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我沒生氣

「我怎麼能不傷心。」

寒夫人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從眼角滑落，很快便將胸前的衣襟打濕。

只是這些淚水，都不能表達她內心的傷痛的十分之一。

「這麼多年，這麼多個日日夜夜，我就一直在默默的盼望着，希望能夠再見他一面，看看他變成了什麼樣子，過得好不好。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消息，可是我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沒有，他就自殺了……為什麼啊！為什麼他要對我這麼的殘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我的位置，一絲一毫都沒有！」

「這些個數不清的日子，我是將自己困在了一個囚牢裏面，做着自以為能夠感動他的事情，結果卻只是感動了我自己。如今，他死了，夢，也該醒了、」

看着寒夫人傷心欲絕，淚流滿面的樣子，寒酥的心裏也十分的不好受。

一個是離家出走多年的父親，一個是相伴自己多年，對自己寵愛有加的母親，為什麼事情都發生在他們家。

為什麼悲慘的卻只是他們？

寒酥想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無論悲慘與否，但是都已經隨着寒父的逝世而告一段落。

「媽，我知道，您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只是畢竟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人死不能復生，這您也是知道的。況且他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胡說什麼！」

沒等她把話說完，便被寒夫人怒氣沖沖的打斷。

她瞪着眼睛，露出了難得的憤怒的表情：「寒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是你爸爸，你身體里流着他一半的血！就算你怨他，恨他，但是就也不能詛咒他死啊！」

「我什麼時候詛咒他死了？」

聽到這話，寒酥只覺得好笑。

怎麼到頭來，竟然好像是自己錯了一樣。

真是可笑。

「媽，我知道您現在情緒激動，或許有些事情都搞不清楚。但是沒關係，我現在很清醒，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會一五一十的告訴您。等您聽完了，再來告訴我，究竟是不是我做錯了。」

「酥酥，你……」

張平凡猜到了她想要說什麼，連忙上前阻攔，「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只是告訴伯母寒先生逝世的事情嗎？你還想要說什麼？」

「說什麼？當然是告訴我媽，那個人心裏都想了什麼，原本打算做什麼。若是她聽了之後，還覺得是我有錯的話，那我就忍了，我什麼都不說了，可以嗎？」

「酥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能不能……」

「怎麼，你覺得我是在耍小孩子脾氣嗎？呵，真是可笑！」

冷哼一聲，寒酥毫不客氣的將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甩開，冷著臉，語氣不善，「這種事情沒發生在你的身上，你自然是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我媽可以，所以我一定要讓她知道，讓她感受到我的痛苦。若是這樣她還能堅持己見，就當我白說，就當我是瘋了吧！」

看着她情緒激動的快要失控的模樣，張平凡心裏清楚，寒酥已經積壓了許久的憤怒，就差一個宣洩口。

而好巧不巧，寒夫人的話，正好湊成了那個宣洩口。

如今她也就不再忍着了。

「媽，您想必是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這麼狠心，說出那樣的話，對吧？那是因為我已經傷透了心！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不歡迎我的存在，但是我沒想到，他會是那麼噁心的一個人，能做出那麼噁心的事情。」

想到之前在山洞裏寒父說的那些話，寒酥就覺得氣血上涌，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都毀滅。

果然，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寬容大度的人，之前的冷靜，只是因為太過詫異而被轉移了注意力。

可是現在一旦回想起來，心中的怒火就再也壓不住了。

「想必您還記得，當初他想要復活那個柔兒，所需要的條件是什麼吧？」

「是……」

寒夫人看向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沒錯，就是我，準確的說，是我體內的血，澆灌在她的屍身上。媽，您覺得，若是我失去了全身的血之後，我還有活着的可能嗎？」

「這，這個原本也只是大家的猜想，不是並沒有真正的實施嘛。」寒夫人說這話的時候，明顯的底氣不足。

「哦，您的意思是，沒有證據是嗎？沒關係，這個暫且放在一旁，咱們再來說說後面的事情。柔兒的屍骨被毀，他肯定要再想其他的辦法，讓柔兒有機會活過來。而這個時候，九命故意湊上去，還將一些破事藏事都算到了我們的頭上。」

「他就認定了，當初進入山洞，毀壞了柔兒的屍體的人是我們，對我們懷恨在心，還聽信了九命的謠言，準備將柔兒的意識融入到我的身體之中，讓我成為她新的容器，以此來獲得重生。」

說到這裏，寒酥撇了撇嘴，笑的滿臉嘲諷。

對上寒夫人驚恐不已的眼神兒的時候，她冷笑着說道：「怎麼了，覺得特別的難以置信是嗎？說實話，不僅是你覺得難以置信，就連我也不敢相信，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我的父親，為了能夠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重新活過來，竟然幾次三番的想要犧牲我。而如今，更是連這種禽獸不如的辦法都願意相信。您覺得，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之後，我還要怎麼面對他？我沒有親手殺了他，只是想要將他關起來，讓他不要再為非作歹，我覺得我已經算是仁義已盡了。」

「我根本就沒想要殺了他，可是您卻只是因為我的一句話，就對我這樣的態度。媽，這麼多年了，您應該也是了解我的脾氣性格的，卻還要如此的誤會我，您這樣，讓我覺得，特別的寒心，真的。」

「酥酥，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知道……」

寒夫人終於知道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裏感到無比的震驚。

她也沒想到，寒父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種有違倫理的事情，想想都覺得難以置信，可是寒父竟然還真的想要這麼做……

這還是個人嗎！

「我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剛才是我對你的態度不好。我錯了，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看着寒夫人哭着對自己道歉，寒酥的心也十分的疼。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著說道：「媽，您不用這樣，我沒有怪您，只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我一直以為，無論到了什麼時候，您都是站在我這一邊，無比的相信我的。但是現在我才終於明白，在您的心裏，我終究還是排在了他的後面。不過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絕對不會難為您。跟您說這麼多，只是想要讓您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免有什麼誤會。」

「酥酥，我……」

知女莫若母，雖然寒酥嘴上說着不怪她，但是寒夫人心裏清楚，她還是傷心了的。

寒夫人也明白，自己方才對寒酥的誤解，確實是有些太過分了。

起碼也要給她一個說清楚的機會，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就……

「唉，是我不好，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眼看着寒夫人傷心難過的樣子，再看到寒酥隱忍的模樣，張平凡在一旁，覺得自己處境很是為難。

他就知道，事情一定會走到這一步。

畢竟這種事，不是誰都能接受的。

尤其是寒酥她們家裏，本來情況就十分的複雜，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說實話，確實是有些難。

無聲的嘆了口氣，張平凡也不好隨意的插手，這件事，還是得她們母女兩人自己解決才行。

沉默了片刻之後，寒酥站了起來，沉聲說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我今天累了，想要早些回去休息，先上樓了、」

「酥酥……」

不顧寒夫人的挽留，寒酥轉身便走。

甚至連張平凡都沒有搭理。

張平凡：「……」

無辜躺槍，最為致命。

待到寒酥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後，張平凡這才坐在了寒夫人的身邊，抽了幾張紙巾遞了過去。

「伯母，您也別太傷心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有自己的生活要繼續。若是總是如此的愁苦，豈不是要一輩子都困在這愁苦之中了。」

寒夫人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還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沒了。那個女人對他當真就這麼的重要，為了她，他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我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呢？」

「伯母，您也不要這麼想。」

抿了抿唇，張平凡耐著性子勸解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寒先生最後之所以會選擇自殺，並不只是因為柔兒不能復活了。在他的世界裏，一直都為這件事而奔波，久而久之，這已經變成了他的一種精神的寄託。可是有一天，這個寄託倒塌了，一切都結束了。感覺就像是一個癌症患者，一直相信可以有特效藥救活自己，所以也一直撐了下來。可是沒想到，有一天有人告訴他，沒有特效藥，他必死無疑。得知這一消息，他的信仰都倒塌了，自然也就撐不下去了，不用病情發作，就能離開這個世界。而寒先生，應該就如同這般差不多的情況。」

「是，是這樣嗎？」寒夫人有些迷茫。

「這個我也說不好，但是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張平凡笑了笑，語氣倒是顯得輕鬆了許多，「但是不管怎麼樣，人死燈滅，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也沒必要繼續糾結過去了，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眼下的事情。」

「眼下？眼下還有什麼事情？」

「您忘了？當然是招兵儀式的事情。」

對着她挑了挑眉，張平凡說道，「這次九命計劃失敗，還損失了寒先生這樣的一個有力的幫手，對他而言，也是個巨大的損失，所以他一定為了勝利而將計劃提前，不然拖得時間越久，對他越沒有好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概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所以我們也要提高警惕，不能再掉以輕心，給他可乘之機。」

「你說的很有道理。」

點了點頭，寒夫人很是贊同他的話。

沒錯，死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要繼續。

長舒了口氣，寒夫人捂著胸口，看着張平凡，無比認真的說道：「平凡，剛才我傷了酥酥的心，她現在一定非常的難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請你多費費心，幫我去勸勸她，道個歉，好嗎？」

「伯母，您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酥酥本來就是我的女朋友，未來大家都是一家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說着張平凡嘿嘿一笑，表情滿是狡黠，「況且我還要仗着您護着我，不然酥酥欺負我，我連哭都沒地方哭去。所以您就放心好了，這件事交給我，您就安心休息就好了。」

「好好好，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寒夫人終於笑了，眉宇間的惆悵也消散了一些。

見狀張平凡悄悄的鬆了口氣。

……

推開寒酥房間的門，見她靠在床上，也沒看東西，只是待着發獃，張平凡不由得笑出聲來。

這一笑，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受人所託，來給你道歉，哄你開心。」

聞言寒酥皺了皺眉，瞪了他一眼，沒什麼好氣：「沒必要，我沒生氣，你回去吧、」

「嘿，來都來了，怎麼還趕我走呢？」

張平凡死皮賴臉的坐下，故意往她身邊湊了湊，笑的一臉賤模樣，「還說不生氣，嘴撅的都能掛個油瓶子了。當着我的面，又沒有其他人，還有什麼好嘴硬的，我又不會笑話你。」

「我真的沒有生氣，只是，只是……」

「只是覺得傷心，心裏不舒服，像是堵著一口氣，是不是？」

張平凡將她的感受一字不差的說了出來，她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看着她難得的可憐兮兮，柔弱的樣子，張平凡也是倍感心疼，伸手輕輕將她抱入懷中。

「好了好了，我知道，今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只是這種事，也確實是說不好，畢竟伯母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