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邊飄來一郎中

第七章 天邊飄來一郎中

張牧暘和大黃一前一後,被各種各樣、或長或短的魚全副武裝走進村莊的畫面,強烈地衝擊著全村老少的眼球,這吃屎的孩子上哪裏弄到這麼多魚?

這麼新鮮這麼大個的魚,不只是今天晚飯餐桌上一大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大鍋魚,吃不了的上哪都能賣上大價錢,等晚上就能在家數鈔票了。樹蔭下乘涼的孩子飛也似地撲過來,圍着圈地流口水,剛下地歸來的叔叔大爺們瞪着大眼珠子走過來,紛紛詢問這魚哪弄的。

跟昨天同樣的地點,張牧暘又成了村民圍觀的對象,昨天身份是被人唾棄的小偷,今天卻像是戰鬥英雄,相當於兩天接連上今日頭條。可比哭着喊著上頭條的峰哥排場多了。

張牧暘抬手指了指蘆葦盪,然後就回家了。紅了眼珠子的村民回家後來不及吃飯,就拿上漁具直奔葦子場,去晚了連魚湯也喝不上了。

在蘆葦盪與房台交界處,有一片水面並沒有長蘆葦,被村路從中隔開,平時是大人洗衣服小孩洗澡鴨鵝捕食嬉戲的地方。張牧暘的狗刨技術就是在這裏養成的。

這裏水很淺,大人在水邊洗衣服,小孩在水中戲水,因為沒什麼危險,所以是允許的。一開始用兩隻手撐在水底,兩隻腳在水面瞎撲通,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混雜着各種洗衣粉、鴨鵝魚屎等渾厚口感的水之後,身子在水裏面自然就不沉底了。

就是這樣一門狗刨技術,也是在經歷多少次模仿摸索試驗之後,然後才迎來福至心靈、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到水裏不用費力自然不下沉之後,這才真正成為伴隨自己的一門手藝。

這片水域營養豐富,這是張牧暘親口品嘗鑒定過的。這水裏自然也有魚,再小的水面,哪怕就是一個封閉的水灣,時間長了自然就會看見小魚小蝦游出來,流動的水更是這樣。不要問我從哪裏來,張牧暘就知道,有水必然有魚。

這些水是從黃河裏引過來的,黃河裏的生態系統被小規模引到這裏自然生長,所以,這黃河大壩以外所有水域,成長的都是黃河的魚子魚孫。

蘆葦場里絕對有魚,也一定有大魚。只是人們平時忙於在鹽鹼地里討生活,農民嗎,種好地是首要的,每天累得筋疲力盡,再加上吃不飽穿不暖,一大拖拉糟心事,就忽略了身邊這個聚寶盆。

沒想到今天讓張牧暘這狗日的孩子搶了先機,還掛的渾身上下嘀哩噹啷的,那條大黃狗身上都是好幾斤沉的鯰魚,你這是要饞死人不要命啊,想想心裏就恨得牙痒痒,你說,咱家孩子咋就想不到這茬,哪怕在家裏吃糠咽菜也不尋思上外面找點外快,給老子弄條魚哪怕是弄條小魚漿子回家也是那麼個意思。

意難平,也不能說,抓緊去抓魚,張牧暘小毛孩子都能抓這麼多,這裏面得有多少魚啊。

全村老少,就在這個中午,一齊總動員,在蘆葦盪邊上這片水面,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搶魚運動。看葦子場的人遠遠的湊熱鬧,他們承包的是蘆葦,村民抓魚他管不著。

不大的泥塘被翻了個底朝天,大魚小魚都被嗆得把小嘴伸出水面喘息,一抓一個準。

張牧暘沒有再參與,當務之急是把這些魚趁著新鮮全都賣掉,這麼熱的天一過夜魚就臭了。這是三哥的事,自己也不願大中午頭的出去挨曬。

一小會兒的功夫,張牧暘把水缸里的魚撈出來,放在那一堆魚下面。這樣就完美了,神不知鬼不覺,要不還老是個心事,雖然撒謊的事沒被戳穿,但留着這條魚總歸是不踏實。

張牧暘沒有午睡的習慣,天太熱,睡覺是種煎熬,不如出來在大街上樹底下風涼。

扛上用香蒲草編成的席子,在大樹底下鋪開,今天好,沒人爭地方,大黃狗屁股一扭一扭,也跟着上了席子。

躺在席子上,拿出三哥借來的小人書《陳真傳》,津津有味翻看起來。

從大壩上走下來一個人,這人高高瘦瘦,50來歲年紀,大熱天穿着個西裝,提個大皮箱子,也來到樹下,拿出隨身攜帶的馬扎子,打開箱子鋪在地上,裏面裝的凈是靈芝鹿茸之類的中草藥。

中草藥張牧暘不生疏,程顏彤葯所里擺的大木頭柜子,分成一個一個小格子,裏面放生地、熟地的盒子裏,張牧暘瞅著不注意跳進櫃枱一抓一大把,這東西吃着跟軟棗一個味,說是大補。還有放食母生的玻璃瓶子,也要倒一把出來,這藥片吃着有股子特別的香味,助消化。

樹下一老一少一狗,兩兩無言,村裏外來的人也不少,貨郎、賣冰棍的、賣螃蟹的、賣水煎包的都有,唯獨這人是第一次來,張牧暘直接就將其歸為江湖騙子、人販子之類的,不理他。

老頭不急不忙,拿出一塊干饅頭,細嚼慢咽,坐等人來搭訕。

看老頭干嚼著饅頭,張牧暘忽然心生不忍,起身回家,從鹹菜缸里撈了兩根蘿蔔纓子,端了一碗綠豆湯,送給老頭。

老頭很和善地點頭致謝,接過蘿蔔纓子就吃,不矯情,也不多言。

一碗綠豆湯老頭一口乾了,張牧暘拿着碗回家再來一碗,捎帶着從碗櫃里拿了一條油煎過的半斤大小的鯽魚。

這幾天魚多,來的也容易,在張牧羊看來,跟蘿蔔纓子差不多。

老頭眉開眼笑地接過來,「好孩子,有福氣。」

在水裏捕魚的陸續回來了,屁大個水面,全村的人一會兒就打撈完了,手裏提拉着漁獲回家,光顧著搶魚了,午飯還沒吃呢?看見樹底下坐着的老頭,就好奇地問一嘴,郎中就指指地上的箱子,告訴人家,行醫的。

等眾人吃完飯,村裏的老娘們兒就三三兩兩圍聚過來,抬腳把大黃踢開,一屁股坐在張牧暘的席子上。

人多了,老頭開口唱起來。張牧羊睜大眼睛看着,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有一句聽懂了「我來自南方福建省,彼此說話聽不懂,說的都是老家話,唱的本是普通音,大家有病跟我說,我為大家解病痛。」

一方面覺得這男子嗓音好聽,唱出來還確實能聽懂。再就是給人治病,一會兒就見效果,收費還很便宜。

給李紅祥他娘拔牙,拿個小瓶放在腮幫子上,讓她吸一口,再拿個毛線套住牙,輕輕一扯,牙就掉了。只收1塊錢。

李紅祥他娘的眼也不好,迎風流淚,這男子給滴了兩滴眼藥水,然後拿了兩根毛衣針一樣的鐵條,在眼皮上像擀麵條一樣動彈兩下,眼瞅著從眼皮下挑出好幾個白蟲子,神奇不。這個收費稍貴,2塊錢。

唉,這麼神奇,這可比自己下河偷魚來錢容易多了,不用挨曬,不用下水,不用擔驚受怕,一會兒的功夫,10來塊錢就到手了。

再等一會兒,這幫老娘們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張牧暘乾脆就自己回家了,席子讓他們坐吧,自己還得去放羊呢。

等張牧暘放羊回家,卻發現這男子正坐在自家院子裏,跟老爹一塊兒喝茶呢。

這男子姓康,周遊各地,居無定所,閑下來,老頭就打問這孩子誰家的,直接就找到了家裏。

張玉柱聽他說要談談孩子的事,就覺得這郎中該是有道行的,看出了張牧暘身上的問題。對這一家子人來講,這本是無解的問題,人家既然能看出來,興許就有解決的方子,張玉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木說兩句,就熱情地邀請郎中在家裏住下來,細聊。

此時,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滿村儘是鮮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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