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錯亂

水潭的水翠綠翠綠的，綠得比竹尖還要嫩生，比雲霧洗過的四月茶棵還要翠，從高處流下的水形成了一個小瀑布，瀑布落下平靜的潭水上散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紋，大水紋套著小水紋，一圈又一圈地連連激起，連周圍的水花都是綠的。除此一處，其他的潭水一動不動，顯得深不可測。

歡歡虛無的盯著這個水潭，漫無目的的亂想。要不是跳下來的時候憑著一口勁，奮力遊了上來，恐怕就沉到潭底餵魚了吧。看著潭水深處反差頗大幽暗的深不見底的潭水，還有偶爾黑色的游魚游過，背脊上反射出粼粼波光，那是連陽光也達不到的深度，歡歡就一陣后怕。

看著癱坐在大石頭旁的紫萍和方川，也沒有好到哪裡，渾身濕的透透的，衣服上，頭髮上，包括臉上水滴滴答答的，身下的大大小小的石頭都濕了。歡歡更是又累又疼，渾身最後一絲力氣也在游出水潭的時候用光了。顧不上說話，都又冷又累的，大口的喘著氣。等著恢復力氣。

背後的大石頭暖暖的，歡歡不自覺的又貼近了一些，想要多吸取點微弱的溫暖。吃力的睜著眼睛，看著慢慢散去的雲霧和漸漸灑落的陽光，恍惚中進入了黑暗。

「離哥哥，為何又要拋下阿歡」又到夢裡來了么，歡歡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巴巴又故作堅強的少女，心也跟著揪起來了。

「阿歡，此去必定九死一生，你在長安等我，這場仗打完了，離哥哥立馬回來可好」。

這是那個男子，溫潤如玉的貴公子，確穿上了冰冷的盔甲，平添了一絲錚錚之氣。身後萬千將士，威風凜凜。帶有定國二字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氣勢如虹。

「離哥哥，你答應阿歡再也不離去的」阿歡身量高了一些，已到男子肩膀，此時眼含淚珠，粉嫩的唇瓣被小小的貝齒咬出了深深的痕迹而不自知。固執的仰著高傲的小腦袋，控訴著。

「阿歡，你父皇遭人毒害昏迷不醒，朝中人心惶惶，太子殿下監國飽受掣肘，於私，他是我知己好友還是你皇兄；於公，外族入侵，鎮國將軍戰死沙場，我白離乃將門之後，必要征戰沙場，驅除狄夷」。

原來叫白離么，身披戰甲的少年將軍，一臉堅毅，整個人散發著儒雅的肅殺之氣，竟毫不違和。只是眼中的那抹痛楚，為何如此深沉。

「阿歡，你信我，等我回到長安，就求皇上把你這個小公主下降給我做將軍夫人」。白離輕輕雙手緊緊握著阿歡的雙肩，似在證明自己的承諾。

「哼哼，我才不要做什麼將軍夫人，我要一直做離哥哥的小公主阿歡」。這個阿歡還是小孩兒心性，炸開的貓一下子被捋順了。軟軟嬌嬌的。

「好好好，做離哥哥的小公主」

「離哥哥，你要快點回來，定不能食言了」。阿歡嘟著嘴，悶悶的說著，雖然認清了要分離的事實，心裡的不樂意，小怨氣怎麼都壓不住。

「阿歡，上祀節你生辰前我必定回來」。某人繼續捋著毛。

「離哥哥，那阿歡乖乖等你回來」。阿歡硬生生的擠出了一個笑臉，她不能讓離哥哥太掛心自己，要讓離哥哥記住自己最美的樣子。

「離哥哥，要平平安安的，否則阿歡再不原諒你了」。阿歡又扁著嘴，忍著哭聲撂下狠話，一轉身就跑了。淚水在細膩白皙的小臉上肆虐。因為阿歡明白，離哥哥這次不是出門遊歷，而是上戰場，戰場上刀劍無眼，你死我活，這次來犯的北戎國，民風彪悍，最善強攻，離哥哥此去將兇險萬分。

白離一直看著那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越來越遠，直到轉過宮牆，再也看不到了；低下頭看著她塞在自己手裡的半塊玉佩，深色晦暗不明。。

「凌風」。白離對著空氣叫人？

「少主」。這就是傳說中的暗衛么。

「拿著這個，交給鎖仙穀穀主，告訴寒臻如果我不能回來，太子又護不住阿歡的話，讓他憑此為信帶阿歡離開長安」。

說著交給凌風了一個黃玉印章，凌風知道，這是少主的信物，從不離身。凌風想肯定不會有這一天的，小公主可是皇上最寵的幺女，皇后嫡出的公主，又是太子的胞妹。如果這樣都護不住公主殿下，那得是天都塌了的大事了。至於少主回不來，那是不可能的。凌風趕緊在心裡呸了一串，告訴漫天神佛壞的不靈好的靈。

「是，屬下馬上讓凌雲去辦」。除了自己，就凌雲最得少主信任，自己不能離開少主，只能讓凌雲去了。

「凌風，你親自去，這次不必跟著，事情辦完，你暗中保護阿歡。」

「少主？」凌風不能明白，自己

從來沒有離開過少主半步，再說在這長安城中，公主殿下何來危險？

「凌風，最近我心中難安，昨日夜觀星象，竟是紫薇晦暗，熒惑守心之象，不得不防，我已告知阿祉，讓他多加防範，希望一切都順利」。白離眼看遠方，似對凌風說的，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

「凌風知道了，少主務必保重」。凌風拿著信物，離開了，至於怎樣反覆交代凌雲保護少主，看凌雲那被念叨的以手捂耳就知道多痛苦了。不是不在意少主，而是凌風那一停不停的嘮叨，大家都受不了的好不。這次倒霉，被凌雲碰上了。

「將士們，今日持槍，隆隆出長安，萬里征戰，衛疆土；他日歸來，共飲英雄酒，安享榮光，慶余年。兒郎們，出發！」

白離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逆著光，猶如神祗卻又殺氣騰騰。調轉馬頭，一騎絕塵率先離去。阿歡隱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氣勢如虹的定國軍，看著熟悉的少年將軍，久久不能回神。

像是有感應一樣，白離突然回頭，遠遠的望著，直至消失在遠處。

「阿歡，城牆之上風大日烈，先回宮吧。莫讓母后擔憂」。太子清祉溫和的牽著阿歡的手，仔細的帶著阿歡往宮內走去。

阿歡默默的走在太子哥哥的身側，心裡隱隱作痛。她那個溫柔敦厚的阿兄啊，總是細緻周到的保護著所有人。阿歡知道帝王者，冷靜果決，意志堅定，心胸寬廣。可是自己的阿兄卻寬厚溫和，禮賢下士，細膩敏感又愛民如子。做不了鐵血君王，堪堪做一個守成之君。

但是父皇眼下中毒昏迷，朝中大臣本就惶恐不安，恰逢北戎來犯，各路藩王心思浮動，在這風雨飄搖之際，阿兄監國，定是飽受波折。阿歡祈禱離哥哥快點趕走北戎，班師回朝幫著阿兄穩固江山。

現在剛剛入秋，離明年上祀節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希望一切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