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五章 血刃霜刀難回首

卷三浪淘沙 第七十五章 血刃霜刀難回首

當文斂在玄啟城的事塵埃落定時。遠在數百里之外的扶搖山,一場至關重要的家主之位的爭奪也已接近尾聲。

說是爭奪,其實不若說是正式交接,因為在虞搖心裡,她從來沒有真正地想過要做虞族的家主。那五年的在位期,於她來說是整整地束縛了五年。

這一次她重回扶搖山,不是為了爭回被叔父虞昊人搶走的家主之位,而只是說服他拖離癸丘皇室,將家族從皇權的爭鬥中摘出去。雖然有長老會的支持與許多擁護她的族人的贊同,但一心要想將家族勢力再次擴張的虞昊人並沒有那麼容易勸服,每每爭執到達快要以武力解決時,她忍了下來,拂袖而去,等到氣消了之後再次開始爭執。、

眼看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因為不知玄啟那邊的情況更是心焦,最後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虞搖一把抓住虞昊人奔到扶搖山頂,直到天色將晚才從山上下來。在此期間,虞搖撂下落話誰也不可kao近,所以沒人知道兩人到底說了什麼。虞昊人自山頂回來后便一改前幾日的固執,終於同意了虞搖的建議。

關長天問虞搖是怎麼說服虞昊人的。虞搖卻只是嬌嬌嬈嬈的笑,交待了關長天以後要好好協助長老會輔助虞昊人,然後揮揮衣袖,飄然而去。這是虞族人最後一次見到虞搖,那一個年輕而風華絕代的上任家主。

虞昊人站在晚風中,目送著那人在漫天霞光中漸行漸遠,直至消失於天盡頭。對於這個驚才絕艷的侄女,他心裡一直是又妒又佩,卻是從來沒有恨過。虞搖最後一次跟他說的話,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會將之帶入墳墓。只是在被唯一的兒子問急了時,他只有拿虞搖那日說的最後一句話來交待,而之後無論兒子怎麼問,就再也不肯吐lou一辭了。

那一日在虞搖說完了所有的話時,他震驚地不知作何言語,虞搖背對著他傲然立於岩峰上,然後說了最後一句話:

「就算你看不清天下大勢,那麼以你對欒豫的了解,他是那種可以共富貴的人嗎?虞族於他,不啻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摘不掉,便毀之。」

虞搖獨自一人行走在山間,這一趟扶搖山之行讓她與虞族作了最後的了結,自此以後,她只是虞搖,只有一個姐姐叫桐凰,虞族的一切再也不與她相關了。

呼吸一口山林間的清新空氣。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敞快,然而虞搖卻在下一刻微微皺眉,停下了腳步,淡淡向右前方的一塊岩石望去,輕喊道:

「出來吧,不要躲了。」

岩石后一個小小的身影怯怯地探出腦袋,怯生生地摔抬頭望了虞搖一眼,卻只看到虞搖一臉無動於衷,只好慢慢地挪著步子走到她面前,做錯事一樣低著頭,吶吶喊了一聲:「姐姐。」

虞搖本來是板著臉,看他這個樣子終於是放柔了表情,輕嘆一口氣,「小穆,你怎麼一個人跑了出來,你爹會擔心的啊。」

「姐姐,你是不是——是不是走了就不回來了?」虞穆雖則才十歲,卻很聰明,這些日子看著自己最喜歡的虞搖姐姐和爹爭執不休,現在姐姐一個人走了,他知道。姐姐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但是他實在是捨不得,所以就守在了下山的必經之路上。

虞搖看著他的目光滿是溫和,在虞族裡除了桐凰外,她就只和這個小堂弟最親了。離開虞族對她說是重獲自由,只是以後怕再也沒有機會與小穆相見了,揉了揉孩子軟軟的頭髮,虞搖溫和地著說道:「姐姐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這裡——」虞搖回頭望了一眼,「也不再屬於我了。」

雖然不是十分懂,可他聽明白了,姐姐這是真的走了,不打算再回來了。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姐姐,甚少流淚哭泣的虞穆紅了眼眶,他望著虞搖,忍住哽咽問道:「姐姐,是不是因為爹爹和你吵架,你生爹的氣了,所以才不想再回來?」

「我不生你爹的氣,是姐姐自己的原因,姐姐不想再回來了。」想了想,虞搖從懷裡拿出一串手鏈,「小穆,這是姐姐很喜歡的一串手鏈,現在送給你。」

虞穆眼中的淚終於滑了下來,可還是忍著不哭,一張小臉憋得紅紅的。虞搖看了心有不忍,將手鏈帶上虞穆的手上,拍了拍他的頭安慰道:「小穆。以後我不回來,但是等你長大了,你可以去找姐姐啊。你帶著這個手鏈,會有人告訴你我在哪兒的。」

虞穆一聽,立馬轉嗔為喜,臉上淚水猶在,卻已是迫不及待地拉著虞搖的手問,「姐姐,你是說真的嗎?我以後真的可以去找你嗎?」

虞搖點點頭,再揉了揉他的頭髮,笑了笑,轉身斷續向前走去。

虞穆捧著手裡的手鏈,滿是不舍地看著虞搖離去,一想到虞搖剛才說自己可以去找她,小小的心裡已經開始期待了。現在還不行,因為爹說癸丘和青越兩個國家在打仗,外面很不安全。那麼,等到不打仗了,他就去找姐姐。至於虞搖說的等他長大,這小孩子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因此,在幾年之後,一個漂亮的男孩帶著一串特別漂亮的手鏈找姐姐,在江湖上也xian起了不小的風浪。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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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多數人所預料的那樣,癸丘國的防線節節潰敗,上善瓏玦率領的王師很快進入了癸丘國腹地,而決戰比人們所想的還要快地到來了。

嘉喜十七年,秋,九月初三。青越軍與癸丘國的主力在昊溟原相遇,此是癸丘國的最後一道防線,若再失守,青越大軍便長驅直入,踏平玄啟!

九月初五,兩軍對壘兩天。決戰暴發。

初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鏖戰半日後,癸丘軍士氣漸低,弱勢不能守。到傍晚時分,主將壽奕臨陣拖逃,如壓在駝駱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般,終於令癸丘軍隊出現全線潰敗,人人丟盔棄甲,四散而逃。

初七,上善瓏玦整頓兵馬,揮軍南下,直奔癸丘國都——玄啟城!

一封封戰敗報告如雪片般飛入癸丘皇宮,堆在欒豫面前的桌案上,他終於有了些清醒,獨自坐在御書房中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喚來了傳旨太監。

「去安遠侯府,宣魏無壃進宮——不,還是我親自去請他,阿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定會幫我的。對,我還是親自去為好。」

欒豫換好衣服,多年來終於再一次走出了皇宮。

魏無壃自被撤去軍職后便整日閑賦在家,欒豫封了他為安遠侯,賜給他一座安遠侯府,他便日日蝸居在府里,連門也甚少出了。拒絕了賓客的拜訪,又將跟從他的侍衛僕役散去大半,如今偌大的安遠侯府里也沒幾個人。以至當朝太子欒豫到來時,竟沒有一個通報的人,欒豫一路行去,在後院幾排竹子圍成的休憩之所看到了正在自斟自飲的魏無壃。

欒豫眉頭微皺,現在的魏無壃看起來比他還要落魄,隨便地躺坐在青石上,額前零亂地散著幾根髮絲,若不是他穿的一身黑衣。只怕能看到滿身的污漬。、

左手執壺,右手執杯,臉上的淡淡笑容讓他看起來顯得淡漠疏離——分明人在眼前,卻無端令人生出遙不可及的距離。

欒豫心裡湧出一股不安,說起來魏無壃今日的情形絕大部分是他造成的。

「無壃。」欒豫輕輕喚了一聲,便如同打破魔咒般,魏無壃身上那種疏離的氣息頓時散去,他滿臉錯愕地循聲看去。

「殿下?」魏無壃連忙站了起身,眼中布滿驚愕,「殿下怎麼來了?我——微臣拜見殿下——」突然想起要行禮,不過在他還沒拜下去時,欒豫搶步上前將他扶住。

「今日我是以朋友身份來見你,就不要管那些個虛禮了。」

聽到他說朋友兩字,魏無壃的眼神有些複雜,瞬間回復平靜,保持著應有的臣下之禮問道:「不知殿下今日來有何事?」

欒豫卻沒有回答,看到他還拿在手中的酒,笑道:「無壃,你我二人許久不曾對飲過,今日難得有此機會,不若我和你好好痛飲一翻。」

魏無壃心有不解,卻也只得聽從,一邊陪著欒豫飲酒的同時,一邊在心裡揣摩著他的來意。不過欒豫此來似乎真是為了與他飲酒,兩人你一杯我一杯,手不釋盞,間或提起一些兩人小時候的事,談論一些日常的瑣事。大多時候是欒豫在說,魏無壃只是面帶笑容靜靜聽著。

直到旁邊的石桌上已經擺滿了空壺,欒豫酒量沒有魏無壃好,臉色已經開始發紅,這才停止了這場言不由衷的勸酒。欒豫用手輕輕撫著杯盞,表情漸漸陰沉,抬頭望向魏無壃,終於沉聲開口:

「無壃,前線的戰報你已經知道了吧?」

魏無壃一愣,剎那明白了欒豫今日來府的用意,慢慢抬眼向欒豫看去,忽而輕輕笑了笑,恰到好處的流lou出一絲苦澀,「殿下難道忘了,我不能cha手軍中事務了么?」

欒豫也是一愣,待想起是他親自下令撤去魏無壃的一切軍職后,即便是他也感到臉有些發熱——但也或許是酒喝多了的緣固,掩飾性地咳了咳,「那個,今天從前線傳來了最新的戰報——昊溟原失守了。」想到這場戰役對癸丘國的重要性,以及戰場上自家將士的表現,欒豫壓抑許久的怒氣終於暴發了,「想不到我癸丘二十萬大軍居然一天都堅持不到!要糧食有糧食,要裝備有裝備,傾國之力竟然抵不住青越一天的攻擊。壽奕那個狗奴才,居然敢臨陣逃拖逃!我剁了他誅他九族不可!」欒豫氣得捶桌子。

魏無壃安靜地聽著,並不言語,心裡也沒什麼情緒起伏,今日之局他早已預料到了,在他盡全力挽救避免而不可得時,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已經註定。這些的年來他一直呆在府中寸步不出,其實,就是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吧。他在心裡笑了笑,癸丘戰敗在他的預料中,可他沒想到這一天到來時自己竟然可以這樣平靜,看來阿搖高估了他——癸丘在他心中,並沒有他想的那樣重要。

欒豫兀自憤怒著,沒有注意到魏無壃的走神,等他發泄的差不多后,想起此來的目的。豁然一個轉身,目光灼灼地望著魏無壃,語氣堅定地說道:

「無壃,我希望你能領兵。」

魏無壃回過神來,迎向欒豫灼灼的眼神,此時的他臉上沒有笑容,也沒有得知能夠復出時的喜悅,只是靜靜地看著欒豫,許久沒有說話,而在欒豫聽不到的心裡,極輕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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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世之今生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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