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定國之策

第三章 定國之策

謝玄的聲音一落,眾人的議論就來了。

「這詩意思還可以,只是韻律不對。」

「我看連意思都不可以,現在國泰民安,還驅什麼斬什麼?」

「不過,我聽說陛下正要與秦國聯手,一起掃蕩天下,這傢伙是不是想去立個軍功什麼的。」

也有站在謝玄這邊的,比如說謝道韞和謝道輝,還有五六人也站在他這一邊,當然,中立的也不少。

雖然支持謝玄的人數少,可是因為比較堅決,反對的一方也占不到上風。

謝境這時站出來發話了,「四弟,依我看,能不能重作一首,也好堵上眾人之口。」

依他的意思,一首詩於謝玄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只要他願意。

可謝玄根本沒有心情,只見他端起面前的酒,脖子一仰,下去了。

「好好,大家看到,四弟認了罰,大家接着來如何?」謝境的提議得到大家的贊同,到底長輩們都在場,再爭論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吟唱依然,笑聲依舊,謝玄手裏的酒杯也沒有閑着。

倒是身旁的小兄弟謝遠看不下去了,小聲問了一句:「四哥,你今天是怎麼啦?」

謝遠是三叔的兒子,兩人平時倒是氣味相投,謝玄只是苦笑了笑,「大概昨晚吃壞了肚子,頭有痛。」

「四哥,這就是你不對了,」謝遠正色道:「你一定是吃了什麼好東西才吃壞了肚子吧,為什麼不來叫上我?」

謝玄無語,這謝遠原本和他就是一對吃喝玩樂的伴子。

這時,青鋒過來跟謝玄說了一句:「四哥,老爺讓您去書房。」

青鋒是謝奕的書僮。

謝玄知道,一定是剛才那詩引起了父親的注意,他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只是謝玄沒有想到,謝安和謝石也在場,三位長輩正好坐了一溜,正在說着什麼。

「父親。」謝玄進了門只作了個揖,就站在門邊,垂手而立,謝家的家風可不是隨便就能破壞的。

謝奕又和謝安謝石說了兩句,這才轉過來對謝玄道:「老四,今天讓你上書房來,是叔伯有幾句話要問你。」

「是,父親大人請說。」

這麼大的陣勢,倒出乎謝玄的意料,他本來只想引起父親的注意,然後得到父親的理解和支持后再與大伯和三叔商議,不過,這倒也好,下面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剛才席間那詩可是你的新作?」問話的還是謝奕。

「是。」

「二哥,我說大家走了眼吧,這小子還真是有志從軍的漢子,沒有辱沒我們謝家的風骨,這樣的小子還有人說是紈絝子弟,真是可笑之極。好小子,好一個『提劍三尺甘前驅』,你就上你三叔的營里做叔的前驅吧!」說話的是謝石,謝玄的三叔,謝家人雖然個個都是文武雙修,但一般說來以詩文更為世人知曉,在朝中更為內臣,像謝石這樣從小就尚武從軍的倒是少之又少,而軍旅生涯又加重了他直來直往的性情。

「侄兒先謝過三叔。」謝玄話說得很恭敬,卻未見喜色。

「不錯,這孩子倒還沉穩,確為大將之風,假以時日,必不在我之下。」謝石現在是怎麼看怎麼喜歡。還自責怎麼先前就走了眼,沒發現眼前這塊璞玉?其實他剛才在說別人誤會了謝玄,然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至少他為了讓謝遠少與謝玄交往就責罰過謝遠不少。

雖然只是自家人誇讚兒子,但謝奕心裏聽了還是極舒服,「玄兒,不知你那前兩句又是由何而感?」

前兩句說的是「故國已去三千里,東南儘是溫柔鄉。」

這話從字面上就好理解,謝奕這樣問當然是意有所指。

謝玄心裏早有準備,身子一正,「本朝自南渡以來,雖有漢水、淮河以南富庶之地,然而北方的秦國已先後滅掉燕、代、涼等國,這符堅不但吞掉了北方諸國,還奪了我梁州、益州,現在的大晉,不但要從北方面對秦國,還要面對從長江之上游的秦軍,實在無險可據。」

說到這裏,謝玄稍稍一頓,謝奕卻問道:「如何長江之險不算險?」

「回父親的話,當今比之當年東吳與蜀漢如何?」謝玄不答反問。

「胡說,本朝怎可與亡國之徒並論?」謝奕不得不出言阻止謝玄的話。

「二弟,這裏又沒有外人,先聽聽賢侄的說辭如何?」謝安既為自家大哥,又是本朝宰相,他這麼說了,謝奕自然無話好說,只是笑道「是,全憑大哥作主。」

這才示意謝玄接着說下去。

「想當年,蜀國之諸葛丞相,神鬼莫測之才,東吳之周瑜、魯肅等幾任大都督,也有經國治軍之才,即使如此,這兩家也不過憑着長江之利與魏晉對峙。

然而蜀國一滅,東吳只憑着水軍,根本無法面對六路大軍,最終國破江山碎。各位叔伯,現在我們晉國面對強大的秦國,又有哪一點不像當年的東吳呢?」

一席話說得大家默然,這三人都是國之重臣,又有誰不知眼下形勢危急?

沉寂中,謝石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小子,看來老叔還是走了眼,這哪裏只是將才,我看獨擋一面當個元帥還差不多。」

「不知賢侄以為當今的華雄在何處,又為何要除此人。」

說話的是謝安,只憑這句話,謝玄就知道這位大伯知道自己詩里的意思,華雄不過一介武夫,謝玄卻把溫酒斬華雄這句話放在最後,當然是深有其意。

想到這裏,謝玄不由莞爾一笑,「大伯既然知道侄兒的意思,又何必一定要侄兒說出來?」

謝安輕輕的一擺手,「可是你父親和三叔還不知道,我想,他們也是想知道的。」

聽到謝安這麼說,謝石坐不住了,「我說侄兒,你和老大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難怪我也覺得『溫酒再把華雄斬』這句詩放在最後有些奇怪,老四,你說出來吧!」

既然如此,謝玄也不推辭,只說了兩個字:「桓溫。」

桓溫身為晉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權勢薰天,除了皇宮裏的聖上,只怕誰都知道他要謀反。

但誰有證據?誰又有膽氣在聖上面前說桓溫的壞話?別說謀反了,只是說過桓溫一個不痛不癢的事,就曾死過三個朝廷大臣,誰還會以身犯險?

說起來謝安身為丞相,沒有正聖聽,第一個有責任的就是他。

謝奕看了謝安一眼,謝安低頭不語,臉色說不上好看,心裏暗嘆了一口氣:「謝玄,你先退下吧!」

朝中很多事情不是三兩話就說得清的,也不是謝玄應該知道的。

謝玄雖然還有些失望,但今天的任務總的來說還完成得不錯,第一,自己在長輩面前的形像已大為改進,退一步來說,即使得不到謝安和謝奕的支持,他也可以先去謝石營中去熟悉軍務,建立自己的隊伍;第二,謝安和謝奕並沒有明確說出反對的話,一定還有機會的。雖然桓溫的事情很緊迫也很棘手,但謝玄已有相當的心理素質,有事是急不來的。

「大伯,父親,三叔,謝玄先行退下。」謝玄神色自若,還是作了一揖,就要退下。

「賢侄可留步。」謝安這時抬起頭來。

謝玄看到自己這位大伯眼神複雜,三兩句無法描述出來。

「孩子,你既然知道桓溫的事,必然也知道桓貴妃了?」謝安這句話像是在問謝玄又像是自言自語。

「是。」謝玄還是禮貌的回答了。桓貴妃謝玄當然知道,他甚至還知道這是個禍水,第一次和桓溫裏外勾結謀反未成,但傷了晉國很大的元氣,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又用計逃過了聖上的懲罰,結果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與秦國勾結直接要了晉國的命。不過這些話現在還不能說,說了也沒有人相信,自己的身份還會成疑。

「唔!桓家的身份地位,桓溫以前的戰功,這都是無法從陛下那裏輕易抹去的啊!」謝安似有感觸。

「聽大伯的口氣,好像您以前……」謝玄小心翼翼的求證。

「你大伯當然不是膽小怕事之徒。」謝奕沒有直說,但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了,而且謝玄推測一定還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至於什麼打擊,現在肯定不是追問的時機。

謝安沖着謝奕點點頭,示意他來說:「賢侄,有些話呢,大伯我本來不能說也不想說的,但今日念你一片赤誠之心,倒也可向你說上一說。桓溫的事,可以從長計較,既然無法現在就連根拔起,那就只有靜觀其變,以靜制動,而且,本相也作了些安排的。」

謝安的安排並無十足把握,但他也並無兵權,反而所有的兵權名義上在桓溫那裏,謝安做的事只能是小心佈局。

謝玄稍想了一下,現在應該就是個機會,「大伯的籌劃可是,當桓溫於荊州起兵之後,父親斷其後、叔叔斬其腰,而大伯親領淮浙之兵,並以精銳禁軍挫其銳,再以水軍亂其陣?」

這套佈局不可謂不精,問題在於桓溫一起兵就將謝奕軟禁起來,更與秦軍勾結,兩下夾擊,破了謝石的南陽兵,害得謝石身亡,不但如此,水軍精銳也被順江而下的荊州水軍打得大敗,最後只有謝安帶着帝國最後的精銳與桓溫苦戰,最後雖然在各地勤王之兵的合力下打敗了桓溫,但帝國最後一點精銳盡失,幾年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秦國大軍任意踐踏河山。

所以,打桓溫,不但要勝,而且要用最小的代價!這才是謝玄今天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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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沉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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