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卷 第一章 瘋癲和尚

千機卷 第一章 瘋癲和尚

地點:京城宜月樓

人物:瘋癲和尚、店小二、客人若干、無名劍客

華燈初上,煙波浩渺,京城夜景格外的迷人。宜月樓坐落在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乃是達官貴人們吃餐喝酒常去的場所。樓內每晚的生意都是如此興隆旺盛,樓前更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在這座高達七層的高檔酒樓,客人按身份貴賤由低到高逐級安排入席,一般的小老百姓最多就是在一層大廳中落座,而身份越是尊貴,越是可以在較高樓層用餐,不過即便是官居一品最多也只能上至第六層,這第七層,卻是誰都沒有上去過的。

「快看,快看!那個瘋癲和尚又來了!」呼喝的乃是在二層窗邊的兩個客人,手指酒樓門口一個正在吵嚷的和尚。那和尚臉上滿是橫肉,生的孔武有力的模樣,與樓下迎客小二推推搡搡,出言污穢,聽着像是想進酒樓,但是卻被攔阻了下來。

雙方吵鬧聲驚動了樓里樓外,連正在服侍兩位客人的店小二也被吵鬧聲吸引,向樓下張望。店內客人都對此議論紛紛,言語中透露怕事膽小者有之,但更多的則是嬉笑看熱鬧者。唯獨二樓一位戴斗笠的客人顯得有些特立獨行,躲在一旁陰暗的角落中無聲響地坐着。

樓下吵將了一陣,想是那和尚性子急躁,與迎客小二爭得惱羞成怒,忍耐不住大喝一聲,兩手順勢一推,將兩個小二掀翻在地,隨即大袖揮舞就想徑直闖入酒樓中。此時卻見樓內湧出一幫人,為首的衣着華貴,乃是宜月酒樓掌柜,這掌柜看到門前亂成一團,黑著一張臉便要發作。

「死和尚休要胡鬧!宜月酒樓是什麼樣的地方,進來的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豈是你隨便硬闖的。瞧你這副德性早已不知在哪喝得爛醉,想來這塊鬧事,先過我這一關。」那掌柜聲音洪亮,措辭激烈,看來對付瘋癲和尚這種人早就不是第一次,已是駕輕就熟了。

那和尚晃了兩下腦袋,嘿嘿笑道:「胡掌柜,和尚我酗酒,您不是不知道,何必總盯着不放呢。咱來你店喝酒吃肉,照單付錢,又不曾少給一個子,你手下人幹嘛攔我,欺負咱是混人一個么,酒樓開着可是給人進來喝酒的誒。」

胡掌柜不聽則以,一聽怒上心頭:「你這廝還有臉說!之前聽你風言風語瞎說一通后,讓你進來過一回,不曾想你這呆和尚酒後發瘋,砸壞店內家當不說,還嚇跑了我許多客人,這等混賬事兒可是一句照單付錢就能蓋過去的嗎。我早吩咐下去,今後凡是看到你來,不問緣由,一概阻攔。你也闖過多次了,還不夠教訓嗎?」

和尚卻是不怒反笑:「上次是誤會,和尚我今天保證不犯渾,哈哈。您大人有大量,就多擔待些,給咱一個機會可好。」胡掌柜回道:「好個賴皮和尚,你要進來可以,把上次弄壞的店內器具一概賠來,少說一百兩銀子,今天拿不出便休想進得來。」

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和尚哪兒拿得出這麼多錢來,知胡掌柜故意為難自己,臉上頓時掛不住道:「胡掌柜,話可別說絕,咱前兩次來都是與你們好好說話,給你面子沒硬闖,今天你別給臉不要臉,咱可不客氣了啊。」胡掌柜見他臉露兇相,反懟道,「我就不讓你進來,你能怎地?」

和尚兩袖一揮,吼了起來,「話是你說的,老子今天不進你酒樓第七層好好喝它三壇好酒,就不算完!」說完,和尚哇哇嚷着徑直衝上前去。掌柜身邊眾多小二與打手見狀也沒閑着,雙方便廝打起來。

這下樓前圍觀人群越聚越多,二樓的店小二一看有打鬥,連客人也不照顧了,趴在二樓欄桿之上向下望着。

只見和尚顯是一個練家子,兩袖一卷,帶倒左右小二,拳腳並用,面前一打手立時鼻血長流。和尚每一拳一腳舞得是虎虎生風,那些店小二人數雖多,卻全然不是對手,迎上前去的一般都撐不過一合,便被撂翻在地。

「那個和尚本並非如此蠻不講理之人,原先只是為人憨厚耿直,直到發生了一件大事,把他整個人都改變了。」二樓其中一個客人說道。

「哦?發生了什麼大事,能讓一個出家人如此癲痴,大鬧酒肆,絲毫不顧戒律。」另一人問道。兩位食客邊看着打鬥邊議論起來。

先說話那客人想是有人詢問,甚是高興,立時賣弄道:「那可就是一場師徒間相愛相殺的好戲了,不得不說是曲折離奇,精彩紛呈啊。」另一客人極為好奇,趕緊追問道,「如何精彩法,快說快說。」

賣弄的客人說道:「這和尚原本是松柏寺僧人,武藝輩份均高,苦於過於憨厚,在寺中並不是個得人心有威望的人,因此當年沒能做上方丈。後來他便乾脆離寺,在寺旁搭了一座茅屋住下。此人之前曾有幾個徒弟,但自己本乃一混人,幾無耐性,說話又是含糊不清,你說哪能教得好徒弟?所以這和尚武功雖高,可手下沒教出一個繼承得了衣缽的。後來聽說十數年前他收了一個了不得的徒弟,武功青出於藍,本是歡喜的事兒,誰料真正把這和尚逼瘋的卻是此人。」

另一人不解:「哪個徒弟有這麼大能耐,反倒把師父逼瘋。」

那客人解釋道:「他那徒弟聽說姓張,當年人是生得年輕俊秀,聽聞和尚武功高強,慕名而來。結果誰料到那和尚教不來徒弟,傳授武功時口說比劃毫無章法,有一搭沒一搭,還經常推三阻四懶於教導,叫人無從學起。但姓張的小子也算是天生聰明絕頂,思索一番便有計較。他故意在外四處惹事,有意無意留下線索,讓一些武功高強之人尋仇上門。那和尚腦子不太靈便,又難得幾十年才遇到這麼一個悟性奇高的徒弟,愛護得緊,遇事不但無法分辨是非,還將來人呵斥打罵一一擊退。這和尚下手又不知輕重,對方打死打傷不在少數。而那姓張的則就在自己師父與人拚命相搏之時,將他的畢生絕學盡收眼底,一干學盡。端得也是此人悟性極佳,骨骼清奇,才能領悟如此之快。」

「後來尋仇之人武功越來越高,甚至同時有幾路英雄一同上門尋仇的情況。和尚遮攔不住,驚動寺內方丈。方丈與他原本是師兄弟,伸出援手幫他打發了那些人。可和尚傷人眾多,戒律實屬難容,事已至此方丈也保他不下。按照寺規,連同他的徒弟,要一起逐出師門。當時,方丈當他面揭穿最近寺內一系列的紛爭始末皆他徒弟所為。瘋和尚聽聞后是又驚又怒,雖然他平日愛護徒弟,但是更不敢忤逆自己師兄。他更未曾想自己最愛的徒弟會如此作弄自己,在各種情誼糾葛下,頓時怒火中燒,瘋了般向那張姓徒弟出手。但姓張的早就不是易與之輩,打鬥之中絲毫不落下風,和尚交手許久都難以得手,心頭鬱結之下內息崩壞,一時急火攻心,大叫一聲便跌跌撞撞跑下山去,由此便瘋了,真是叫做一個可惜可嘆。那和尚至此事之後,說話神魂顛倒,酒肉不忌,常常失心瘋犯渾搞事,想來也是一場悲劇。」

「原來如此。」趴在欄桿上向下張望的店小二咕噥了一句,原來他也在聽這客人訴說緣由。

「瘋癲和尚武功是極高的,瞧出手倒也明顯留有許多分寸,否則那些店小二可不得立時歸西幾個。」那個客人瞥了一眼樓下,繼續道。

「武功極高?那可不一定。」角落那個一直壓低斗笠悶頭喝酒的人突然陰惻惻地說道。他的話聲不響,但是卻有一種神奇力量穿人骨髓,讓二樓聽聞的每一個人都打了一個冷顫。

那客人被人反駁心下不快,本欲還嘴,回頭見到此人陰森情狀,頓時把到嘴的話咽入肚裏,不敢聲響。

斗笠舉杯一飲而盡,緩緩站起,慢慢向二層窗沿邊走去。他的步子很重,有些拖沓,人搖搖晃晃,似是受了傷一般。那店小二見他身穿蓑衣,身形詭異地向自己這邊走來,緊忙讓開道。眾人看着斗笠,均覺得后脊骨有些發涼,感覺猶如陰風及體,為之氣奪,呼吸都不順起來。

這人斗笠壓得極低,沒人能看清他究竟生的如何模樣。倒是他背後別着的那把劍,略微怪異。劍看上去厚重古樸,光那劍鞘,似乎已經是有些年頭了。這人慢步挪至窗桿邊,吸了口氣,突然縱身躍下,酒樓目視之人都紛紛驚呼起來......

看着滿地三十來人盡皆被打倒,胡掌柜氣得臉上肌肉不住抽動,要說自個兒親自上吧,怕是給對方塞牙縫都不夠,沒奈何,只得干瞪着眼尷尬地站在樓前。

「哈哈,胡掌柜,有話好好說,何必至此呢。今天咱便要進樓好好享樂一番,得罪了。」瘋癲和尚看了眼地上那些疼痛呻吟的打手,哈哈大笑,說完便踏步上前想要進入酒樓之中。胡掌柜迫於這廝武藝高強,連動都不敢再動,已經毫無剛才說話時那股盛氣凌人的氣勢了。

瘋癲和尚正準備進入樓去,說時遲那時快,樓下圍觀人眾突然驚呼,就見從二樓瞬間躍下一人,豈料這人並沒摔死,反而好好的站在了樓前,頭戴着斗笠,讓人看不清面貌。

斗笠落至那和尚面前,輕功看樣子甚是了得,但是站穩之後卻顯得搖搖晃晃,猶如一個病秧子,絲毫不及他的輕功瀟灑靈動。斗笠跳下來時手中耀眼,原來是背後長劍已經拔出在手,劍身亮澤,看上去甚是鋒利,與背後劍鞘的古樸感並不相稱。

瘋癲和尚揉揉眼睛,發現眼前陡然多了一人,便呼喝道:「什麼玩意,唬人么,你也是那姓胡的請來的打手嗎?這點輕功有啥了不起的,來來來,爺爺我今天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說着便挽袖衝上前要與之動武。

「你找死。」斗笠輕吐三字。他的話音很低,很陰沉,但在場每個人卻都聽的字字分明,盡皆感到一絲寒意。

瘋癲和尚聽到這三個字,突然一愣,似乎想起些什麼。只見斗笠微抬頭,嘴角一笑,猶如閃電般沖向那和尚。和尚瞬間反應了過來,大叫一聲:「難道!!你是!!。。。」話未說完,張大的嘴和眼睛身體僵住不動,喉嚨慢慢顯現一條細細血痕。原來電光火石之間,斗笠便用長劍割破那和尚頭頸,取了他的性命,出劍完后,馬上恢復成了病懨懨的樣子,絲毫不像剛殺完人的殺手。

殺完人,斗笠順勢插劍入鞘,拖着步子,低頭擠進人群匆匆離去,不再回頭看一眼。只是周邊有些人聽到他陰陰地說道:「你活得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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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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