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番外之長歌篇（184）
整個殿堂之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白幡，似是從來沒有人離世一般。
唯有角落裏，散落着一地的畫冊。
或遠或近。
長衫直立。
偶爾會出現兩個人。
君珩就將自己埋在這些畫作之中。
蘇玥兒遠遠的走過來，一眼就瞧出來，這畫作上的人，都是君珩。
這些，全部都是染長歌做過的畫。
蘇玥兒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角落邊。
曾經那個意氣風發，雖在身子不好時，依舊給人一種溫潤如玉般舒服的男子。
此刻手邊捧著的，全部都只有一張張畫紙。
痴痴的看着這些畫，不說話，不動彈。
沒有半點反應。
過去那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掛在臉上的笑意，如今消失的乾乾淨淨。
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畫作，對進來的人，沒有半點反應。
「她，真的……」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君珩的耳畔邊傳來。
語氣中似是帶着滿滿的不可置信，聲音喑啞著試探。
可是那簡單的幾個字，身側的人，到底是沒有說完。
這裏沒有人，也沒有屍體。
或許有可能……
蘇玥兒看着面前的男人，心底總還懷着那麼最後的一絲希冀。
或許她還活着，只是不願意留着這樣薄涼的皇宮……
不料，坐在地上的君珩。
竟是稍稍的有了些許反應。
伸手，緩緩的觸碰到了面前的畫作上。
可是指尖撫摸的地方，卻是人像旁邊的草叢。
似是那裏有他想要見的人。
「她沒死。」君珩盯着面前的畫，不知在想些什麼，似是在告訴面前的二人，又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
旁人不知。
染長歌亦是從不知道。
蘇玥兒在三年前，便已然身死。
當初的皇兄，特意寫信告知，他不敢讓染長歌知曉，亦是不敢讓皇祖母知曉，一直死死的隱瞞着。
可是三年過去，曾經身死的人，卻活生生的站在了他面前。
頹廢迷茫了多日的君珩，此刻從心底生出一絲執拗。
「你能回來，她也能……」
他知道自己不對，他知道自己錯了。
只要她回來，哪怕她想永遠的離開這皇宮，他都可以答應……
只要她能，回來……
身側的人何時進來，何時離開。
君珩已然全然沒放在眼中，根本不知道。
他的眼中，只剩下面前這一堆畫作。
或完整，或是被燒毀了只剩下一半。
或是陳年舊物。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此刻落在他的眼中，卻比任何畫作都要珍貴的多……
這些，都是長歌留給他的，從前一顆真心，滿滿都是他的佐證。
她那麼喜歡自己，一定捨不得離開。
君珩不自覺的低聲喃喃，「長歌，朕知道你生氣了，乖，被讓我擔心太久，好不好……」
蘇玥兒到底是看不下去君珩的這般情狀。
直接從屋內離開。
剛剛離開寢殿，心底的那口氣，半晌都沒有緩過來。
她從未想過，不過短短三年，那個面冷心熱的姑娘，竟會落得這般下場。
她分明是最懼怕，火的……
「三王妃？」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到了蘇玥兒耳中。
將她從沉浸的思緒中給拽出來。
下意識朝身後看去。
竟是徐嬤嬤。
蘇玥兒微微點頭，「徐嬤嬤。」
徐嬤嬤略微有些震驚，方才就盯着蘇玥兒看了許久，就是不敢確認。
若非見到她和西涼皇帝在一起，她依舊不敢認。
蘇玥兒並不意外這樣的眼神。
實則除了身邊幾個知道真相的人，尋常人知道她身份時，大多都是這個反應。
然而，徐嬤嬤到底是身經百戰，略略驚訝以後，很快就恢復了鎮定，「三王妃，太皇太后想見您。」
皇祖母想見她？
也是，君墨璃都過來了，知道她入宮也不是什麼難事。
蘇玥兒略略蹙眉，心情有些煩躁，「徐嬤嬤，我已經不是什麼三王妃了。」
她不喜歡自己曾經的身份，亦是不喜歡這個稱呼。
徐嬤嬤微微蹙眉。
沒有多言，只是在前面領着蘇玥兒過去。
雖然她知道的不多，但是在太皇太后的身邊，了解的那一星半點。
足矣讓她猜到，蘇玥兒並不喜歡皇後娘娘的身份，思來想去便用了略微委婉的稱呼。
卻未曾想到，她對這個亦是如此排斥。
看來太皇太后讓她試探這一下是對的。
西涼帝后之間的矛盾，怕是和皇上與染姑娘之間一樣嚴重，一樣不可挽回。
長歌姑娘的死，將皇帝和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徹底推至了冰點。
皇帝崩潰不理朝政。
可太皇太后卻只在自己的慈溪宮內，不管不問。
過去那個她最疼愛的孫子，此刻卻連一句寬慰的話都沒有。
長歌姑娘還在的時候，太皇太后明著暗着勸過那麼多次。
還有這一回，太皇太后亦是要救人，卻被皇帝給關了起來。
皇帝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
不相信長歌姑娘，如今落得這樣慘烈的下場。
太皇太后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那日暈厥之後，直接大病一場，直到今日也沒有能起身。
蘇玥兒過去的時候，太皇太后就斜斜的躺在床榻邊，閉目養神。
整個屋內都瀰漫着濃烈的中藥味。
讓人不由自主的蹙眉。
蘇玥兒踏入屋門的那一刻，眼眶似是被這中藥味給熏到了一般。
眼眶微酸，眼淚就這麼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腳下的步子卻是越發快速。
幾步便走到了皇祖母身邊。
單手搭上了太皇太后的脈搏。
太皇太后現在的睡眠淺，一點動靜就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就見到了眼前的蘇玥兒。
蘇玥兒眼眶紅紅的，此刻卻是抬頭，臉上掛着一絲笑意，「皇祖母。」
語調輕軟，似是還在其中夾在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我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卻像是敲擊在了太皇太后的心尖上一樣。
也顧不得她還在幫自己診脈。
微微顫抖著雙手，將蘇玥兒的雙手被握在了手心裏。
感覺着她身上那和常人一樣的溫度。
高興又欣慰，「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蘇玥兒稍稍偏頭，將自己的臉頰靠在皇祖母的手背上，微微笑着，「嗯，皇祖母，我回來了。」
可是，長歌卻沒了。
兩人許久沒有說話。
久別重逢，死而復生原本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卻偏偏，發生在現在。