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散集?

終章 散集?

今天是星期一,羅劍起了個大早,他特意翻出自己半年前參加同學婚禮時買的那套名牌西裝穿上,對着鏡子好好地整理了一番。

「喲,小羅,今天有什麼好事嗎?打扮得那麼瀟灑?」樓下的大媽正要出門,看到羅劍難得打扮得山清水秀不免發出驚嘆,要知道平時羅劍可是怎麼方便怎麼穿,除了制服,多半就是常年跑鞋t恤的模樣,如果不是有結婚之類的大事一年也見不到他穿一次西裝。

「嗯,有點事。」羅劍微笑着點頭。

「什麼,有點事?要請假?!!」接電話的年輕幹警激動地吼叫起來。

「噓~叫什麼叫!」被年輕幹警吵到的兇殺科其他幹警們無不對那冒失人的大嗓門投以了不滿的眼光,這一大清早的鬧騰個什麼勁?

「不是啊……」接電話的人小心地摁住話筒部分,轉頭對身旁的人說,「請假!!他要請假!!」

「這有什麼好激動的,不就是請個假嗎?反正最近也沒什麼大案子……」一名年長些的幹警端起茶杯,放到嘴邊。

「是……是羅……羅隊要請假……」年輕幹警結結巴巴地說。

噗——

年長幹警的一口茶全部噴到了面前的電腦屏幕上。

「你說什麼!」其他人也大叫起來。

「兇殺科,吵什麼呢!」在外面辦公的盜竊科派了人過來提抗議。

「羅劍……閻王羅說他今天家裏有事,要請一天事假……」

「嗷——」盜竊科的人發出一聲如狼似虎的吼叫,腳下生風,急匆匆地奔回自己的辦公室去傳播消息。

「閻王羅今天請假。」

「閻王羅今天請假了!!」

「天吶……不敢相信!!」

於是,一時之間,整個朝和區公安分局上至局長副局長下至看門的老張頭掃地的黃大嬸就連那些正處於拘留期內的嫌犯們只要是認識羅劍的聽到這個消息都震驚了,那個……那個從來不請假,幹活像玩命的羅劍今天竟然請假了?!

難道……地球要爆炸了………………

羅劍將車停在路邊,左右看了一下。這裏是朝和區東郊,原先有一家建築公司老闆收購了這裏的地皮打算開發一系列商業住宅區,可惜的是,公文剛拿到,那老闆自己卻因為意外事故一命嗚呼。由於老闆有好幾個兒子,老婆的,情婦的,女朋友的,一時之間,每個人都在為爭奪遺產而忙碌,這塊早就被購置下來的空地反而因此無人問津,成了附近居民散倒垃圾的場所。

就選這裏吧。

羅劍在確定四下無人後,蹲下身子,將右掌輕貼在地面上。不知道這樣做還能不能打開博美集的大門,他心中有些忐忑,雖然,從博美集存在的那一天開始,打造了開啟閉合博美集大門的人就是他——赤鍵!

早晨八點的太陽在城市灰濛濛的天空中懶散地播撒著光線與熱力,一隻又臟又瘦的老鼠膽大地鑽出垃圾堆,它的嘴裏上一刻還拖着一塊爛掉的魚頭,下一秒卻因為眼前突然閃過的紅光而驚嚇到連魚頭掉了都沒發現。

不……不會吧……

老鼠的小豆子眼眨巴了幾下,大板牙嗤嗤咔咔地顫抖。

「媽……媽呀,大……大變活人了啊!!」

老鼠用自己獨特的語言對着遍佈於神州大地高山平川乃至江河湖海的所有同胞姐妹們發出了高喊!

****

這裏就是博美集?

羅劍睜開眼睛。

離開人界的時間是早晨八點,最多不超過八點半,而這裏,卻儼然已是一派午後景象,相信不久,夜的羽翼將會覆蓋這整個地區。

博美集,這個存在於三界之外的虛妄空間,在這裏時間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向前進,而是在不停地重複從傍晚到夜間的過程,只有短暫的空隙,存在於那集市之中的「人」們能夠享受白日的休閑,羅劍來的正是時候。

這裏也造起了房子嗎?啊,這裏也是。

羅劍漫步在此刻還算空寂的街道之中,根據自己的記憶對比着眼前的博美集作出評判。眼前的博美集與他一千多年前離開的時候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集市的規模被擴展出去幾十里地,建築的風格也不再顯得單一而簡樸,根據商店門口的招牌似乎就連販賣商品的種類也增加了不少,真是……與時俱進啊!羅劍感嘆,改革開放的春風尾似乎就連博美集也掃到了呢。

寬闊的街道上,有一些人正在做着開店的準備,他們其中有一些臉孔羅劍似乎認得,更多的則是完全陌生的臉。

「赤鍵,回來了?」一名彪形大漢一面拆門板一面熱情地招呼羅劍,「這麼多年了,也不記得回來看看。」

羅劍苦笑。看?看什麼?看一千年前自己幾乎毀了的這個地方?

「好久不見,蒼龍。」他想了想,還是打了個招呼。

「回來就好啊,我這正忙着準備開店,過會上你那去看你。」彪形大漢豪爽地笑着,沖羅劍神秘地眨眨眼睛,「一會有驚喜給你。」

「驚喜?」羅劍疑惑地重複。

「啊……」彪形大漢猛地捂住自己的嘴,顯然是為了自己說漏了嘴而懊惱萬分,「慘了慘了,這下要被言商罵死了!!完了完了……」

「言商?」羅劍想了想,「噢,是槊菊帶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吧。」

「唔唔,就是她,現在可凶呢!!大家都怕她!」

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羅劍突然間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陌生。蒼龍,這個從兵窯之中誕生的魔物,在他還在博美集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展現過如此豐富多彩的感情,而眼前的他,感覺與一千年前已經完全兩樣了。在歲月的流逝中,不管是人還是魔,終究還是會變化啊,唯一不變的卻只有所謂的慾望,這才是博美集能夠存在到現在的原因。

「我先走了,去看看老朋友們。」羅劍感慨著,抬手打個招呼,算作告別。接下來去看誰呢,那個棄冥府而逃化身為紙材鋪老闆的冥渡?

羅劍到的時候,老人正坐在黑黝黝的店堂內,戴着一副老花眼鏡專註地看報紙。羅劍敲敲半開的門板,隨後走進去。

「回來了?」老人只是抬頭短暫地看了一眼羅劍,復而又埋下頭去。

「回來了。」

「最近……生意還好嗎?」

「馬馬虎虎。」

羅劍找不到話說了,堆滿紙偶棺材花圈的店鋪內一下子沉寂下來。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啊,他和冥渡從來都說不上超過三句話。正在羅劍手足無措的時候,從對門卻傳來一個甜得不能再甜的聲音。

「赤鍵哥哥,你回來了怎麼都不來看看我嘛!」

羅劍回過頭去看,隨後「嚯」地站起來。完了,忘了先去向周易請安。

「老爺子,我先走一步。」

冥渡點點頭。

「赤鍵。」

羅劍走到門口的時候,冥渡喊住他。

「昨日種種譬若昨日死,有些事過去了就放下吧。」

羅劍不置可否地笑笑,跨出了門檻。

「赤鍵哥哥赤鍵哥哥~」梳着公主頭,穿小丸子卡通服的十一、二歲小女孩對着羅劍張開雙手。

「周老前輩……」羅劍才開了個口,小女孩瞬間變了臉色,一抬手一件鈍物便破空飛來。羅劍頭一側,那鈍物便發出「哎呀」一聲劃過羅劍的耳側重重地撞到羅劍身後的牆上。好險啊!羅劍大口喘氣,幸虧多年供職警局又整日與重案大案犯罪分子打交道,否則自己肯定不能及時迴避那件暗器。不過……說是暗器嘛,其實也不盡然,羅劍回過身去,將插在牆上的一顆千年何首烏拔出來。

經年累月通了靈性的何首烏此刻正在神神叨叨地檢查自己掉了幾根觸鬚。

「哇哇,死老婆子,你想廢了我啊!」何首烏髮出虛弱的抗議,接着卻被叫做死老婆子的小女孩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似乎是脖子的地方而只能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響,本來就土黃色的臉孔瞬間變作了墨黑。

「我還很年輕呢~」小女孩笑眯眯地道,笑容里顯而易見的威脅逼迫向羅劍,「女人的年齡可是禁區哦~」

「呃……是,周……美女。」羅劍想了半天,叫前輩吧,肯定挨揍,叫小妹妹吧,按照周易的實際年齡肯定還會挨揍,最後只能用美女這個人畜無害的通稱來糊弄過關。

「算了,勉強及格。」小女孩丟掉那隻倒霉的何首烏,拍拍手,「你可算回來了,老婆子等你好久了。」

「有勞……美女費心了。」

「喲,人間走了一趟,嘴巴倒是變甜了,有長進啊!那這次還走嗎?」

「還沒想好。」羅劍笑笑。

「那就留下吧,就算要走,可也要多玩幾日?」難得的,小女孩用無比真誠的口吻道。

「是,赤鍵領命。」羅劍拱拱手,「在下先告辭了,趁還有時間想再多拜訪幾位舊友。」

周易揮揮手:「去吧。」

掛着鎦金匾額的藥鋪隨着她的揮手在羅劍眼前如同被一匹看不到的時間之駒迅速載向遠處,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羅劍跨入久違了的印象中應該是非常整潔的店鋪,雖然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那些擺放了許久的銅鏡、玻璃鏡還都在以前的位置,可是記憶中本該很乾凈的店鋪此刻卻在各個角落堆滿了飯盒、廢紙、過期報紙等雜物,有個人影在一面大玻璃鏡子中奮筆疾書。

羅劍走過去敲了敲鏡面。

「吵什麼,沒看人在忙嘛!」那人頭也不抬,大聲吼叫。

羅劍又敲了敲鏡面。

「都說別吵了!沒見過作家趕稿嗎……啊,是你!」鏡中人抬頭看到羅劍,嘴巴剎那攏成個o型。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張開雙臂,飛也似地奔向羅劍。

砰——

羅劍眼睜睜看着面前一張妖怪一樣被壓扁的臉,有個人貼著鏡面緩緩往下滑。

「x的,我忘了自己還在鏡子裏。」

羅劍哭笑不得。

「什麼時候回來的?」照見用滾雞蛋揉着自己的臉,問坐在對面的羅劍。

「就剛才。」

「那……這次還會不會走?」

羅劍笑了笑,怎麼每個人都問他這個問題。

「我改進過三生鏡了哦,我敢打賭這次肯定能照出你的前世來。」

前世?我已經有一個了,我的前世是赤鍵啊,那個痛失愛人幾乎毀了整個博美集的赤鍵,怎麼你忘了嗎?羅劍在心內想。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像回答周易一樣的回答:「我還沒想好呢。」

「哦哦,不管怎樣,最好是多呆幾天啊,大家都很想你。」

「我會考慮一下的,先走了,我還要去看看燕香他們。」

「燕香今天出門了!」照見追着羅劍的腳步喊。

「這麼不巧?更刻呢?」

「也不在。」

羅劍想了想,他離開博美集已經一千多年了,老一輩的人他認識的也就是這幾個,此外還有未明和木綾,那兩個人對他千年前的所為十分痛恨想必並不樂見他,雖然他今日來的目的絕對不會是探親訪友,倒也不必要自己去找麻煩,至於老壽和車弦,這兩人的脾氣過於古怪,自己當初也未曾與他們有深交,自是不便再去打擾。對了,還有一個人。

「陸離在嗎?」羅劍想到那個容貌秀氣的女子,當她第一次來到博美集的時候,自己曾經替她張羅過住所,之後他們還成了鄰居。

「在啊,你去看她好了。」照見在他身後喊,「回來了也別忘了去自己的地盤看看啊,這幾年陸離還是會定期清掃你的『骨錯』噢。」

羅劍愣住了,原本以為這博美集之中已經不會再有自己生存過的痕迹,原來赤鍵存在的一切證明都還保留着嗎?

「不止是陸離,燕香有的時候也會過去……雖然是在和小雀玩捉迷藏的時候。」

「小雀是……」

「燕香的侍女啊,哦,她來的時候你已經……已經離開了。」照見的聲音低了下去,「有空你還可以再來看他們,小雀很厲害啊,只有她才能制住燕香。」

「我知道了,謝謝。」羅劍朝身後擺擺手。好吧,去『骨錯』看看,去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看看。

繞過南樹墩的標誌性大樹墩,羅劍看到了自己曾經擁有的店鋪。赤色的大鎖一如往昔把守着大門,鋪面緊閉着,寫着『骨錯』二字的招牌依然乾乾淨淨端端正正地高掛在門楣上方,彷彿這間店鋪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了而已。

羅劍彎下腰,輕輕地撫摸著赤色的大鎖,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情緒。在他的撫摸下,赤色的大鎖發出清脆的咔噠一聲,鎖拴移位,羅劍走上前去,輕輕地移開幾塊門板,一股鐵器的味道剎那撲面而來。

他抬腳邁入店堂,已經帶點橘色的日光從卸掉的門板外照進來,照亮了店鋪的一隅。羅劍點燃了櫃枱上方的燈,一剎那,滿架滿屋的鎖具鑰匙呈現在他的眼前,頃刻之間,時間仿若倒轉千年。

「我是卞家鎖鋪的卞求解。」著男裝的少女說着,將自己的背囊取下來,擱到櫃枱上。

「師……師父……師父,請您收求解作徒弟吧!」

「師父,我好喜歡你!」

空蕩蕩的室內,彷彿響起當年少女的聲音。羅劍閉上了眼睛,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當他再度張開雙目的時候,臉上已然看不出感情的波動。去後院看看吧,羅劍穿過店堂。

在『骨錯』的店鋪後面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庭院看起來很乾凈,顯然是經常有人打掃。庭院中盛開着各種各樣星星點點的花朵,一旁的葡萄架上嫩綠的葉子已經爬了滿架,除了庭院中所有人看到后大概都會驚訝無比的深深坑洞,相信不會有人反對這個庭院是個令人賞心悅目的所在,然而在有了這個坑洞后,庭院的面貌卻不得以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

羅劍蹲下身子察看那個坑洞,直徑三米之內,洞壁幾乎垂直,深不見底,從坑洞中還吹來一陣陣涼風。他順手撿起一塊小石子試圖沿着坑洞壁丟到下面測試一下坑洞的深度,石子只滾了一會便因為接近垂直的洞壁而筆直掉落,很久都聽不到到底的聲音。

好傢夥,這比炸藥還厲害!

對於自己在一千多年前弄出來的這個坑,羅劍由衷地發出了讚歎。

一千多年前,痛失愛人的赤鍵喪失了理智,將滿腔的悲憤轉化為了對博美集的仇恨,引爆了自己的元神,企圖毀掉整個博美集。

「我痛恨這裏,痛恨這個身份,痛恨你們所有人!」雙眼變作赤紅的赤鍵露出了森森的獠牙,對着趕來阻止他的所有人咆哮。當時是整個集市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木老伯出手阻止了他,他保住了陷入瘋狂狀態的赤鍵的元神,但是作為代價,木老伯自己卻承受了元神俱滅的結局,化作了一堆散沙。

「猜猜我是誰?」一把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在羅劍的身後,隨之一雙香香的手便捂上了羅劍的眼睛,接着只聽嗷嗚一聲,羅劍充分地發揮了自己那不容小覷的中國刑警格鬥技巧實力,不明物體如同一顆流星一般被他砸過了坑洞,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團煙塵騰起。

「公子公子!」一名打扮成……羅劍在腦海中努力捕捉與那女孩穿着打扮相符的印象,rikku!對,是rikku,ff10當中的rikku……話說回來,這裏怎麼會有個cosplay遊戲人物的女孩子?羅劍疑惑地想,自己也是因為曾經負責過某屆漫展的安全警戒才認識了所謂cosplay這項年輕人喜歡玩的活動,怎麼博美集裏面也會有。

「555555,小雀,我被赤鍵打了,55555555」煙塵散去后,一名穿着婚紗的高個女子……不,應該說是男子哭哭啼啼地爬起來,「你看,我的衣服都弄髒了,5555555。」

「公子不哭不哭,小雀替你罵他!」那打扮成rikku的女孩子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走上前來,伸出小手指著羅劍罵,「你怎麼可以欺負我們家公子!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給他做這套yuna穿的婚紗嗎!現在全給你毀了!我知道我們公子是性格惡劣,好吃懶做啦,但他也不是什麼優點都沒有,你看他……」女孩一把拖過還在哭的「新娘子」,「這張臉至少還有點用是不是,多麼漂亮的一張臉啊,你怎麼能差點讓他毀容。」

羅劍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因為他似乎隱約認出了眼前這張被淚水和泥污弄髒的臉。

「燕……燕香……」羅劍挫敗地道。下一刻,那高個新娘立刻掙脫「rikku女孩」的手,激動萬分地奔過來,一把抱住跟他差不多身高的羅劍。

「赤鍵,赤鍵,想死我了,5555555555」一面哭一面還在羅劍的衣服上蹭蹭。

「啊?這……這位就是赤鍵大哥嗎……」「rikku女孩」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就是赤鍵大哥。」

「死公子臭公子,你怎麼不早跟我說。」

「我明明說了是被赤鍵打了啊……」

「你說得太輕了啦!」

「燕……燕香……」羅劍努力拉開粘在自己身上的人,「你不是出遠門了嗎?」

「人家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你看!」燕香擦擦臉,打了個響指。

剎那之間,四周皆亮起了各色花燈,在羅劍眼前出現的是一座無比寬敞的庭院,院中各色花朵繁茂盛開,花映燈,燈照花,奼紫嫣紅,甚是好看,似乎是用了空間延展的方式吧,在不遠處,還有一群人圍着桌子坐着。

蒼龍、更刻、陸離、老爺子、照見、言商……

羅劍一個一個叫着那些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也在笑咪咪地望着他。

「過來吃團圓飯。」冥渡咳嗽了一聲,招呼羅劍,「大家都在等你。」

「等了一千多年啊。」周易感慨。

「那叫千年等一回。」言商補充。

羅劍笑着點點頭,快步走到席上坐下。

「來,為了赤鍵的回歸,大家乾杯!」

「乾杯!」

幾十個杯子舉到了半空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赤鍵,我記得你說過,生生世世,除非為了毀滅博美集不會再踏進這裏一步。」端著大號酒盅,蒼龍一面拍打着羅劍的背一面說道。

「對,我是說過。」羅劍笑笑,淺飲了一口杯中酒,「好酒!」他讚歎。

「那是當然,是米姑娘的手藝啊,誰人能比?」

在蒼龍的大嗓門中,一名羅劍未曾見過的年輕女子對他淡淡地笑了笑。

「那麼,你現在改變主意了嗎?」坐在對席的冥渡似乎是很隨意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羅劍回答。

席間有了片刻的安靜,隨後人們又開始嘈吵起來。划酒拳的,猜謎面的,比喝酒的什麼都有,羅劍的回答彷彿只是一顆小石子投入了深不見底的湖心,撲通一聲便沒了蹤影。

「那就多喝幾盅,以後可能喝不到了哦~~」燕香湊過來往羅劍杯子裏倒酒,「喝,赤鍵!」

羅劍舉杯一飲而盡,隨後倒轉酒杯扣到桌上。

啪——

輕微的聲音,但是一剎那,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那些划拳的吵鬧的猜謎的無一不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緩緩地放下了酒杯。

羅劍從西服口袋裏掏出一本簿子,開始念:「1999年5月13日,昆田市著名戲曲演員姜林子不明原因倒斃舞台,同時屍體迅速腐敗,經解剖確認,姜林子死因為惡性腸癌,但令人不解的是根據對其身體狀況的檢查,姜林子早該在一個月前已經死亡,據姜林子好友稱,姜林子死前曾多次提到博美集三字;2002年11月5日著名瓷器大師楚征宇報案聲稱其女楚媛於3日前失蹤,通過將近一個月的調查,根據目擊證人的口供,最後在楚征宇常用的胎土瓮中檢測出了血液反映並發現了含有楚媛dna成分的毛髮骨肉,在楚征宇家中發現博美集字樣名片,成為案情突破口,順便說一下,包括本起案件在內以下所有案件的負責人都是我……」

羅劍翻過一頁,繼續往下念:「2004年7月22日,影壇新秀韓清音因助其母殺害多名少女而畏罪自殺,根據犯罪人臨死前的證詞,確認其根本不是韓清音,而是三十年代紅極一時后遭人毀容消失的著名影星白梅,白梅稱自己是因為服用了博美集提供的藥物才恢復了容貌,卻因此也不得不承擔每過二十年必須服用年輕少女鮮血的嚴重後遺症;2006年3月20日,莫當路3號別墅兇殺案,著名雕塑家魏子汝在其家中倒斃,渾身血肉被啖盡,只剩枯骨一具,缺左掌,根據調查,魏子汝曾於一年前遭遇車禍,左掌殘疾,八個月後卻突然復出,據證人魏建豫證實,魏子汝曾在生前提到過博美集對其有再造之恩……」

羅劍合起本子:「以上是我調查到的全部案例,相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定也存在着其他由於博美集而引起的案件。」

「喝口水。」重摶遞過來一杯清茶。

「謝謝。」羅劍接過啜了一口,「好茶。」

「你想說什麼呢?」燕香叼著一隻大螃蟹問,「你要逮捕我們。」

「沒錯,我要逮捕你們。」羅劍站起身來,「好酒好菜招待很感謝,很可惜,我並不是你們要等的那個人,我不是赤鍵,我是羅劍,朝和區公安分局兇殺科第一大隊的刑警隊長!」

「赤鍵就是羅劍啊!」

「不,我只有赤鍵的記憶而已,但那個人並不是我。」羅劍回答了言商的提問,「就像我知道你小時候經常纏着槊菊講故事……」

言商的臉紅了。

「但是事實上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和槊菊。」

羅劍想起自己剛剛恢復記憶時候的感受,劇烈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臆。

「求解,等我,我要把所有人都帶入地獄來陪你!!」赤鍵的話在他腦海中反覆迴響,那種因為痛失愛人而發狂的男子的情感沉重地撞擊著羅劍的心,但是不論是卞求解也好,赤鍵也好,當羅劍靜下心來卻發現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其實都是陌生的。

「根本沒來過沒經歷過嘛,你要我怎麼熟悉?」羅劍兩手一攤,「所以我才想過來看看,現在我確定了,你們所有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但是你們是罪犯,是罪犯就要抓這是中國人民警察的天職!」

「羅劍,你在給學生上政治課嗎?」老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對啊,哪裏有你這麼白痴的警察,你以為你打得過我們嗎?」燕香吃完螃蟹,又開始啃雞腿。

「人民警察都是不畏艱險的,怕死不當人民警察!」羅劍豪氣干雲天。

「嗤,在你搏命的時候,恐怕有不少官員正在收受賄賂,投機倒把,包二奶養情婦,上拉斯韋加斯豪賭吧。」一名羅劍不認識的老者一面吃一面不屑地道,「人吶,就是那個樣子,看多少年都是那副噁心的德行!」

「不許侮辱我們人類!」羅劍直著嗓子吼,「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無恥的,那些人遲早都會有報應!」

「報應?報應是什麼?你這個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還相信報應?如果真的有報應的話,那麼我們就是制裁那些人的上一級別,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神的使者。」

「不,我說的報應並不是虛無縹緲的天理循環,能制裁犯罪者的也絕不是所謂的神的使者,我相信能夠剷除邪惡的只有人本身,這是我羅劍的正義,而你們只是在製造犯罪而已。」

「羅劍,你看了什麼書把你教成這樣,你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嗎?」木綾冷冰冰地嘲笑他。

「你們儘管嘲笑我,總之這就是我羅劍人生二十多年的信仰,人的事只有靠人自己去解決,不需要你們插手。」

「我們沒有插手啊,我們只是做買賣而已。」更刻微笑道,他今天所使用的是三十歲成熟男子的外貌,只有一點沒有改變,黑髮黑瞳,但是看起來依然豪爽而俏皮。

「你們連工商執照都沒有申請!」

「我說你倒是替我們申請看看啊!」

「那就麻煩你們給我資料,只要是正當買賣,商品渠道也正規的話,我當然能替你們申請。」

「你這是找茬!」

「我是按照法律條文辦事。」

「法律是什麼,是為統治階級訂立的武器,只有愚昧的人民才會相信法律。」

「法律的存在必然有其合理性,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我們會不斷做得更好!」

「不要在這裏做廣告!」

「你們還不是在每章結尾都替博美集做廣告!」

人民警察與一群妖怪還是魔鬼的爭吵不知何時已經進展到了完全不被人理解的範圍之內。

「好啊,你講法律,我就跟你講法律,你要抓我們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我正在搜集證據,你們給我等著!在我搜集到證據之前,你們都給我注意點,不要隨便誘惑人進來。」

「什麼叫誘惑,那些人都是自己要來的!」

「你們不講理是不是,那我就把博美集和人界的大門關掉。」

「你以為現在還是只有你能控制楔門嗎?我們早就造了其他的門出來了。」

「哎呀呀,這到底是在幹什麼啊?」年紀最大的周易撐著額頭,頭疼地叫喚。

「管他們呢,我們喝酒。」難得的,冥渡與周易碰了一下杯。

「喲,今天怎麼不討厭我了?」

「只限於今天而已,今天心情好。」

「嗯,因為沒打起來嗎?」

「對,因為沒打起來……」

另一邊,人民警察還在繼續與他的辯手們爭吵,聲音響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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