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2章 池魚之災
葉宗祺臉色黑到了極點。穿著黑皮？這麼說，是蔡家的人了？蔡明耀跟四姐葉雨嫻退婚，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可沒人知道，蔡家現在也要跟葉家作對！他心情一落到了谷地，老半天才是嗓子硬生生地說道：「好哇！警局的人！簡直太好了！這不是打算告訴我葉宗祺，黑白道的人都要跟我為敵么！」
蘇綰心也是知道的。她想的遠比葉宗祺還要多！前幾天她曾經請求熊家叔侄去調查那個魏琳玉……難不成，是這件事為熊家叔侄惹來了這等禍端嗎？
還沒想得更多，葉玄已經將車子開到了落花巷子外，巷子進不去車，葉宗祺已經跟熊寧拉開車門一路飛奔了進去。
「葉玄，扶著你嫂子，摔倒了我跟你沒完！」葉宗祺的聲音從巷子里傳出。
葉玄苦笑一聲，正想扶著蘇綰心，她已經踩著高跟鞋往巷子裡面去了。他趕緊把車門鎖好，快跑跟了上去：「太太您慢著點，您剛才聽見了，要是您摔倒了，公子爺跟我沒完呢！」
「什麼時候，居然還在耍貧嘴！」蘇綰心多少有點不悅地轉過臉瞪了葉玄一眼。
「不也就這點本事了嗎？越是緊張，我就越是想說話……」葉玄支支吾吾著，兩人並肩走進蘇宅，還沒進門，借著燈籠的慘淡燈光可見地上遍布已經幹了的血跡，整個宅子亂鬨哄的，正房點著燈，照得一片光亮。蘇綰心已經聽到裡面傳出葉宗祺暴風驟雨般的訓斥。
她趕緊進了門，眼見得蘇凌臻和聶桐馮遠正跟一個陌生的大夫小聲說著什麼，葉宗祺和熊寧則是圍在病床邊上。熊二渾身是血，眼睛雖然死死閉著。可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顯然剛才挨打的時候有多麼的慘烈。
「怎麼樣？」蘇綰心先是向大夫發問，「有危險嗎？」
「斷了三根肋骨，雙腿都被打斷了，右拳的手筋被挑斷了……」那大夫聽到這話連連搖頭，一副苦惱的樣子，「現在治了血。但是情況不容樂觀。你們最好還是往那個西洋醫院送吧……我估計……好了也是廢人了！」
這話一出，葉宗祺更是火冒三丈，已經大聲罵了起來；蘇凌臻見狀。趕緊上去道：「妹夫，小點聲！熊二剛睡著，你這麼大發雷霆，把他吵醒了就不好了！」
「不會。吃了麻醉的葯，一時半會兒且醒不來。」大夫口氣中帶著些自信。又道，「這裡已經沒我什麼事了，你們哪個把診金出了？我還得早些回家去呢！這些日子泠川也不太平，萬一出門就給饑民強了。我找誰說理去？」
葉宗祺白了他一眼，塞給他一枚現大洋，又對葉玄說道：「去送送。」
葉玄多少是有點心驚膽戰這種場面的。聽見這話簡直如聆仙樂，咧開嘴點頭。帶著那大夫就出門去了。
葉宗祺見他們走了，才是坐在熊二身邊掀開他的被子，仔細檢查他全身的傷口——這個大夫雖說有些膽小怕事，手藝倒算是精巧，傷口已經全部清洗過上了葯，現在看不出繼續流血的跡象，但是骨折的部位似乎沒有完全接好——不過，他也反覆囑咐了，一定要送醫院。
「好狠！」葉宗祺直起身子，緩緩為熊二蓋上被子，嘆息看著這個被殃及的「池魚」，蹙眉搖頭道，「打斷骨頭，還要挑斷手筋，這不是把人逼做廢人嘛！」
熊寧早已掉了淚，又聽葉宗祺這麼說，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哭道：「五公子，你可得為我們做主！我們叔侄二人不過是砍柴的樵夫，這些年攢了些錢，本想在泠川城做點小生意，沒想到招惹上那個謝小姐！」他斷斷續續地哭著一年前謝靈歡買通他們欺負蘇綰心的事，又繼續往下哭訴前些日子謝家反覆尋他們這些人的晦氣……
哭到後來，蘇綰心也忍不住掉了淚，哽咽道：「都是我的錯！前些日子，是我拜託他叔侄二人去打聽魏琳玉，怕是這麼又招惹了謝家！」
「這個混賬王八蛋謝君赫！」葉宗祺簡直要跳起來了——曾幾何時不可一世的五公子受過這等窩囊氣！？他恨不能現在衝去總督府，把謝君赫和他那個倒霉的女兒謝靈歡一人穿他十七八個透明窟窿！他在地上來回踱步，終是先安慰兩人不要哭，隨後又道，「一定是謝家搞得鬼！哼，他們這不是警告咱們，不要跟姓魏扯上關係嗎？看來，他們是怕姓魏的！我看，這個男人一定不簡單！該是去回一回的！」
蘇綰心剛才落淚，卻也是慌了神，現在聽謝君赫這樣說，眼睛一亮道：「宗祺！你說對了！一定是這樣！」
葉宗祺不語，虛拳抵著額頭，半晌才是緩緩說著：「這個再議。聶桐馮遠，你們兩個去找個門板來，一會兒葉玄回來，趕緊去把熊二送去醫院。不要心疼錢，用最好的葯，最好的醫生！」
熊寧嘴巴一扁又要哭，葉宗祺沖他擺擺手，塞給他一把現大洋：「這些錢，你先拿著用，不夠了隨時來找我。」
熊寧使勁抹了一把眼睛，才是說道：「五公子的恩情，我們叔侄這輩子都不會忘！我也知道，天福興給封了，您手頭大約也不寬裕，有這些錢，足夠使了！您放心，熊寧是您這一夥兒的，您有吩咐，還來找熊寧！」
葉宗祺滿意他這一句「這一夥兒的」，伸手連連拍他的肩膀，見著聶桐馮遠去找門板，轉臉又對蘇凌臻說道：「大舅哥，這宅子，你們怕是不能住了。謝君赫這般有恃無恐，竟然聯合了姓蔡的一起，連熊二他倆都暗算上了！只有聶桐馮遠，我怕保證不了你跟媽的安全，不如連你也搬進五院吧！」
蘇凌臻眼睛一亮，又在瞬間黯淡。他先是撇嘴搖搖頭，又是死鴨子嘴硬道：「我怕什麼？爛命一條，他姓謝的敢過來，我咬也要咬死他！」
蘇綰心蹙眉，不無擔心道：「哥，宗祺說的沒錯，謝靈歡恨咱們，現在根本是急了眼了，你還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等著被他們父女害死嗎？」
蘇凌臻不說話了。顯然是陷入了思索，很快他冷靜下來，說道：「我帶著媽回北京去吧。舅舅已經來過兩次信了，說是給我說了一個北京的好姑娘，我也想早點把親事定了，供養咱媽——綰心，這一次我是說真的。」
蘇綰心一怔，北京的舅舅無兒無女，早就想認了蘇凌臻做乾兒子，為他養老送終。現在倒算是個不錯的時機……可她多少又有些惴惴，又道：「哥，現在兵荒馬亂的，軍閥混戰，北京也不算是安穩的！不如聽宗祺的吧！」
「是啊，日子不太平，大舅哥，你還是住進來吧！」
蘇凌臻無奈，勉強應下來住到蘇綰心的孩子出生百天之後。
說話間聶桐馮遠已經找好了門板，將昏睡的熊二綁好，葉玄也回來了，幾人手搭手將熊二抬上汽車。
「你們早點回家去吧，我跟熊寧守著。」蘇凌臻一臉正色說著，「回去以後都長點心，別讓媽知道了！」
蘇綰心連連點頭，葉宗祺也長嘆應下。
眼見汽車融入無邊的夜色中，葉宗祺才是死死攥緊了拳頭，冷冷說道：「綰心，我一定會讓謝君赫付出代價！十倍，百倍！」
「他們恨得是我們……為什麼要禍及別人呢？」蘇綰心長嘆了口氣，面露悲戚，「謝君赫真是個小人！」
「的確是個小人。不過我不會讓他繼續追著咱們打了。」葉宗祺忽然正色說道，「總有人治得了他。」
蘇綰心看著他認真的臉孔，疑惑不解：「現在？有什麼好辦法？」
「謝君赫不是喜歡錢嗎？咱們就給他送一份大禮啊。」葉宗祺森然冷笑著，「本來是壞天福興名聲的事，我本不想做，現在看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咱們也得用點非常手段了。」
蘇綰心不語。她知道丈夫說話從來不開玩笑。
「回家吧綰心，這麼晚了，媽該著急了。」說這話時，葉宗祺忽然一打橫，將蘇綰心攔腰抱起，「高跟鞋腳疼，我抱你走。」
「這……」蘇綰心臉上雖然沒有了最初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可心底依舊暖陽如春，縮進他寬大的胸膛，小鳥依人道，「你怎麼知道我腳疼呢？」
「別忘了，我可是習武之人，耳力自然是非尋常人的，我早就聽出你的步子亂糟糟的，顯然疼得厲害呢！」說這話，他低頭沖著愛妻促狹一笑，「為了漂亮點，受這種活罪幹什麼？雖然……穿上高跟鞋，兩條腿真的蠻好看的！我喜歡！」
蘇綰心這下子真的紅透了臉，低聲嚅嚅：「討厭呢！」
「這樣抱著，你既不腳疼，我又能看著你的漂亮的雙腿，一舉兩得，雙贏的法子！」葉宗祺朗聲一笑，抱著妻子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也只有蘇綰心看得出來，他秀氣無雙的臉遍布狠戾的氣息。
看來，他真的打算下手了。
這樣也挺好。蘇綰心暗自想著：謝君赫你這個無恥小人，也常常被報復的滋味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