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4章 出此下策

「這個魏琳玉，是什麼人？」張忠堯久在上海，對於泠川城的事不甚瞭然。況且魏琳玉在南方的關係相對簡單的多，他這個上海大亨之子沒有聽說過，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葉宗祺簡單地為他介紹這位新晉的次長大人，又將蘇綰心前幾日拜託他們打聽魏琳玉的事與張忠堯說了，隨後言簡意賅地說道：「恐怕就是因為這個人！」

「鋒叔，這件事，得靠你手下的小腳去打聽了，做得隱蔽些。」張忠堯簡略思索之後說道。

葉宗祺略是一想，忽然說道：「三哥，你就打算吃這個啞巴虧？別人耍無賴端了你的堂子，你就這樣不吭不哈嗎？這應該不是你們張家的風格吧？」

葉文達眉頭一皺，訓道：「宗祺！」連蘇綰心也一怔，生怕這位三爺會不高興。

張忠堯的性格顯然沒這麼好，聽了這話臉色一沉，硬聲硬氣道：「我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種行為！我既然查出是謝君赫乾的好事，青幫當然會給他一個教訓！」

這下連蘇綰心都意識到，這是一個報復謝君赫的絕佳機會！這是一個二虎相爭的局，她和宗祺，坐收漁利即可！連葉宗祺眼中都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笑意，這一瞬間，夫婦二人的想法簡直是不約而同！

「你很聰明，宗祺。我很喜歡跟聰明人合作。」張忠堯不愧是上海大亨的後人，已然在瞬間明白了葉宗祺等人的心思，他這張倨傲的臉上叫人看不出有什麼多餘的意味。他分明已經識破了葉宗祺和蘇綰心的「詭計」，然而他很明顯想要促成這種「詭計」。

因為，他亦是恨透了謝君赫。

「現在。談條件吧，宗祺。我知道你們葉家比我更恨謝君赫。」

「三哥要這麼說，咱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葉宗祺合抱起手肘，臉上出現他那張招牌的傲氣笑容，「怎麼說呢，我也喜歡跟聰明人合作，古話不是說了。響鼓不用重鎚嗎？」

鋒先生見他顯然在東拉西扯。有些焦急，正要說什麼，張忠堯已森然笑道：「老爺子。你家宗祺平常就是這樣廢話連篇嗎？」

以往聽見這話，狂得沒邊的五公子早就跳起來了，連蘇綰心都緊張地轉過臉看著他，生怕丈夫一個生氣壞了大事。

葉宗祺果然臉上一沉。已經站了起來，正在大家統統屏息之時。五公子的下一句話，讓眾人皆是莫名其妙：「三哥，你跟鳳凰山的那些弟兄，還算熟嗎？我覺得。那真是個出手的好機會啊。」

張忠堯先是一愣，隨後低眉在轉動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半晌。他哼笑一聲：「原來江湖上證明的五公子，也是這麼陰險吶？呵呵。既然你想唱這一出，咱們就演全乎了吧！」

兩人相對撫掌大笑，下一秒鐘互拍著肩膀，好像已經是認識了很久的好兄弟似的：「走走走，喝酒去！」

葉文達和鋒先生相對一愣，無奈地聳聳肩；蘇綰心看得出來這兩個少年英雄大約是很久沒有遇上這樣的知己，恐怕是會不醉不歸。便是挺著大肚子將二人送出門去，才由著鳳珠扶著回房。

秀珠已經為她準備好了熱氣騰騰的水，服侍她卸妝，洗臉洗腳。蘇綰心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出神，今兒青幫過來人，她才是隱約明白過來，自己跟宗祺的世界，遠得就像前生與今世，那是一個完全的，陌生的世界，全然是屬於強壯的拳頭，名門的出身，財大氣粗實力的世界。

蘇綰心輕輕地嘆了口氣。

「青幫的人不會把公子爺怎麼樣的，張忠堯的名聲我還是聽過的，他在上海名聲不算小，人們都叫他小孟嘗。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都會給他些面子。」鳳珠聽到蘇綰心的嘆息，顯然是有些會錯了意。

「我擔心的不是青幫。」蘇綰心很明確地說著，「我是擔心，宗祺他們會在這件事上面栽跟頭。」她將手中的木梳輕輕放在梳妝台上，說道，「謝君赫竟然敢對青幫下手，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泠川城在南方算是不小的城市，青幫在這裡的堂子，想必也並非是尋常城市的那種小門小戶……他既然這般有恃無恐，應該不會懼怕青幫的反擊。」

「可是……這可是張三爺啊！」秀珠忽然說道，「我有一個舅母就在上海！上海黑道有三大亨，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這個三爺，在上海也是赫赫有名的，這個謝總長下這麼大的手，會不會不僅僅是針對咱們家跟青幫啊？」

蘇綰心和鳳珠聽了這話竟同時一愣！難不成，讓秀珠說對了？如果真的是這樣，謝君赫對葉家和青幫下手只是為了鋪墊的話，那麼，他到底打算幹什麼？

鳳珠極不自然地看了看蘇綰心，隨後又說道：「秀珠這些話，或許是真的！」

「那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更不能讓宗祺和三爺聯手對付謝君赫了……我怕，謝君赫就是等著他們來這一手呢！」蘇綰心惴惴不安地說著，忽然只覺得腹中一陣陣拳打腳踢，驚得她不由失聲悶叫一聲，「哎呀！」

鳳珠一愣：「太太您怎麼了？」見她漲紅了臉，又捂著肚子，才是明白過來，「是……是胎動了吧！」

蘇綰心聽她這樣說，臉上更是大紅：「這才五個月，怎麼會胎動的！」

秀珠笑了起來：「哎呀，小姐，我聽舅媽說過，胎動越早，男孩子的可能性就越大呀！小姐可一定要給公子爺生一個男孩子！震震她們！」

蘇綰心秀眉一挑，忙伸出一手攥了攥秀珠的小手：「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不要由著性子胡說嗎？二嫂剛小產，你這樣跑出去胡亂說，不是逼著二嫂恨我嗎？」

秀珠吐吐舌頭：「這也太累了，說話總還得想想呢！」

蘇綰心苦笑搖頭，卻是覺得睏倦上來，打了個瞌睡道：「你們公子爺恐怕早回不來呢，我就不等他了，先是睡了。」

鳳珠聽這話上去扶著她躺下，輕聲說著：「太太早些睡吧。」

果不其然葉宗祺跟張忠堯出去喝酒是徹夜未歸。差不多第二天快中午飯的時候，葉張二人才是搖搖晃晃，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了。

他倆已經成了一副勾肩搭背的親兄弟模樣——看這樣子，張忠堯簡直比葉宗祺的那幾個哥哥還要親熱了。蘇綰心無奈，安排他倆洗澡換了衣裳，又是將客房簡單清掃一下，讓張忠堯住了進去。

葉宗祺雖然洗了澡換了衣服，身上還多少帶著些酒氣。蘇綰心扶著他進了門坐下，又讓秀珠給他端上來濃濃的桂花烏龍，才是發問道：「喝了多少酒啊，怎麼這會兒才回來？」

「我們早晨才開始喝的。」葉宗祺南腔北調的嗓音已有些大舌頭，「昨個兒晚上我們馬不停蹄，直接去鳳凰山了！」

蘇綰心嚇了一大跳，眼睛瞪得圓圓的：「鳳凰山？那不是土匪窩嗎！？」

「現在差不多是難民營了，我們把事情都交代好了，過些日子天福興的鏢車路過，讓他們傾巢而出搶了就跑——我已經細細打聽過了，過些日子，隊伍就會途徑鳳凰山！」葉宗祺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就口，「嗯，這茶不錯！一定是二嫂換過的吧！」

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人，竟然跑去土匪山寨，還要他們去搶天福興的鏢車！蘇綰心終於明白過來葉宗祺回家的路上說的那個同時會毀了自家名聲的主意是什麼！

「你怎麼想出來這種主意了……」蘇綰心苦笑，替他脫掉了外衣扶著他躺下，「然後呢，你們從鳳凰山出來，就去喝酒了？」

「若不是謝君赫這個老不要臉的，我也不會出此下策。」葉宗祺躺在床上，一手卻是拉著蘇綰心的小手，「天福興名聲在外，卻給鳳凰山的烏合之眾搶了，傳出去，天福興沒面子，葉家也沒面子啊！」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天福興又不是咱們家的。烏家和謝家被嘲笑的時候在後面呢。」蘇綰心分外心疼地望著他滿臉的疲倦，「宗祺，你睡一會兒吧。折騰了一夜，一定是累壞了。」

葉宗祺頷首微笑，隨後合上眼睛，很快呼吸變得平穩；蘇綰心悄然退出門去，向著小廚房走去——他狂奔了一夜，又陪著張忠堯喝了酒，腹中只怕飢餓，該是做幾道可口的點心才是。剛是起了火，大嫂徐秋雲卻是到了。她見正房鎖著門，便帶著丫頭四下找，見著蘇綰心主僕忙著，那張慣於冷漠的臉多少出現一絲微笑道：「綰心，正忙著呢？」

「喲，是大嫂啊！」蘇綰心在盆中凈手，迎上去，「大嫂這會子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閑的發悶，能有什麼事。綰心，過兩日三院就要唱戲了，古話說是台上一刻鐘，台下十年功——這些人吶，堪堪地折騰了大家一個多月！」徐秋雲顯然是有嗤之以鼻的意味了，不過她這張冷淡的臉，很少出現什麼多餘的表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