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一晃半月過去了。

天還暗著，蘇家已經有動靜了，今天是去趕集的日子。大伙兒得早點起來，從小河村去山河鎮來回要三個時辰，做牛車就快了，只要兩個時辰。

平時趕集都是蘇柳氏和小妹去，因著這次要賣干菊，除了蘇大山，其餘人都出動了。

「這四個竹簍的菊花加起來大概有三十幾斤呢！」蘇老爺子笑得褶子都出來了，在每個竹簍上鋪好稻草。

「二嫂運氣好，每次出去都能找到一大片菊花叢。」小妹背起一個竹簍，「爹，我們趕緊走吧。」

蘇老爺子和蘇王氏，小妹和蘇柳氏各背起一個竹簍。半夏看著有點不好意思：「小妹，我來背吧，你歇歇。」

不在意的揮揮手：「我做慣了這些，二嫂，你要是無聊，就幫我拿著這個。」說罷遞來一包裹。

「裡面裝的是帕子？」

「對，還有荷包，我和大嫂繡的都在裡面，一會兒還要去趟綉庄呢。」

到了村口，一輛牛車停在那，已經有幾個人到了。

來的早的，看見蘇家一大家子都來了，問道：「今天趕集怎麼一大家子都去啊？」

有人看見竹簍，眼睛賊溜溜的轉著：「這背的什麼呀？這什麼味兒？還挺香的。」

「弄了點山貨去鎮上賣，致遠下個月就要去朝陽州趕考了，來回的盤纏還不夠呢，唉！」蘇老爺子凄凄慘慘。

半夏挑眉，這蘇家人雖都老實忠厚，為人善良，但也是個聰明的。

「別難過，我聽我表姨夫的兒子說，致遠在學院里是個念書好的。」

「是啊是啊，等致遠成了舉人老爺，你就享福了。」

「到時候別忘了我們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

蘇王氏從兜里掏出十文錢，想想又不捨得，放回去四文，「小妹，老大，老二家的，一會你們坐牛車去，我和你們爹走過去，反正也不遠，以前走慣了的。」

小妹第一個不肯：「爹，娘，我和你們一起走。」

「小妹聽話，你們到了就在鎮口等我們一會。」蘇王氏把小妹推上車。

蘇柳氏勸著：「娘，聽人說，最近老有些地痞流氓在鎮口晃悠，我們三個弱女子在鎮口等著不安全呀。」

「是啊，娘，」半夏附和，湊合蘇王氏耳邊低語，「娘，你不想快些知道這干菊能賣多少錢嗎？我們還指望這你和爹說個好價錢呢。」

「…好」兩人上了牛車。

半夏和蘇柳氏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山河鎮和小時候記憶里的模樣差不多。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青磚灰瓦上，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再往遠處，是破舊而古樸的長滿青苔的平民院落的院牆，有些院牆上還鋪陳著密密麻麻綠油油的藤蔓。

「這鎮上有好幾家葯堂，我們先去哪家？」蘇老爹眉頭皺的緊緊的。

「我記得爹爹以前都把採摘的藥材送往同仁堂，聽說那裡給的價格公道。」半夏給出建議。

一行人出發前往同仁堂，到了店門口，蘇老爹和蘇王氏下意識整了整衣衫，躊躇不前。

半夏知道，這第一回總有點緊張，萬事開頭難嘛：「要不，爹和我先進去問一問，其他人在門口等等？」

蘇王氏急忙道：「老二家的說的是，我們先在這門邊等，這麼多人都進去了，人家掌柜的也不好做生意。」

蘇老爺子再次整了整衣服，昂首挺胸的跨了進去。

一名夥計走了過來：「客官，抓藥看是看病？」

半夏沒說話，打算看看蘇老爺子如何應對。再過幾個月葡萄該成熟了，半夏還想著做葡萄酒的生意，與人交際，談生意，蘇老爺子他們遲早要學會，早一點接觸接觸也好。

蘇老爺子清了清嗓子，聲音微微發抖：「我們是來賣葯的，山上采了些小野菊，你們這兒收嗎？」說著把竹簍拿下來，將上面的稻草拿開。

小夥計看了一眼，小野菊已經晒乾了，品相不錯，便去後院喊掌柜的。

一名中年男子出來，身著墨綠色長衫，體型微胖：「鄙人姓王，是同仁堂的掌柜的，聽說老哥要賣藥材，是已經晾乾的菊花？」

「是的，在這呢。」將竹簍推到王掌柜面前。

王掌柜瞧見竹簍裡面還用竹匾一層一層隔著，沒壓著菊花，心裡更是歡喜：「老哥，裡面請。」

蘇老爺子抬腳就往裡走，半夏急忙扯住他的衣袖：「爹，娘和大嫂她們還在外面呢！」又轉頭朝著王掌柜道，「我們此次一共帶了四個竹筐的干菊花，我娘她們就在外面等著，能否喊她們一塊兒進來？」

王掌柜這才細細打量起面前的小姑娘：螓首半垂，姿態端莊，竟比旁邊的蘇老爺子表現的還從容淡定，這份氣度可了不得！

心裡存著幾分親近之意，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自然，諸位隨我來。」

「這菊花是六十文一斤，干菊花是120文一斤，你這干菊品相不錯，我算你125一斤。」王掌柜道。

小夥計稱了稱，「掌柜的，這裡一共35斤。」

王掌柜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算盤，「一共35斤，一斤算你125文…共4375文，就當結個善緣，給你湊個整，4400文。」

蘇老爹激動的鬍子都要飛起來了。出了同仁堂，就把銀子交到半夏手中：「老二家的，這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小妹和老大家的幫的忙，我和老婆子也沒出什麼力氣，這錢你收著。」

半夏心中微動，「那兒媳就先收下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不方便，咱回去在分錢。」

「娘還能要你們的錢不成，你們三個先去綉庄，把繡的帕子賣了，我和你們爹去買些東西，回頭到許記包子攤那集合，你們餓了就買些包子吃。」說著，塞了幾個銅板到蘇柳氏的手中，拉著蘇老爺子急急忙忙的走了。

胡記綉庄的掌柜約莫四十來歲，嘴角一抹媚人笑容，身著藍色對振式收腰托底羅裙：「今個兒，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啊？」

打開包裹，三十條手帕，五個荷包：「花樣沒什麼新奇的，綉工還不錯。」瞧見裡頭還有個疊的端端正正的手帕，打開一瞧，心花怒放，「這是雙面異樣綉！一面是牡丹一面是菊花，栩栩如生！柳婉婉，你倒是盡得你娘真傳。」

半夏挑眉看向蘇柳氏，沒想到大嫂還有這手藝。柳婉婉，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婉婉，果真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