也說不定。」

秦秋彥感嘆:「只是對不起他,當年他求我放蘇瑞一條活路,可是我沒有……」

「他會理解你,不會怪你的,你要相信。」

醫院外面是一段長長的林蔭路,流火的盛夏天,頭頂濃蔭摭天蔽日,腳下樹影斑駁。風拂過,樹葉沙沙響動。

他們不急著打車去機場,手牽著手慢慢走。宛如走到天荒,走到地老。

路邊店面放著一首老歌,優雅的旋律響徹整條街,夾雜在慵懶的陽光里。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

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歷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

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讓青春嬌艷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

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采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里寫下永久的回憶

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

前塵紅世輪迴中誰在聲音里徘徊

痴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

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

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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