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庭

拉斯特看著女商人離去的身影，那失魂落魄的神態落入了室內所有人眼中，伊妮德看著哥哥這個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她感覺有些無法理解。

那位珠寶商人米琳達，不愧是常年行走在外的人，精明幹練，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自信，跟聖瓦倫丁城裡那些矯揉造作的貴族小姐們確實大不相同。

但是，伊妮德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在智商上，他或許確實有些捉急……但是在情商上，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被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呀。

這太可疑了！如果不是伊妮德很確定，拉斯特並沒有受到什麼心智類法術的影響，或許她已經讓艾麗出手留下那個女人了。

難道真的是，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見鍾情？這種通常只在吟遊詩人的詩篇，騎士小說的故事裡出現的東西，伊妮德還真的不太好確定……

因為沒有研究過，所以伊妮德不知覺間保持了一貫的嚴謹態度來看待哥哥「一見鍾情」這件事。不過，反正事情應該也沒這麼容易結束，先看下去吧。

交易完成後，伊妮德帶著艾麗離開了蘭斯特子爵的珠寶店。而哥哥不出意外地找了個拙劣的借口留在店裡，看起來他是想從蘭斯特子爵那裡打聽到更多關於米琳達的信息。

珠寶商人……米琳達嗎？伊妮德把玩著女商人臨別時贈送的一枚「鑽石」，若有所思。

「艾麗，你怎麼看？」

「她身上有跟我一樣的味道。」忠心耿耿的女僕回答道。

一樣的味道，自然不是指她們正好用著一樣的香水……

艾麗這個名字很普通，就像哪個鄉下農場主的女兒，她的身份也很普通，只是一位伯爵家小姐的貼身女僕，但是，她的人並不普通，尤其是當她拔出了劍的時候。

她是一位高級戰士，一位不到二十歲的高級戰士！

而且，和大部分在冒險中成長起來的高級職業者不同，她的一身本領，是實打實地在戰場上練就的。

所以，如果她要殺人，那麼除了封喉的一劍，絕不會胡里花俏地打上半天。如果她要保護人，那麼，除了擋住致命的攻擊，也絕不會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正如之前在墓穴里，在長街上發生的那樣。

同樣，正因為百戰餘生，殺人無數，她自然能夠嗅出米琳達身上同樣的血腥氣味，那是用再多再昂貴的香水也無法掩蓋的味道。

是這樣嗎？聽到女僕的回答，伊妮德陷入了沉思。

會弄混鋯石與鑽石，身上還帶著血腥氣味的珠寶商人；擁有大量高階魔法物品，當街挑釁諾布爾家族的冒險者；還有那些怎麼殺都殺不完，螞蟻一樣湧入希雅盆地周邊古代陵寢的盜墓賊。

看起來，這次可真是遇上了大－麻煩了呢，伊妮德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嘆氣對小孩子不好。」身邊的女僕立即一板一眼地進言。

伊妮德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是呀，沒有可以依賴的大人，我又能怎麼辦呢。

一直以來，伊妮德所需要的，不過是個安穩的環境而已，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自由地探索自己想探索的一切。但是，用另一個世界的觀點來看，這或許只是既得利益者的心態罷了。

伊妮德不想在這裡面糾結，也不想要改變。所以，她從來也沒有試圖將另一個世界的一些東西帶到這裡，比如說，貌似要更加成熟的社會制度？先進的經濟學理念？等等等等。

說到底，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能理解自己，自己是孤獨的。

伊妮德拉著艾麗的手，就這麼一邊定定的看著她，一邊在腦海中漫無邊際地思考著。想著想著，表情就變得難過起來，小小的臉上，眼睛鼻子眉頭都皺在了一塊。

艾麗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小姐？」她試探地叫了一聲。

伊妮德回過了神，她注視著自己最親密的女僕：「艾麗，你相信在那茫茫虛空之外的某個地方，還有另外一個自己存在嗎？」

女僕愣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問題。

「我們回去吧。」最後，銀髮的幼女這樣說道。

……

城堡二樓，伯爵大人的書房裡，小小的幼女低著頭站在書桌前。

「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書桌后的男人看起來四五十歲，他有一頭連鬢角都打理得齊齊整整的銀髮，身上的呢絨大衣乾淨筆挺，沒有一絲褶皺。

說完了這一句話，他就陷入了沉默。紫丁香伯爵正處於年富力強的年紀，但是整個人看起來卻沒什麼精神，他的眼神總是漫無目的地到處游移，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去看看媽媽吧。」不知神遊了多久，他對伊妮德說道。

伊妮德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離開了壓抑的書房，伊妮德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從懂事以來，父親就是這個樣子。伊妮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哥哥們也從來不提這事。

紫丁香伯爵口中的媽媽，並不是伊妮德的親生母親。她和兩個哥哥的母親，在生下伊妮德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對於她，伊妮德的印象很模糊。

伊妮德來到了一間比較僻靜的卧室。

屋子裡，一位美麗的金髮女人正躺在床上。拉塞爾，一年前，這位來自洛林的農家姑娘成為了紫丁香堡的新女主人，因為她的關係，兩個哥哥與父親的關係變得很冷淡。

不過伊妮德與她相處得倒是還好，或者說，伊妮德已是城堡內少有的能夠與她說上兩句話的人了。

看見伊妮德到來，金髮女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伊妮~」她招手讓伊妮德坐到床邊。

「今天怎麼樣了？」伊妮德好奇地看著女子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要聽聽嗎？她似乎已經會動了~」金髮女子撫摸著肚子。

「為什麼拉塞爾你怎麼總是說『她』呢？」伊妮德一邊小心翼翼地側頭，將耳朵貼在金髮女子的腹上，一邊問道。

「因為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啊~」拉塞爾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在叫我媽媽~一定是個跟伊妮一樣可愛的女孩子呢！」

根本什麼動靜都沒有嘛！伊妮德抬起了頭，才三個月，一般來說，踢都不可能吧，聽到聲音什麼的就更是無稽之談了。

和拉塞爾閑話了幾句，伊妮德就準備離開，就在打開門的一剎那。

「姐~~姐~~」

伊妮德猛地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