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集

第二十六集

1、三家集客棧房間里、夜、內

朱三太子從容自若地進來。高士奇愣了一下,坐起來。

高士奇:你是誰,老和尚?

朱三太子:(笑道)老和尚就是老和尚。高士奇:有何事?

朱三太子:聽說大人有難,特來幫忙。

高士奇一聽,趕緊雙手抱拳,躬身行禮。高士奇:(笑道)恕我無禮,大師裡面請,請。

朱三太子毫不客氣地坐下,微笑著看著高士奇。朱三太子:高相爺,這幾日在三家集挖坑,感受如何?高士奇:(一驚)你——你認的我?

朱三太子:高相爺布衣宰相,一日七遷,文采驚人,天下揚名,老衲怎麼會不認的?

高士奇越聽越驚訝。

高士奇:你——你知道我的銀子去哪兒了嗎?朱三太子:(微笑道)聽老衲打個機鋒。

高士奇盯著朱三太子,朱三太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朱三太子:達摩傳法之時,二祖向他問道:我有許多痛苦迷惘,心總是不能安定,不知道如

何解?。達摩伸手說,拿你的心來,我替你安。高士奇:(臉色變了)大師何意?

朱三太子,達摩的意思是說,人沒丟什麼東西,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只是他自己意識不到就

是了。

高士奇:銀子——你是說銀子就在三家集?朱三太子:(搖搖頭)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高士奇:(緊張地探身上前,臉現猙獰)實話實說,是不是你劫走了我的銀子?朱三太子:(站起來)想幫你的忙,反被你栽贓,這是什麼世道!

高士奇:(哀求地)大師,你只要幫了我的忙,想要什麼我都答應,我對天發誓!朱三太子:(回頭看他)你不知老衲到底是誰,就隨便許諾嗎?

高士奇這才從昏聵的狀態里清醒過來。高士奇:你是誰?

朱三太子:(看著他)我就是你們抓了幾十年沒有抓到的朱三太子,你們的康熙皇帝打算得之而後快的天下第一叛逆之人!

高士奇一驚,坐倒在椅子上。朱三太子在屋裡走了幾步。

朱三太子:不錯,這筆銀子是我劫的,我,想送給高大人一個見面禮,讓高大人知道知道我

是個什麼人。

高士奇:(近乎哀求地)你是朱家後裔,這種時候本應該偃旗息鼓,我大清已經國運開隆,

你又何必出來搗亂呢?你把這筆銀子還給我,我們兩不相干,如何?

朱三太子:老衲既肯出頭,就絕不會和你兩不相干。高相,你送我一樣東西,老衲立即把銀子還你。

1

天下長河

高士奇:你想要什麼?

朱三太子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朱三太子:(一字一頓地)炮!

高士奇:(重複著他的話)炮?什麼炮?

朱三太子:你們的康熙皇帝兩次征討准葛爾失利,從葡萄牙人那裡買了圖樣,讓義大利傳教士南懷仁製造紅衣大炮,專門成立了官炮局,你給我兩門大炮,我把一百三十萬兩銀子還給你,這筆買賣,高相做不做啊?

高士奇目瞪口呆了半天。

高士奇:(拚命搖頭)不不不,我在炮局裡只是挂名,具體事務都由皇上一人掌握,就是索

相明相,他們也只有贊襄之份,怎麼能弄出兩門大炮來呢。朱三太子:只要高相給我立個字據,老衲自會笑納心領。

朱三太子從懷裡掏出一份已經寫好的字據,遞給高士奇。高士奇:(接過來念)高士奇手據如面,將兩門紅衣大炮交付來者。

朱三太子:寫上你的名字,再蓋一個小金印,一百三十萬兩銀子就飛回來了。

高士奇遲疑半天,拿不定主意。

朱三太子:高相放心,至於能不能從官炮局裡弄出炮來,自然與你無關。

高士奇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麻木地提筆蘸墨,寫上自己的名字,從腰裡取下金印蓋上。

朱三太子接過字據,揣到懷裡。高士奇:銀子呢?現在就帶我去挖!

朱三太子:(冷笑道)都說高相是足智多謀之人,怎麼像個三歲頑童一樣?你我之間的交易,豈能讓外人知曉。

朱三太子說完,用腳在地上使勁頓了頓。

床底下傳來響聲,高士奇大驚失色,從床底下爬出兩個蒙面的黑衣人來,背上都系著刀,在燈光下寒光耀眼。

高士奇一時間嚇得手足無措。朱三太子帶著兩個黑衣人飄然離去。

直到三個人去得遠了,高士奇這才反應過來,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掀開床板,發現床下是大地洞,裡面藏著的,正是裝銀子的十二個大柜子。

2、三家集街道上、日、外

小毛子帶著河兵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足足站了半條街。裝著十四個油櫃箱子的大車「吱吱呀呀」地駛出三家集。高士奇和陳潢騎在馬上,高士奇顯得憂心忡忡。

陳潢:自首之人到底是誰?你回去怎麼跟皇上交待?

高士奇:(回過神來)我自有說法。你把銀子運回河道總督府,我先行回京。

陳潢:(納悶地)破了這麼大的案子,還沒好好慶祝呢?再說,皇上不是還讓你為南巡駐

畢嗎?

高士奇:這個——我急得很,先回去,就此告辭。

陳潢還想再說,高士奇掉轉馬頭,帶著隨從們騎馬遠去。陳潢愣愣地看著高士奇的背影。

陳潢跟隨押解銀子的車隊也分道遠去了。

3、北京城街道上、夜、外

北京城的街道上,燈光通明。

2

天下長河

高士奇風塵僕僕,騎馬徑直向官炮局而來。管家騎馬緊跟其後。

4、官炮局門口、夜、外

高士奇跳下馬來,整整官衣,快步走進官炮局。管家站在門口,牽馬等候。

5、官炮局院里、夜、外

兩個八旗副將迎面出來,向高士奇行禮。副將甲:不知高相駕到,未曾遠迎,恕罪恕罪!副將乙:給高相爺請安!

高士奇:(微笑道)慚愧呀,做了官炮局的堂官,卻從來沒關照過弟兄們,今日人人打賞。

兩個副將面露喜色。副將甲:高相爺真大方!

副將乙:謝過高相爺!裡面請!

高士奇跟隨兩個福將進到官炮局的花廳里。

6、官炮局的花廳里、夜、內

高士奇迫不及待地等端茶送水的丫環退出去。

高士奇:這些天——(自覺失言,改口道)皇上南巡之後,要親征准葛爾,朝廷花費巨資造的大炮,可要千萬小心!有一點閃失,我這個堂官的腦袋保不住,你們可就滿門都保不住了!

兩個副將互相看看,臉上露出奇怪之色。

副將甲:相爺,這個您不用操心,就算是只鳥,也不會從官炮局飛出去。

高士奇:(點點頭)若有歹人憑著誰的字據,比如索相的、明相的、我的,來取炮,你們可要小心!奸詐小人,外面可是多得很哪!

高士奇心驚膽戰地盯著兩個副將,生怕他們說出什麼話來。兩個副將都笑了。

副將乙:沒有皇上的聖旨、索相的親令,是誰也提不走的!高士奇:(放心地笑道)這麼說,沒人提炮?

副將甲:(想了想)昨天有兩門大炮——高士奇:(一驚)誰領走的?憑誰的字據?

副將甲:昨天有兩門報廢的紅衣大炮,回爐重鑄了,高相不用擔心,這種事情常有。高士奇:(不屈不撓地問)誰領走的?

副將乙:是個洋鬼子,帶著一個宮裡的老公公。

副將甲:官炮局向來由皇上一人掌控,我看高相爺就不必操心了。高士奇:把那兩門大炮的花冊拿來!

副將乙拿來造炮的花冊。

高士奇迫不及待地接過來,翻開看,手指到那兩門報廢的大炮上。高士奇:(苦笑一聲)有本事,真有本事!

高士奇站起來徑直走出去。兩個副將面面相覷。

3

天下長河

7、官炮局門口、夜、外

高士奇急沖沖地出來,管家趕緊迎上前去。

管家:老爺,您在官炮局就掛個虛名,還是少去為好,不是說由皇上親自掌控的嗎?高士奇:(苦笑道)大宅門裡也出紙褲襠啊!下手真快。

高士奇上馬急沖沖走了,管家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面。

8、高士奇府院中、夜、外

高士奇剛一進院,一個下人就跑上前來迎接。下人:老爺,一個老和尚等您半天——高士奇:(大聲地)什麼樣的老和尚?

下人:(嚇了一跳)臉上坑坑窪窪,很威風——高士奇:人呢?

下人:走了好一會兒了,臨走給您留下一本經書。高士奇走進書房。

9、高士奇府書房、夜、內

桌上放著一本《金剛經》。

高士奇快步上前,翻開經書,大驚失色。

裡面卻是一本地契,高士奇一頁一頁地翻看,翻到最後一頁,是一封書信。

信上寫著:「聞君為收地契而來,致有失銀之事,心甚歉意,蒙君之賜,兩門紅衣大炮皆已笑納。為兄將地契收齊,聊表謝意。」

下面簽了一個花押的朱字,竟然還堂而皇之地蓋了一方大印。

高士奇一片頭昏,趕緊把信放到火上點燃了,扔到腳下的痰桶里去。高士奇垂頭喪氣地看著這本地契。

10、明珠府書房、夜、內

高士奇背負著雙手站在窗口看著夜色。

明珠在燈下小心翼翼,一臉喜悅地翻看那本地契。明珠看完,手在冊子上一拍。

明珠:真有你的,我以為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一丟,你嚇得魂飛魄散,沒想到還是順順利利、

妥妥噹噹地把正事辦完了。高士奇:(回頭苦笑道)流年不利呀!

明珠:(雄心勃勃地)我倒是真替你捏把汗,這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丟了,皇上倒沒說什麼,老索猛在皇上面前給你下眼藥。擋都擋不了,幸好你吉人天佑,不光銀子找回來了,(拍拍地契)正事也辦完了。

高士奇:這些地契全都是明相的。

明珠:(好奇地)撇什麼清白?這些地契,你我二一添作五,要不是你的義弟陳潢信任你,

哪會把這麼多大片良田賣給你?

高士奇:(苦笑道)哪裡是他信任我,是我買通了江淮兩岸的富紳人家,由他們出面買下的,我的義弟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非跟我割袍絕交不可。

明珠笑笑,把地契珍而重之地收到柜子里。

明珠:不管怎麼說,田啊,古人有個叫法,叫富字之基,人要富,底下一定要蹲個田,咱們有了這幾十萬畝良田,一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高士奇坐在椅子上悶悶不樂,明珠發現他的情緒有異。

4

天下長河

11、康熙的上書房、日、內

高士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明珠和索額圖站在一邊,眼睛看著地面不敢說話。康熙惡狠狠地大罵高士奇。

康熙:讓江湖的小毛賊劫了皇綱,朝廷的威嚴何在?你還有臉回來!高士奇:臣貪戀山水,——請皇上處置。

康熙:處置?朕理你都多餘!一百三十萬兩銀子,怎麼莫名其妙就丟了,怎麼莫名其妙就

找回來了?

高士奇:(趕緊磕頭)皇上,這都是因為老百姓跟朝廷沒有隔閡,很快就有人自首告發,才

得以快速破案,臣慚愧之餘,也為皇上創下的這番盛世感到高興——康熙:(生氣地打斷他)馬屁精!滾!

高士奇:是是是。

高士奇連連稱是,躬身退出去。康熙在屋裡走來走去,余怒未消。

康熙:你們看看,文恬武嬉,像個什麼樣子!

索額圖:(躬身道)皇上,高士奇確實有些文人脾性,這次皇上對他略施懲戒,也是愛護他

的意思。

康熙:讓他降三級留任吧!以後再不小心辦事,哼!朕決不留情!有些人就是仗著朕寵信,肆意玩弄權術,朕不是漢獻帝,想當曹操,儘管試試看!

明珠和索額圖嚇得不敢說話。

12、明珠府書房、夜、內

高士奇坐在椅子上悶不發聲,明珠安慰他。。

明珠:你怎麼像霜打的茄子一樣?雖丟了銀子,找回來了嘛,皇上最多罵你,不會把你怎

么樣,怎麼膽子越來越小了?高士奇:(嘆口氣)我是擔心會出事。明珠:出什麼事?

高士奇:黃河涸出來的土地雖然按照官價發售,可是都聚集在你我之手,萬一讓人給揪出來

——吃不了可要兜著走。我說明相啊,現在外面已經是謠言四起,你可要謹慎哪。明珠:(饒有興趣地)什麼謠言?

高士奇:有副對聯,上聯是萬國金珠,下聯是四海珍寶。上聯說的是我,下聯說的就是你啊。明珠:(哈哈大笑)定是老索教唆底下人造的謠。(低聲而神秘地)我告訴你,老索的好

子長不了了!

高士奇詫異地看著他。

明珠:(得意地)太子已長大成人,前些日子,太子府的屬官在外面說情弄事,花了幾千兩銀子就買了一個巡撫,有人告訴我,我說這也賣得太賤了,後來聽說,托太子屬官的人,是索相的門人。你說這不奇怪嗎?

高士奇:(想想)那是索相不能明面幫他,情急無奈,這個人才投到太子府門下。

明珠:不管是不是,兩事做一事論,一攪子,都給他告了一狀!我寫了份密折遞給皇上,皇上雖然壓下來,這兩天對索相,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今天你走了以後,皇上說了幾句重話,索相再聽不懂,嘿嘿!

高士奇:(敷衍了事地)還是和為貴。

5

天下長河

明珠:(看著他,神色嚴肅起來)到了這種時候,有些話是非說不可了。我說高相啊,人一輩子總不能老是三心二意吧?

高士奇吃了一驚,馬上恢復了專註和鎮定。

高士奇:明相,我高士奇是落魄書生的時候,多虧你為我譽揚名聲,此恩不報,枉自為人!

這些年來,我哪一時哪一刻,不把明相放在心上呢!

明珠:(盯著高士奇)挑明了講,太子的年齡到了可以兼國攝政的時候了,大阿哥的年齡也到了,索額圖拚命扶持他那個外孫子,恨不得明天就登上寶座,把皇上視為眼中釘,這個大阿哥呢,是我血親妹妹的親生兒子,可憐我妹妹死的早,見舅如見娘,娘家沒人替他說話,誰替他說話呢?何況太子昏庸殘暴,根本就不是仁主之相!

高士奇:(嚇出一頭冷汗)明相明相,這是皇上家務,我只是一個書生,請不要再說下去了。明珠:(笑道)當皇上是天下人的家務,不是愛新覺羅一家的家務!你總該站到誰的一邊,有個投靠吧。有朝一日,太子當權,我明珠這顆人頭,自然雙手奉上。倘若是大阿

哥坐上那個寶座的時候,我說高相啊,你這個不倒翁還能不倒嗎?高士奇惶恐不安地看著明珠。

高士奇:大阿哥的事也好,太子的事也罷,我高士奇說起來是宰相,其實就是皇上的玩物而

已。我能做什麼?

明珠:(笑笑)既然上了戲台,也由不得你不把戲演完,高相,你可知道,我要這些地、要這些金銀財寶是為什麼?老索天天想害你的義弟陳潢,想把漕運奪在手裡,又是為什麼?要錢嗎?恐怕我們八輩子的錢都掙出來了。要權嗎?天下之大,除了皇上,沒人比我們的權更大了,那是為了什麼?是要一個將來!要自己扶持的人當上皇帝,讓子子孫孫都富貴下去,我可不想死了以後,墳被扒開,棄骨揚屍!沒有錢什麼事也辦不下來,要結交大臣,要打通關係,要為太子爺、要為大阿哥買名聲。

高士奇肯定地點點頭。

高士奇:太子府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明相不必再說下去,我高士奇想退出,恐怕也很難了。明珠:(滿意地笑笑)你是個聰明人。

13、索額圖府書房、夜、內

索額圖和幾個滿官坐在燈光昏暗的書房裡。

索額圖眼睛里閃著綠幽幽的光,切齒痛恨之意,溢於言表。

索額圖:太子太不成事!這買官放缺也是他乾的!沒有錢找我來要啊!他是要貪天下的人,

眼睛里只看這點蠅頭小利,讓我怎麼幫他?

官員甲:(委屈地)這是太子心軟,下人們也貪小錢,話又說回來,一萬個人知道了都能告,

就他明珠不能告!他是什麼東西!他跟高士奇賣的官還少嗎?皇上怎麼專挑太子

眼?

索額圖:(恨恨地)他們有他們的賬要算!皇上是英明之主,瞞得過去嗎?他能把江山交給一個買官放缺的太子嗎?真辜負了我這些年的苦心!皇上今天在朝會上說,本朝出不了曹操,那是打我的臉!

伊桑阿:(介面)曹操?索相您幫著除鰲拜的時候,他說您是曹操嗎?現在用不著您了,天

天跟陳潢、靳輔、高士奇搭膀子,他巴不得我們這些人死得越快越好呢。

索額圖:(想了半天)也到了圖窮匕首見的時候了,我再拼把老命,把這個局面扳回來,我要能活著,太子就能早日登基,我要死了,大家就散了吧。

索額圖的話高深莫測,這些滿官們一時沒有領會。

伊桑阿:索相,別說那麼喪氣的話,您要不在,我們可就被那些漢官們欺負死了。

6

天下長河

索額圖:這些年,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有滿漢之分,皇上是對的,要用漢人打漢人,漢人聰明啊,我打算退出上書房,辭去所有職位。

屋裡人都是一驚。官員甲:這怎麼可以?

伊桑阿:(著急地)索相,您這是自毀長城,莫不是瘋了?

索額圖:(聲音低沉地)康老三不是好對付的,我們不大大地退一步,他是一刻都不會打盹的!想把漕運奪過來,想扶太子登基,想整倒明珠、高士奇,能做到嗎?

屋裡的人也都愁眉不展。

索額圖:(笑道)我布了幾步極厲害的棋,棋局已經發動了,康老三南巡不死,征討准葛爾必死!征討准葛爾不死,回京必死!明珠、高士奇的大禍已經臨頭,靳輔、陳潢那是覆巢之卵!這盤棋下到最後,你們往下看吧!

索額圖獰厲地笑起來。

14、康熙的上書房、日、內

索額圖正在奏稟。

索額圖:皇上,奴才有一個不情之請。康熙:講。

索額圖:奴才這幾天日夜憂慮北方俄羅斯之事,彼得皇帝不停地給我朝書信,想跟我朝在尼布楚談判。奴才懇請親去一趟,到俄羅斯邊境上會會羅剎鬼子。皇上這次南巡,奴才就不能鞍前馬後地跟隨了,奴才請皇上允准,暫退出上書房,讓高士奇代奴才操勞一回。

康熙關切之色溢於言表。

康熙:路途艱苦,你年齡又大,受得了嗎?索額圖:奴才的身體還很好,感謝皇上擔心。

康熙:(點點頭)壯懷不已,謀國老臣!好,朕交給別人還真不放心,你需要什麼,直接

寫摺子給朕!索額圖:喳。

康熙:朕的御藥房里還有幾味好葯,臨走之時你帶著。索額圖:皇上待奴才的恩德天高地厚。

康熙:在尼布楚談得好,回來朕給你個伯爵做!

索額圖:(感激涕零地跪下)奴才官做得夠大的了,想為兒孫惜福,請皇上收回此話。康熙:(溫言笑道)珍重身體。

明珠:(笑道)皇上,太子爺已經到了年齡了,總該讓他歷煉歷煉。

康熙臉色凝重下來,索額圖和明珠互相看看。

康熙:還是得有個上書房大臣扶著點,朕才放心。下一道旨意,太子府以後可以獨立處理公文,所有摺子備份送太子府!

索額圖和明珠同時躬身。兩人:喳。

明珠:皇上,太子的兄弟們個個都是治國大才,奴才以為,應該讓他們一起熟悉熟悉,萬

一政務上有什麼紕漏、缺失,一是相增兄弟之情,二是也歷練政務,請皇上聖裁!康熙:(想了半天)朕今天累了,改日再議吧。

索額圖和明珠一起「喳」了一聲,躬身退出。

15、廣濟閘、日、外

7

天下長河

黃河中河岸邊。

靳輔、陳潢、彭志仁、封學仁等人臉上都留下歲月的痕迹,頗有風霜之意。河道官員們喜氣洋洋地站在大堤上向北遙望。

墨線般的石堤上,密密麻麻站滿黃河兩岸的百姓,都在看中河開閘灌水的儀式。鞭炮齊鳴。

靳輔一揮手,郭河叔在河對岸打了個旗語。

大閘開啟,黃河水轟鳴著泄入黃河中河河段,捲起河床下的木片和草葉。兩岸的百姓歡呼雀躍,高聲大喊:「中河通了!中河通了!」陳潢也激動得快步走到靳輔面前。

陳潢:你看,多半漕兒的黃河水正好行船。

靳輔也笑得合不攏嘴,盯著慢慢漲起的中河河水。

靳輔:虧了你!(對周圍的河道官員們)虧了大傢伙,咱們十年辛苦!十年辛苦終於有了結果!我一定向皇上為大家請賞!

陳潢站在河堤上,看著黃河中河水在他眼前噴著雪白的迷霧奔流而過。大風把他袍子的下擺吹起老高,他忽然傷感起來。

陳潢:(喃喃自語)我不願做官!我不願做官!

靳輔沒聽清,看著他。

陳潢:我操勞半生,全部心血都用在黃河上了。現在是人老黃河去,我的《河防述要》還是草稿,這些年一直沒時間修訂,再做官,這本書就永遠沒機會完稿了,豈不辜負我的大志。

陳潢憂喜不定。

靳輔:(看著他笑道)等黃河大功告成,我陪著你一起著書,不做官了。兩個人相視而笑。

封學仁和彭學仁正在高興地說話,兩個人都換上了四品的頂戴。

封學仁:台灣打下來了,那是海晏,咱們河道上叫河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咱們可享幾

年清福了。

彭志仁:河道初定,不能算河清,還要在陝甘一帶多種草、種樹。封學仁點點頭。

16、運河的龍舟上、日、外

康熙站在船頭,高士奇、靳輔、陳潢精神抖擻地陪侍在一邊。

龍舟行在河中,兩邊都是高得望不到頭的青石大堤,如同行在井底一般。水流湍急,遠處閘門堤壩林立,一派森嚴景象。

康熙滿意地看著,靳輔向他講解。

靳輔:康熙二十三年,黃、淮、運河沿岸的決口逐漸堵塞,高家堰以西,到運河清水潭都深挑了一遍,清江浦至雲梯關入海口的加堤,如期完成。從鄭州到江蘇,一瀉千里的黃河就被緊緊夾固在堅堤之中。河水退去,兩岸上百年的黃泛區,涸出良田三百多萬頃。河督府把這些土地重新發賣,所得銀兩補貼修堤費用,今年只要了戶部一百三十萬兩銀子,其餘的全由河督府自給自足。

康熙滿意地點點頭。

陳潢:皇上,再有片刻,就出鄭州了。這原是當年的懸河,現在您再看!果然,一出鄭州,河面更為寬廣,極為壯觀。

黃河依著河勢寬窄流量不同,沿岸四丈余高的大堤上長滿芳草,將黃河緊緊束住,幾乎看不到沙灘。

8

天下長河

河堤上,水痕明顯可見,河床平均下降二尺有餘。

陳潢:(指著遠處)皇上,您看,那就是減水壩,被人喊成怪物的東西。

康熙抬眼望去,只見南北兩岸,各開了一道大閘,青石包到頂的堅堤之外,另有兩條大渠,將黃河分成三條支流,蛟龍探爪一樣,蜿蜒東伸,十里之外又和主流相匯。與減水壩相通的還有十幾條大渠,都建有閘口。

陳潢:這些閘口,大澇之時封上,旱時引水灌田。

高士奇:皇上,這才是把水患變為水利呀!將來歷朝歷代,都會以我朝為榜樣!

康熙拍手大笑。

康熙:取篙來,朕要測測水深。

李德立取來篙,康熙插篙入水,提起來,一群小太監們在測量水深。

17、大堤上、日、外

龍舟停靠在岸邊,康熙等人棄舟上岸。康熙上了堤,極目而望,嘆為觀止。

堤外築著遙堤,遙堤上柳絲拂風,宛如兩條綠龍。向前展望數千里,幾乎是綿延不絕。

高士奇見康熙高興,也在旁邊感慨。

高士奇:減水壩真是千古奇創,既有分水之能、防洪之功,又有驅沙之效、灌溉之利,簡直

是奇思妙哉!

康熙:(笑道)這還只是個小減少壩,再過幾日到了蕭家渡,見到十二座大壩,到時候才叫你吃驚呢!再也不敢誇什麼見多識廣!

幾個人都笑起來。

18、龍舟上、夜、內

康熙坐在書案后喝茶,怡然自得。李德立侍立在他身後。外面,傳來於成龍的報門聲。

于成龍:鄭州道道台于成龍奉旨覲見皇上。康熙:(放下茶杯)進來吧。

于成龍進來,康熙上下仔細打量他。

幾年不見,于成龍還是很瘦,但更顯氣度。

于成龍:(跪倒磕頭)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起來吧。

于成龍:謝皇上。

于成龍站起來,他的官袍很不合身,顯得極其肥大。

康熙:(笑道)官袍穿在你身上,怎麼那麼不是個味啊?比戲台上的戲子還不如。

于成龍:(紅著臉低頭道)臣分管刑訴,經常為了一個案子下鄉住到百姓家,多好的官袍在

臣身上穿幾年,也就不像個樣子了。康熙:(點點頭)賜座。

于成龍謝過坐下。

康熙:朕想讓你任江蘇巡撫,你看如何呀?

于成龍心理一陣發熱,趕緊站起來躬身行禮。于成龍:皇上,臣才短力薄,願意就管一鄉一縣的事情。

康熙:(滿意地點點頭)你的才力朕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將江蘇巡撫輕易地交給你。江蘇是天下首富,你當巡撫,每年要多向朝廷多交七百萬兩,這個差事,你辦得來

9

天下長河

嗎?

于成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朝廷歲入的三分之二出自江浙,老百姓的賦斂已

太重了,三藩蕩平,台灣收復,百姓鬆了一口氣,等著朝廷輕徭薄賦,朝廷不能一再失信,苛政猛於虎,臣——不敢奉詔!

聽著于成龍語氣如此強硬,康熙禁不住一笑。

康熙:朕是跟你商量,你怎麼又要吵架?知道這件事情難辦,朕才想交給你。西北還要用

兵,沒有幾千萬石的糧食,這個仗怎麼打?

于成龍:(盯著康熙)皇上還沒打夠仗嗎?這是上書房大臣的主意還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康熙的臉一下變得鐵青,冷冷地掃了于成龍一眼,起身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康熙在於成龍面前站定,于成龍面不改色地看著康熙。

康熙:當然是朕自己的主意。

于成龍:(斬釘截鐵地)臣以為不可。滅三藩,已是元氣大損,平台灣,更加雪上加霜。兩次出征准葛爾,臣以為大可不必,再加賦,老百姓怎麼活?萬一激起民變,朝廷怎麼善後?

康熙聽著這咄咄逼人的話,不經意地微微一笑。

康熙:所以這個差事非你不可,你要是貪官,必定激起民變,你是青天嘛,賦稅重一點,百姓頂多叫苦連天,卻造不了反。待西北平定,朕下詔減免江南的錢糧,你是重臣,一點不是都不擔,想沽名釣譽嗎?

于成龍喘了一口粗氣,半天才說。

于成龍:臣不是不願意擔負苛政的名聲,但請皇上以天下蒼生為念,不要橫徵暴斂,失去民

心。

康熙:(嘆口氣)朕是以天下蒼生為念,西北地方萬里,億兆人民,如今在葛爾丹鐵蹄下苟延殘喘,羅剎國雄視西北已經多年,朕坐在北京裝看不見,有朝一日土地、人民喪於敵手,試問,後世怎麼看朕這個皇帝?又怎麼評說你這個愛民如子的清官呢?于成龍聽完渾身一震,愕然地看著康熙,已是無言可對。

康熙:清江縣被水圍困,你劫糧救民,朕升你的官,你為保山陽縣大堤,禍害了三省百姓,朕再升你的官!

康熙的目光炯炯有神,望著跳躍的燭光繼續說。

康熙:你愛老百姓,勝過愛自己的性命,朕看重的就是這個。如今,西北之地遭受蹂躪,幾十萬饑民擁到關中避難,你于成龍看不見聽不到他們的呻吟,就可以不管是嗎?于成龍聽完,心裡一陣陣灼痛,半晌才說。

于成龍:臣目光短淺,皇上說的對,既然如此,臣——受命!

19、鄭州道道台府院里、夜、外

于成龍的官轎回到道台府,家人們伺候在門口。燈籠火燭將門洞照得雪亮。

于成龍:(下轎,不解地看了看)不年不節的這是幹什麼?

家人們趕緊躬身行禮,七嘴八舌地說道。家人甲: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家人乙:給巡撫大人請安!

管家:聽說老爺陞官了,弄得喜慶點,討個吉利!

于成龍:你們消息真靈通,皇上剛告訴我,你們就知道了。既然說我升遷是喜,明日從我俸銀里拿出十兩銀子,好好樂一樂,後天隨我去南京巡撫衙門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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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眾人:謝老爺賞。

于成龍點點頭,大步走進院。

20、于成龍母親的房間、夜、內

于成龍推開房門進來,關上門。於母正在書案后看書。

于成龍:(躬身行禮)給母親請安,孩兒回來了。於母:(抬頭,慈祥地)是成龍啊。

於母站起來,白髮在燈燭下絲絲顫抖,于成龍趕緊過來扶起她。於母坐下,于成龍端過茶。

於母:(恢復威嚴地神情)成龍啊,前番跟我說要動本彈劾明珠,不知道你寫了沒有?于成龍:沒有。

於母:(眉頭一皺)怕了?

于成龍:(低著頭)兒子有什麼可怕的?要權衡一下,您是上了年紀的人了,這些事兒子心

里得有數。

於母:(微微一笑)你不讓我管也是正理,但你既然告訴我,我不能不問問,你拿的什麼

主意啊?

于成龍:(半天才說)天危難測!

於母抖著手,撫摸著光滑的拐杖,母子倆沉默良久。

於母:天下事本來就逆水行舟,哪有容易的,明珠秉政這麼多年,又是皇親國戚,皇上器重,下面的大臣們捧臭腳還來不及,你要不準備破家滅門,就別干這事!

于成龍剛想說話,於母又慢慢說道。

於母:這不是女人管的事,我本來不想問你,不過前幾個月不少人來家,閑談起來,我也驚心。靳輔、陳潢兩個奸臣,黃河涸出來的土地,本就是百姓的,他們卻不物歸原主,竟然藉此發售,藏奸隱私。霸佔民田幾百萬頃,都歸於明珠和高士奇門下,老百姓苦不堪言。你如今是巡撫了,出門八抬大轎,進門前呼後擁,成龍啊,不能站在河岸上看著別人落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于成龍心裡一動,眼神黯淡下來。

于成龍:母親,這——恐怕要累及您老人家了。

於母忽然瞪大雙眼,在燈下閃動著又白又亮的光,緊盯著于成龍。於母:(厲聲說道)什麼?你再說一遍,讓我老婆子領教領教!

于成龍趕緊跪倒,頭頂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21、一間簡陋的屋子裡、日、內

青磚滿地,顯然已經是很久沒有住人了。只有一把椅子。康熙坐在椅子上,陳潢侍立在他後面。

康熙穿著全套的黃色滾龍禮服。

一個禮部的官員跪在地上,搖頭晃腦地讀詔文。官員:堯舜遺典,吾皇威揚——

康熙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

康熙:行了行了,你就說吧,怎麼行這個禮?

官員:(結結巴巴地)皇上,這個禮節——奴才查了很多史料,前朝沒有這樣的先例,這

是創舉,最後禮部擬定,皇上上香,長揖一下即可。康熙:(皺著眉頭)長揖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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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官員:(面露為難之色)皇上,這個——都是皇帝,就算死者為先,長揖之禮,奴才以為,

也就夠了。

康熙:(慢慢地點點頭)朕知道了,跪安吧。官員:喳。

官員躬身退出。

康熙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踱步。門口,高士奇朗聲說道。

高士奇:臣高士奇見駕。康熙:進來吧。

高士奇進來,麻利地沖康熙打了個千。高士奇:皇上,觀禮的人到齊了。

康熙:(一愣)什麼觀禮的人?

高士奇:皇上這次祭拜朱元璋的孝陵,臣自作主張,將南京內外,江南一帶有名的明朝遺老、

士紳全請來了。

康熙:(皺著眉頭)請了多少人?高士奇:足有八百多人。

高士奇抬頭,發現康熙臉色有異,馬上轉了語氣。

高士奇:皇上,最年輕的,也已經六七十歲了。他們平日里想到孝陵來祭拜,又怕人告發,

這次皇上創天下風氣之先,不讓他們旁觀聖禮,以後何以傳之後人呢?

康熙:(愁眉一展,大聲笑道)好好好,這件事辦得得體,這些老人全部免跪!禮畢一體

賜宴!高士奇:是。

康熙一抬手,高士奇躬身退出去。

康熙站起來,整整衣服,大步走到門口。康熙回過頭來,看著陳潢。

康熙:你陪著朕!

22、南京孝陵、日、外

康熙和陳潢從屋裡一出來,眼界為之一闊。

鵝卵石鋪就的神道,越走越高,無比開闊。孝陵的墓城已近在眼前,灰暗的拜樓如箭樓一般屹立在山下。老城牆歷經數百年的風雨,陰沉沉地,斑駁陸離。

從他們駐畢的房間,一直到遠處的主陵,足有千步之遙。

兩側站滿了穿著黃馬褂的清朝戈什哈和幾百名翹首以盼的明朝遺老們。高士奇站在主持司儀的位置上。

高士奇:(高喊)樂起!

宮樂大作,歌聲低沉哀婉。

康熙扶著陳潢,慢慢地在神道上向前走。

看到康熙就要走到主陵前,高士奇扯著嗓子高聲贊禮。高士奇:大清天子康熙皇帝陛下駕到!致祭大明洪武皇帝!

高士奇把一卷黃色的詔書遞給康熙,退下去。康熙接過詔書,走上最後一層台階。

康熙從桌上取下三燭香,就著紅燭點燃。

康熙畢恭畢敬地將香插在朱元璋廟號的牌位前。

下面的人屏住呼吸,場面安靜得只聽到孝陵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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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康熙後退了兩步,展開詔書。

康熙:(大聲念道)愛新覺羅·玄燁,謹以不腆之儀,祭祀大明太祖陵前。康熙把詔書輕輕地攤放在供桌上。

康熙又退後幾步,全場的目光都盯著他。

康熙面對主陵,竟然打下了馬蹄袖,緩緩地跪倒在地上,輕輕地磕了三下頭。全場都震驚了,高士奇也是一愣。

陳潢趕緊在康熙的斜后側跪倒。

高士奇也帶頭跪倒,全場的士兵和明朝的遺老、士紳們都紛紛跪下。

康熙接連兩次站起來,又跪倒,每次磕三個頭,竟是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最後一次叩完頭,康熙跪坐在地上。

康熙仰頭看著葬著朱元璋的這座孤峰和斑斑駁駁的墓城。沉默良久,陳潢輕輕走到康熙身邊。

陳潢:皇上。

陳潢看見康熙的臉,大吃一驚。康熙滿臉是淚。

康熙拜祭時候,遺老們已經在暗自抹淚,看到康熙忽然哭泣起來,遺老們悲聲四起。陰暗的孝陵山谷間,一股深沉乖戾之氣。

康熙按住他的手,聲音嗚咽。

康熙:明太祖以一個僧人,從草莽之中起事,跟隨他的大臣們不到幾年就被他殺光了。朕當時想不透,他為什麼如此狠毒、殘忍。朕原來想不明白的事,現在豁然洞開,原來做了皇帝,在這個世間就沒有一個朋友,皇阿瑪、皇額娘去世的早,把朕孤零零地拋在深宮大院里,他們讓朕做皇帝,白天戰戰兢兢,只有回到祖母宮裡,才能玩一會兒。(長嘆一聲)除了鰲拜,南方的三藩造反,平了三藩,台灣戰事又起,收復台灣,葛爾丹又稱雄,這些年,朕累壞了,朕想找個人好好說一說,可是見了誰,這番話能說出口?朕跪在這兒的時候,好像已經把一肚子的話對這個洪武皇帝講完了。

回應康熙的,只有孝陵里呼呼的山風。

康熙說到這兒,心裡一陣酸熱,淚水滾珠一樣落下來。陳潢靜靜地聽。

康熙:(可嘆地)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不知後世哪個人肯到朕的陵前灑上這一把清

淚,朕也就心滿意足了。

陳潢:皇上春秋鼎盛,何必出此不祥之語?皇上失言了。康熙:(點點頭,勉強地笑道)說的是,說的是。

陳潢扶著康熙,兩個人慢慢往回走。

康熙:朕的陵墓選在遵化,過些時候你去看看,來龍去脈,山相地理都仔細斟酌著。朕把你當成自己的好朋友一樣對待,你認認地方,將來有一天,你好提著酒去看朕。你看看這個地方好不好?喜不喜歡?回來奏明,朕就好破土動工了。

陳潢聽著很感動,又覺得康熙說得越來越不吉利,沖著遠處的高士奇使個眼色。高士奇幾步走過來。

高士奇:皇上,您的眼淚,抵得上朝廷的百萬大軍哪!您看看,這些遺老們哭得跟淚人似的。時辰不早了,皇上起駕回城吧。

康熙點點頭。

23、兩江總督府噶禮的卧室、夜、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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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長河

屋裡紅燭高照,簾幕低垂。

主人似乎已經睡下,忽然房門打開,一個老僧走進來,燭光下,赫然是朱三太子。帷幕開了一點,噶禮穿著白色的睡衣睡褲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

噶禮:(抱怨地)叫你晚些來,也不能如此之晚哪!

朱三太子:(坐下,笑道)這是為你著想,老僧走夜道不算什麼。噶禮趕緊過去,看看窗外有沒有人,關上門。

噶禮再回頭看朱三太子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噶禮:楊先生,——三太子,你可老得很快啊。

朱三太子:(笑道)康熙二十一年起兵之後得了一場大病,所幸毀容為僧,也多謝你在這兩

江任上坐得牢,才逃過一劫。我在這兒整整經營了十年哪!

噶禮:你是不是聽說皇上南巡到南京了,聞到什麼信兒了?你在兩江地面上可別胡來,把

我也害進去。

朱三太子:(笑道)你怕什麼?這件事情,我做之前,當然是要跟你打招呼,你只管聽我的

吩咐就是了。你想想這十年以來,兩江銀糧是誰補貼給你的?

噶禮:(嘆了一口氣,頹然坐倒)三太子,你就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養老嗎?我真服了你這水滴石穿的性子,難道事情成功,還能輪到你來坐龍廷,這把風燭年齡,還不是替別人做了嫁衣裳?

朱三太子站起身來,眼裡露出兇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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